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西对话--海外留学生(6)

Author: 张西
Date: 
2017-05-01

 

王浩然—保留一份理想主义的耶鲁女生

人物简介:王浩然,1993年出生于四川峨眉,父亲是气象工程师,母亲是中学教师。王浩然高中时获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二等奖,被保送同济大学计算机专业。2017年开始在耶鲁大学深造。

    “机缘巧合”是王浩然与张西对话中常常出现的词。——编者语

    2017年3月2日是星期四,这天上午,我在耶鲁大学访问学者微信群里偶遇王浩然。我趁兴对她做了访谈。这位刚来美国不久的女学生,将给我讲述怎样的经历?

    张西:越来越多的人通过网络相互认识。

    王浩然:我觉得许多事情的发生来于机缘巧合,机缘巧合里又暗含了一个人的性格,决定了他遇到的人以及生活赋予的种种机会。刚进大学的两年,我花了很多时间做学生工作。那时候我也没想过要参与学生会,我的舍友拿了一张表说,你要不要填一下?我填完了,也挺认真地对待这个事情。进入学生会后,我一直做到了国际部的部长,在被大家都看好作为下一届学生会主席的时候,我选择了离开学生会。

    正是在与各国留学生打交道的工作中,王浩然最早萌发了出国深造的想法,随后她选择休学一年,去寻找自己内心真正喜爱的生活。——编者语

    王浩然:同济大学是国际留学生来到中国的一个中转点,很多外国留学生会在同济学一年语言,再分散到全国各地学校,我在学生会国际部的工作中,每年会与一千多外国留学生打交道。在这个过程中我体会到:如果你生活在一个文化更多元的环境里,你会更容易有相对包容的心态。于是我想,我有一天要离开中国, 换一个地方至少生活一段时间。我曾经考虑过,想终止我的本科,转而出国念本科,或是读完本科再出来念一个学位。但大二结束时,我的生活看起来顺风顺水,我还没想好是不是出国,没想好未来要做什么。

 

    张西:不喜欢你本科的专业?

    王浩然:其实我一直喜欢设计。大学前两年我旁听过很多设计系的课程,参加过他们的workshop,甚至参与到设计系学生的设计创意中,但我并不知道这是不是我将来能走的路。对于我的专业计算机,在前一年大量的数学学习中我感到十分枯燥,我心里也很疑惑,这个专业是否值得我继续?带着这些疑问,我说服了爸妈和老师,同意我在大三伊始时休学。

    张西:休学后去做了什么?

    王浩然:刚离开学校时,身处大上海,我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不会,于是误打误撞地去了家咖啡店打工。学着当咖啡师,学会了如何调制咖啡。

    与此同时,我也开始了皮具设计与售卖。大一大二时,我的爱好是制作手工皮具。休学后,我开始做我喜欢做的事。我挑选了一整块牛皮,自己设计图纸,裁剪,钉孔,打磨,缝纫,最后形成一个质感上佳的皮件。然后我去了田子坊。

 

    张西:田子坊是个地名?

    王浩然:是上海很有名的艺术品店和老上海建筑的聚集区,几乎游客来上海的必去地点之一。那天我去田子坊玩,有个店主看到了我的皮套,非常喜欢,问我从哪儿买的?我告诉她是我自己做的。我又给店主看了我身上系的自己做的植鞣革皮带。店主顿时来了兴趣说,要不把你东西放在我这里卖?我很高兴,就把皮件,还有我设计的首饰等都留在店里。

    张西:销路怎样?

    王浩然:卖得不错。店主也很用心,还给我开了个设计师专栏,附加我的中英文介绍,放在专栏里售卖。我设计的皮件一直销售不错,直到店主歇业转行。

 

    张西:休学给你的生活带来影响了吗?

    王浩然:休学之初,我的初恋男友还在身边。但之后,我们的生活状态差异非常大,所以分开了。我花了很长时间从这件事里走出来。

    张西:抱歉。

    王浩然:休学期间,我还自学了各种设计软件,在休学快结束时,我和朋友尝试在一次hackathon上设计手机应用(虽然不久后这个创意被别的公司做出来了),我当时负责界面设计。

    当我看到我的队友们(他们来自软件工程,和我是不同专业)熟练地运用编程实现各种功能,我突然想,或许我从没有花足够精力去了解自己的专业。我曾因为枯燥的理论知识而厌恶它,现在却被它的应用而深深吸引。计算机工程师与咖啡师,是截然不同的工作,咖啡师更像是服务性质的重复工作,创造性价值相对比较低;而计算机专业能做到的事情,可就多了去了。于是我决心重返校园,重返我没有好好了解过的计算机专业。

    找到方向的王浩然,学习成绩有了非常大的提升,为她出国深造打下了基础。——编者语

    王浩然:我大学的成绩是一条非典型曲线。大一、大二成绩不算好,但大三回到学校后,就呈指数函数增长,到大四时每科都是A了。大四结束后,我深知才刚入了计算机的门,于是决定申请美国的计算机研究生,继续学习。

    我不是一个精打细算的人,所以当我感到机会合适,我并不会特别多的挑剔和考量,就顺势往前走了。所以申请master的时候,我一共就申请了两所,收到Yale offer后也没多犹豫就接受了。这是一个不算复杂的过程。

    原生家庭对王浩然的性格形成有非常大的影响,她花了很多时间去克服成长过程中的负面影响,并最终通过另一种方式思考、实现了与生活的和解。——编者语

    张西:我能感觉到你特立独行的一面,这与你的家庭环境有关吗?

    王浩然:有。但这并不来自父母的灌输,很多时候来自于与父母的对抗。我刚上小学时,爸妈在两地读书,于是我经历了先在干妈家寄养,然后外婆带我,后来爸爸先念完书回家照顾我,再到后来我妈念完书回家。印象中,常常是周五放学后我爸接上我,坐两个小时车去看我妈,然后周日回来,持续到我小学大概上三四年级,我记不太清楚了。

    在此之前,我对家庭的感觉都是很甜蜜的。但妈妈回来之后,一切却像翻天了似的变化。

    张西:发生了什么?

    王浩然:妈妈变得非常暴躁,毫无理由地就会发火。碰了碰筷子,饭碗没扶正,诸如此类论不上对错的事情,随时都会变成妈妈爆发的战场。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非常害怕妈妈,我总在害怕,不知道她下一刻又会为什么而大发脾气。我爸爸非常爱我妈妈,所以哪怕他知道妈妈有时候脾气发得不对他也会维护妈妈在我面前的权威,导致我常常感到很孤立,所以从小我就会花很多时间思考,我家不像别的小朋友家和和气气,为什么不论我做什么妈妈都会生气?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这样的状况?

    当时幼小的我想不出解决办法,但直觉要离开这个压抑的环境。

    张西:你有了行动?

    王浩然:是的。小升初时我考上了七中嘉祥,但因为我上学比别的小孩早一些,妈妈觉得我年龄太小,所以她不同意我去。中考后,我又一次考上七中,因为这是四川省最好的学校,这一次妈妈没有拒绝我。

    我的环境随后转移到了成都。高中的这三年对我影响非常大。处在一个好的高中,周围的小孩子各种各样的性格,大家都有各自独特的一面,我觉得非常吸引人。这一定程度上使我分开对家庭问题的注意力,转而思考起自己将来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再加上我高中时,遇到几个非常好的朋友,像一个暖光灯一样随时照着我,让我觉得随时都暖暖的,可能从这点上来讲,我内心平和了很多。

    张西:你很理性。

    王浩然:来自周围人的善意使我保持了性格里温和的一部分。但我从没停止思考我的家庭关系。在我休学的那年里,我甚至花了将近一学期时间,与心理咨询的老师谈,这使我拥有了一个倾诉的出口——心理老师会非常平静地听我聊内心的苦闷,她不会试图安慰我,而是帮我分析。在过去,我常常一边害怕一边努力地说不,是一个很矛盾的抗争状态;后来我学会了把妈妈当成一个小孩,就像不能同一个三岁的小孩子讲道理,但一定会抚慰一个小孩子的情绪那样。

    不过有意思是,虽然我的父母在小事上控制欲极强,但在我生活大事的决定上却常常是不甚清楚的。所以从我上高中,到我去大学,到我是否出国,到我是否休学,反而决定都是我做的——在他们不是很清楚状况的情况下,我做好了决定,说服他们,决定生效。在我休学期间,他们一度觉得我要走入死胡同了,但走到现在证明,我是一个有能力独立做决定并为之负责的人。

    张西:感觉你的心态挺积极的,蕴含着正能量。

    王浩然:我其实从没想过自己算积极还是不积极,但我遇到的很多人都说,我身上充满了无限希望,我才想,真的吗?我导师也说,他能在我身上看到无限可能性。

    张西:父母还是爱你的。

    王浩然:是的。虽然父母从情感上对我的支持不算多,但从经济上他们对我支持非常多。比如说,我上高中时,可能会花一大笔钱,但他们没有犹豫,马上就拍板说一定要去最好的学校。再比如,我说打算出国,可能需要花多少钱,他们几分钟就答应了。所以从这点上我很感谢父母,在教育经费方面,他们从未犹豫过,对我毫无保留。

    张西:你家应该就是中产阶级吧。

    王浩然:我觉得是的。我觉得我们家一定不算富有。除了父母的经济支持,我的每一个人生阶段,都会遇到有人非常支持我,有的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有的就是某位陌生人,我都觉得很感激。并且每当我为某件事倾尽全力,最后总会有我意想不到的结果,都超过我的预期。所以我觉得,凡事得去试,才知道有没有可能性,别人说行不行都不算。如果你觉得试了还不错,就应该继续做,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眼光。我们活着,不需要追随某一精致的人生模板,忠于内心,真诚努力就好了。

    对待感情、友谊,王浩然有自己的理论。看待周遭世界的包容心态让她乐于更积极、主动地融入美国社会。——编者语

    张西:与初恋男友分手是不是有点遗憾?

    王浩然:从表面看,我们是感情上的分歧。再深挖,其实是我们生活状态的截然不同,他在校园里规律地上课学习,我在校园外奔波生计,思考每个明天——我们的成长路径变得极为不同。但我一直都很感谢他,他支持过我许多看起来冒险的决定,这很宝贵。如果想要把分开的原因再继续深挖,我觉得是因为我们的性格和理想人生差别很大——迟早会说再见。

    张西:他还在国内?

    王浩然:他去了法国,比我出国早。在大学里,他,还有我最好的一些朋友,给过我非常坚定的支持。换了别的朋友,大概会说,别这么做,太不靠谱了;但我大学里最要好的人,一定会为我出谋划策,真诚地相信这些想法有一天会实现。接收过如此多善意的我,常常觉得,哪怕这个世界有许多阴暗之处,但一定也有很多人会让你觉得生命很美好。当然人都是复杂的,但只要人有好的一面,这个世界上就还是有很多好的事情值得你去期待。我很感谢,是这些要好的人们,使我始终爱这个世界,始终保有一份理想主义。

    张西:目前在做什么?

    王浩然:大四时,曾做过一段startup做得红红火火,但与合作伙伴后来都明确了要到美国深造的想法,遂暂停。现在我大部分时间在实验室。我和Yale的导师已经合作了一段, 作为Teaching Fellow有时候会给他的学生做义务的助教,给他们讲课,辅导学生做作业,在与他们交往过程中,我发现非常聪明的人永远是少数,依然符合二八定律。总体感觉,耶鲁的本科生很优秀,他们反应极快,处理信息的能力非常强,与人的交互非常好,坚持不放弃,整个人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也非常好。但我也能感觉中国来的研究生,无论硕士还是博士,大概率上来说与美国社会的融入并不算好,都好像有一种感觉,就是跟中国人相处更自在,更舒服,更有安全感,好像跟其他国家学生有天然屏障一样。

    张西:你觉得自己能快速融入吗?

    王浩然:我觉得问题不大。我目前和耶鲁本科生教学上的打交道,和组里的美国学生沟通都没有问题。不过我的确感觉到语言的困扰,因为当你想要表达非常微细的东西非常之难。但我从心态上从不拒绝和其他国家学生打交道,但凡生活中我们要打交道的话,我一定会冲上去,也会比较积极地去合作一些事情。我意识到要先过语言关,以后也许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困扰了,我希望是这样。

    张西:未来的规划?

    王浩然:我应该还会去念博士。

 

访谈:张  西      受访:王浩然

编辑:李姝莛     网络编辑:赵萍萍

 

注:为飨读者,张西工作室每周一将推出《张西对话海外留学生》访谈文章!百位受访者谈及学习、生活及感悟。他们的年龄在00后、90后、80后、70后,访谈中也会涉及一些热点问题:父母培养方式影响;如何被美国顶尖大学录取,在美国如何缓解压力,以及留学期间的工作机会及商业机会等等。海外留学生在美国究竟是什么状况?敬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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