今天难得清闲。一大早烧了一锅豆浆,路上买了两块点心,去朋友家聊天。闲人只能找闲人作朋友,这是千古定律。忙碌得辗转腾挪的人是没有闲工夫听你聊风花雪月,一地鸡毛的。Boston的生活压力大,所以我的闲朋散友远没有费城人数众多。可由于闲人难求,厮磨的时间更长,所以格外珍惜,质量上倒也不输。刚喝下半碗豆浆,话说天下大事的起承还没圆满,电话就进来了。除了警车(后来验证是救护车)的刺耳鸣叫,我啥也听不见。终于接通了,让我赶紧去Mass General Hosipital报到,我认识的contactor出事了。放下电话,我的脑子有点断弦。当年在费城的时候,有一个工人在做事的时候被卷起的木条抽到,嘴巴边上缝了十几针。我晕血外加sympathetic pain,咬牙去看人家,接下来几天过得云里雾里。进 城我很心虚,高楼大厦之间GPS没信号,等找到信号早错出几条街了。又是One Way,想回来堪比登天。有事的时候求老公总是不灵的。接着把狐朋狗友的电话打了个遍儿,都等着接孩子。想想要不要把工人的老婆接上,可她在家里带着几个 月大的Baby,再急个好歹出来,只好心里慌慌的自己上路了。Contractor难得的稳重小心,也会出事?!只能说他们从事的装修是高危职业。想着他家今年刚生的Baby,不知伤成啥样,还能养家不?心下不禁凄然。我 有空就和contractor聊天,谈谈人除了追求金钱,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值得珍惜留恋,比如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和相知。Contractor的耳朵被我 祸害了不少,听进去的人不多,他算一个。他在装修季节忙的六月,主动把他原来老客人介绍的活儿----作厨房和卫生间推掉了,给我客人刷漆。要知道翻新卫 生间是最赚钱的,刷漆撕墙纸是最费力不讨好的。我怀着喜悦,问他为什么?他说你的客人Nice,钱赚得舒心。他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Mortgage的loan officer们也这样讲过。因为我的客人人好,Laon作下来才觉得自己的工作有意思。胡思乱想的到了医院,他躺在病床上,包得像个大粽子。他咧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抱歉的说“知道你忙,可当时情形乱,只想起你来了,就让人在救护车上给你打电话。”“Boston数我最闲,”我连忙说,“下回,别下回,瞧我这张乌鸦嘴,反正你找我就对了。我明天也没事,可以天天过来陪你。”时不时的有人过来作检查。我问护士伤了几处,护士竟然比划肚子说四处。我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彻底绝望了。这伤了内脏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他很痛,说“Wenny,我听你说话吧。”人在这个时候是最脆弱的。我就抡圆了舌头开始接着早上的侃。他笑的时候很小心,还不能给他喝水。等了三个小时,终于迎来了手术医生。检查了一下:两处皮肉伤,只是狰狞;一处比较重,要马上手术修复,但神经没事。闹了半天肚子上面的血是蹭上去的。医生轻松的说“could be worse,晚上就可以回家了”两点钟开始作手术,我下楼吃饭。回头就不让我进去了,去手术病人家属专区等三个小时,我很聪明的决定不回家(我也要有本事找的回来呀)。我想出去转转,走出两步就开始下雨, 狐朋来电话问我回家了没有。我说我妈要是早生我,卖火柴的小女孩就是我执笔了。淋湿了回来空调一吹,更冷了。熬到六点,刚有点饥寒交迫的意思,又有狗友来电话问,我说都是鞭长莫及,我最发愁的是怎么开车回家。终于手术出来了。contractor见我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手术作了吗?”我想他至少还不算遭罪,告诉他已经作完了。他就晕晕乎乎的又睡过去了。护士问来问去不外乎1到10,怎么个疼法?我还傻呵呵的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护士说回什么回,我们在给他等床铺,我只好自己回家了。第 二天一大早,想着高压锅里面的粥凉的慢,就抱着锅出了门,远看以为我抱了一个反应釜。一路无话,到了城里一个路口没找对,我就一错再错的一泻千里,把车开 到了Cambridge,一抬头,发现已经奔着Arlington而去了。心里好绝望,才知道昨天我能一下子找到医院有多幸运! contractor打电话,嘱咐我别着急,千万别出事。等着我折腾到十点赶到医院,前台说系统里没有他的名字。我给contractor打电话,让他找护士告诉我他在哪里,手机刚巧在这个时候没电。前台的人把security给叫了过来。security大高个,一米九往上了。通常对个子高的人,只要他别丑得对不起观众,就会有人觉得他帅。像女人一白遮百丑一样,男人高了就容易和帅联系在一起。不幸的是我还没品味出他帅和不帅的界定,他就向我要driver licence。我指着对楼的parking lot,说放车上了。“你是他妻子吗?”他不屑和我纠缠,问出了第二个问题。“我算朋友吧?"“那就是说没你什么事了,不可以看。"他武断的说。折腾了一个大早晨,就落得这么个结局,我出离愤怒了。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跳起来,我也还和他差一大截,就甭费那个事了。眼睛都没有离开ipad,冷漠的说,“我可以回家,但我忘了告诉你,我是来当翻译的。"这回轮到他立马跳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volunteer吧?"我不置可否,对他浅笑。"你等着"过了两分钟,他就亲自把我送进了病房。contractor气色好多了,精神缓过来六七成,不过喝了我的粥就吐得面色如土。下午刚回过神儿来,就开始担心他的客户,于是我又自报奋勇给他回家拿手机充电器。回来的时候总算没又走丢了,顺利找回了医院。夜幕中的医院,灯火辉煌,像个庞然大物,我胸中凭空生出许多感触:每盏灯火下都有一个故事,有坚强,也有无奈.....
(本文原载于文学城 Wenny Zhang Blog on 2012-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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