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勘测结果出来的时候,除了湿地还同时发现了easement。湿地是我马上就要面对的,而下水道的easement就是留给我慢慢恶心回味的了。一共十尺,而且正好在与邻居的十五尺之内,不影响加建,但足够我心情恶劣。
唯一的好消息是距离邻居四十六尺,我加建的尺寸是二十尺,足足画小了十尺。二十尺瘦瘦窄窄的一条,很难有所作为。要知道这么宽,索性把老厨房拆掉,搬到和 家居房间紧邻的位置,用吧台自然隔开。一问工头说光是电一项就要三千,不管是不是狮子大开口,我只好做罢。 如果早知道可以造三十尺,我非弄个突出去的厨房不可,想一想能坐在三面采光的厨房里就觉得很美。可能不是所有人都知道easement是什么?我的解释就是土地所有权还是你的,但不幸的是你要和旁人共用。我在宾州的时候碰到过一回。我在朋友家的晚宴 上认识一对夫妇(一看就是绝对善良,一般出事的都是这样的人。即使发现不对劲,他们总是碍于面子舍不得跑掉,然后只有越陷越深),用的经纪对他们很倨傲, 嫌他们迟迟不出手。这对夫妇不仅继续用他,而且还自己掏腰包拿出五百块来鼓励他们的经纪。听到这儿,我已经觉得不对劲了,就礼貌的给他们留下电话,让他们有事尽管问我。不久的一天深夜,电话响了,原来他们offer的房子发现了easement,问能不能跑出来。easement正好在后院,不能种树,不能修凉台。而且 在合同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可他们的经纪没拎出来解释给他们听,就让他们在下面签了字,这种情况连告都没的告。而且发现的太晚,能退出的时间都错过了。我 还是尽心的给他们问了一圈,太太很感动,说:“如果这次能跑出来,以后一定用你。”我心里哀叹:恐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没想到现在摊到自己头上。在宾州我可以拖着两方的经纪上法庭再顺手牵上title company的律师。打电话给宾州的老板,她鼓励我说一定要一告到底,一勺烩。我迷惘的问我具体告些什么呢? 告你的时间,告你的设计费,外加买卖房子的费用。她奇怪自己身边的人个个精明能干,怎么出来我这样一个另类。我想着town里还等着揪我上庭呢,还是先一 样一样来,等湿地了结了再说。不过入乡随俗,先问问本地的律师再说。一问给了一个新说法,在波士顿我谁也告不了,不过可以找title insurrence。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title insurrence该管的事,不过还是找了当初给我过户的律师,让他提供我$1660大洋买的title insurrence的信息。此律师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后来就没了下文。
又问了一个资深的经纪说甭耽误闲功夫了,你谁也告不了,有那闲钱干点什么不好?后来有个网友劝我好在也不耽误什么,也许你当时知道了easement还是会买。至于湿地,政府里连个大概的地图记载都没有,全凭实地“考察”。而且这里还有个笑话要讲。我后来回宾州度假,师傅给我讲的一则湿地的典故,town里的人竟然以一种喜湿大叶植物为准,它长到哪里,很不幸那里就被纳入政府湿地的版图。我们聪明的经纪的对答是鸟带了种子落到哪里哪里安家,你不能说都成了湿地。说完大家一笑了之。我家前院离湿地二百尺的地方确实时有这种大叶植物出没。在等待开庭期间Karen又三顾我家后院,实地考察。因为她不相信我请的湿地专家作的标记和给出的报告。她竟然真的以为大叶花开到哪里,她的湿地版图就画到哪里(好有成就感!)只可惜当天我不在,我先生恭候她大驾。我没有了慷慨陈词飞鸟理论的机会。我二千大洋作的湿地调查她又不信,当初问她有无专家推荐,她又说interest conflict。最后在开庭的当天(晚上开庭)她找了两个s专家(她自己竟然不是,就可以作到环保委员会主席的位置)同我找的专家一起再做考察。几个人一顿争论总算把湿地的标准定下来了,不是以植物为准,而是以地下土的颜色(灰色)为准。在申请加建的另一侧,有一个雨水的流进洼地的入口,一锹下去土是灰 的。于是在同加建毫无关系的一侧坐标向前移动两尺。那两个政府专家还算有良心,说让我自己画上去就好,不要再请人测绘。我不敢怠慢,又是公式,又是圆规的誊写标记清楚,准备上庭之用。奉劝家里后院地势低洼的同仁一定要提高警惕,发现有积水的地方勤于垫土,不行几瓶bleach下去。不要等着town里发现了,在你的土地上分一瓢羹。
Keren在决定押我上庭以后就在town里的报纸上面登了广告,大意是告诉大家有人要在湿地之外一百尺内(我有一百零八,其中还有海湾窗两尺,翘在外面的部分都算)加盖房屋,有反对的请于某时某地来town里,政府定会为你们做主。又加收了六十元的广告费。搞不懂为什么加州政府会搞那么惨,不是事无大小都有人买单吗?随后又将广告剪下来给我方圆几里的邻居一家寄一份,生怕想反对的人没看到。
到了晚上,我们既兴奋又担忧的赶到政府大楼前。本来不打算带孩子的,可老公说造个小孩玩的地方就费这么大劲,不用对他们太客气,于是全家列席。老公抱着儿子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我牵着女儿和建筑商紧跟其后,一边和他掰开了揉碎了反复强调湿地专家嘱咐的那两点:保证不动一草一木和把水引走。猛的前脚迈到了老公腿上,他回头向我介绍一对满头白发的美国老夫妇,说是我们的邻居,住在我的后街上,两家房子遥遥相对。我当时脑子嗡的就乱了,老公后面的话一句也没听懂, 以为不该来的还是来了。我习惯性的伸出手去,脸上的笑容却是僵硬难看。知妻莫若夫,先生赶紧把话又说一遍,一再强调他们是来支持我们的。于是我顿时笑脸如花,口齿也伶俐多了。老太太紧紧的拉着我的手说她有一朋友也有湿地的问题,因为不堪环保委员会的折磨加刁难,毅然放弃建房。我们竟然能走到今天,真是不易。我差点感激涕零,马上又想到她说的朋友是不是她自己,否则怎么会这么了解个中苦处。老太太对湿地深恶痛绝,娓娓道来它的横空出世。在五十年前建房之初是没有这回事的,大约在二十年前的一天,老太太(当时还不是)的邻居跑过来问她:“你知道你后院的地是谁的吗?”老太太一头雾水“当然是我的,你在讲什么?”邻居摇头摆尾的说“已经不是了,现在属于环保委员会,因为我们的后院被划成湿地里” 老太太听了大怒,却又无可奈何。本来我想在开庭之前静一会儿,不料和老太太聊得很开心,也不紧张了。不批拉倒!大不了我换个地儿盖房去。走进指定的小屋,才发现一溜儿坐了五个法官,一女四男 (怪不得地产税居高不下,弄个小法庭也用得着这么大的手笔,一会儿五张嘴一起开口,能说到一起去 吗?)。当中的是个女的(很不年轻,爬到这个位子不容易呀),穿着大黑袍子,我心说你热不热。我把精心改过的湿地测绘图每人敬上一份。大锤一敲,算是开庭。法官先验明正身,尤其对我的两个邻居情有独钟,八成就盼着有人来反对。让他们报上地址,一听他们颤巍巍的举着手说是来支持的,立马打断他们的话说你们坐下吧,地址也不问了。我先跳起来说俺是被告,要在那儿那儿建房,大致要建个什么东西出来,一再强调老房子缺个family房间给小孩玩儿。一百零八尺外有个湿地,我们保证在加建过程中,不动湿地一百尺内的一草一木,不信你去问他,一指我的建筑商,说罢就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于是开始对加建过程的细节纠缠不清。诸如地基挖了土堆在哪里?湿地是肯定不让我们碰的,我的建筑商竟然信誓旦旦的保证土要一捅一桶的用个小背篓抬出去。一听就不大现实,可总算蒙混过关。后来土都堆在了和邻居接壤的空隙,包括清理出来的死树,邻居居然也没跳起来。坐在我斜对面的黄T恤问地下埋了这么个大地基,土壤不能蓄水了,水往哪里流?于是形式急转直下,又有其他法官出来附和。我顿时没了词儿。一阵沉默,我正对面的法官突然说:“湿地边上建房是有先例的,有的人上庭,有的人根本没来就过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来到法庭上反要受到惩罚?”那个严厉的女法官也赞同。黄T恤又无事生非的举着测绘图问我:“你自己标出的东西这么不规范,将来我们怎么存档?”我忍无可忍对他发彪“耽误工期这么久,我不提花了多少冤枉钱。就说你手上这张破纸片就花了两千大洋”众人皆惊,张开了嘴巴。你们还生活在几十年前吗,现在两千大洋也就能干这个啊?“我可以按你的要求做的尽善尽美,测绘师跑一趟三百五,回去再画一张图打八折还要一百五。如果这五百元你愿意掏的话,我一定给你画的美轮美奂,包你存档无误。”我不紧不慢道。有个法官竟天真的扬起脸来重复“跑一趟三百五?”,其他的人在笑。黄T恤立马涨红了脸,嘀咕说我只怕环保委员会的头儿Karen不同意。我连忙回答Karen拿到的图是你们诸位手上图纸四分之一大的草图,尚无异议。这时候坐在当中女法官终于不耐烦的结束了我俩无聊的对话,大锤一敲“一百米界限上加个Fence,百米之内的两棵树不能砍,下一个." 就把我们全体哄了出去。
出了门,邻居高兴的向我伸手道贺,我还在想着要加什么样的Fence,是不是常在工地见到的那种一人高的铁丝网,四个月租下来可是价格不菲。后来用的是三十块一卷的桔黄色塑料网应付了事。即使庭判了,还要等着Karen签发。打了两次电话,说在开会。我想着没戏了,说不定要等到老兵节之后了。回头Karen打来电话说还要和工头一起看现场,我真的要吐血了。
(本文原载于 文学城 Wenny Zhang blog 2009-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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