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它

Author: 张西
屋里静悄悄的,栗秋和菁喆都以为茹欣媛不在屋里。但是茹欣媛房间的灯却突然亮了。 茹欣媛穿着长长的睡衣,披着披肩,悄无声息地倚在门边,说:“今天我去参加了托尼妈妈的葬礼。不知为什么,回来后有种重新活了一回的感觉,就想跟你们说说话。” “啊,你又跟托尼好了?”菁喆迷惑地问。 “我跟托尼虽然不睡在一张床上了,但我们还是朋友。” “他还闹腾着要自杀吗?”栗秋很关注托尼的心理状态。 “就是因为他的情绪不稳,我才放不下,才答应跟他继续做朋友,毕竟我们相处8年,而且他是在我最困难时出现的,我对他多少有些感恩之心。他把我带进美国白人圈子,又总是甜言蜜语地在他的朋友圈里赞美我,这使我意识到自己的价值,也更自信了。就凭这些,我还得跟他做朋友。”茹欣媛真诚地说。 “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他的家庭?他妈妈怎么突然走了?”栗秋问。 “美国人见面时,通常就是聊聊天气和球赛,说些赞美的话,很少涉及别人隐私和不快乐的事。我倒觉得这种处理关系的方式挺好的,潜移默化地,嘴巴就收紧了。相处时不惹是非,人际关系也不累。但咱们是中国人,我不介意跟你们说起我和他的关系,以及他妈妈的死。其实我很敬佩他妈妈,他父亲10年前先走了,但老太太一直能照顾自己,5年前还能开车购物呢。我在莱克星顿见到她时,她正在家里试刚买回来的一双鞋,那鞋精致极了,是那种时尚的细高跟,墨绿色鞋面,窄窄的浅浅的鞋口,特别秀气。当时我就想,天哪,这个年龄,她还这么优雅!她亲自给我做饭,给孙子们编织圣诞小袜子,给亲朋好友寄送她亲手做的圣诞卡。她送给我的卡片图案是,一棵树干上有只小鸟虽在歇脚,但小鸟望着湛蓝的天空。老太太说,一看见我,就觉得我是个想飞得很高的人,她喜欢我这样的女性。她教给我如何做美国人吃的早餐,如何烤牛角包,如何持家,如何侍弄花草,如何鉴赏油画。我只去过她家三次,但每次她都笑眯眯地看着我的眼睛说话。我真觉得她是个很美好的老人。尽管我和托尼分手了,但前几天当我从托尼姐姐那儿听到老太太去世的消息,我还是很难过。于是,我反反复复地回忆起我们每次聊天,回忆起她说过的生育每个孩子的艰难过程,以及一家人在一起的幸福时光。我很用心地写了一篇追忆的文章,发给托尼和他的姐姐,我想通过这种方式来为我和托尼以及他的大家庭做一个完美的收场,也算仁至义尽了吧。没想到姐弟俩看了我的文章后,都哭得不行。他们说,他们做儿女的都没有我懂他们的妈妈。他们央求我主持老太太的葬礼,并征得我的同意,把这篇文章当作老太太葬礼上的悼词。你们不知道这老太太年轻时有多漂亮,多雅致,我愿意送她最后一程。所以我去了。”茹欣媛含着泪水说道。她拿出翻拍的老太太年轻时的照片,栗秋和菁喆都惊讶得不行,“太美了,像以前的美国大牌电影明星!”栗秋喊了出来。 “是的。她很美。她承袭了先民的吃苦耐劳、勤俭、助人为乐的美国精神。”茹欣媛说。 “你的文章里都写什么了?”菁喆问。 “我忘了。现在只记住几个片段,我说您呈现给我的魅力至今让我惊叹,因为等我80多岁时,可能老得都走不动了,而您却仍然端庄美丽。听说您是在铺着洁白桌布的桌边喝完最后一杯咖啡,一幅未完成的以蔚蓝天空做背景的油画就立在您身后,您还披着一条深绿色披肩,您就那么优雅地睡着了。我相信您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正走在一条铺满鲜花的小路上,那是一条通往天堂的路,那时微风吹起了您银白色秀发。作为女人,有着怎样的认识,才能到老了还有您这样惊人的风姿呢?对这个世界而言,您来过,很精彩。”菁喆听得都入神了,茹欣媛却摆摆手说:“算了,其他的记不住了,反正葬礼结束后,我突然有了些感悟,好像顿然开窍。你们想想,一辈子没多长,下辈子不一定能遇上,我们与家人在一起的时光真的太短暂,所以,趁还来得及,我们要懂得珍惜身边的人,尤其是重要的亲人和朋友。如果有幸与一个跟你灵魂相通的男人在一起,就更要珍惜。”茹欣媛大发感慨。 “什么样的人才是灵魂相通?”菁喆内心的某处被触动了。 “我不知道,我也期待能遇上。但肯定不是托尼这样的。他从来不进教堂,也怕吃苦。他最多算是我生命中一个重要的男人,一个有过很深感情的男人,但不是能够用灵魂交流的男人。” “你们还有复合的可能吗?”栗秋小心翼翼地问。 “换了别的中国女人,可能没问题。可我这里有问题。不可能了。”茹欣媛拍拍自己的心。 “葬礼结束后,托尼坚持请我去他自己的家吃晚饭。我看他情绪波动比较大,就去了。我们一进门,他抱着我就哭,说他对不起我,说他做错了,希望我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 “你答应了吗?”菁喆问。 “我劝他别想太多,我们还是朋友。但他拉着我看电脑,说他已删掉那个女人的照片,他的心里只有我,他说没有我,他无法活下去。我听了后,真的很难过,既然清楚这一点,当初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地背叛我呢?谁知道这次我原谅了他,他下次是否再重复错误?我不确定,也不敢相信。” “也许他是真心向你悔过。”栗秋忍不住替托尼辩护。 “他的确是真心悔过。姐姐把他责骂一顿,说他其实从离开我那一刻,灵魂就潦倒了。她不喜欢弟弟用这种低级错误来毁掉一种原本很正常的生活状态。”茹欣媛叹气道。 “你离开他,灵魂也潦倒吗?”菁喆问。 “不。我只是很难过。就像一个很亲的亲人突然离世般难过。但哭过后,就轻松多了。没有男人我可以活下去,我无法再相信他。我对他有了防备之心。我不相信‘破镜重圆’这句老话,你想想,镜子破了,就算把它粘起来,还是有裂痕呀!我不想等复合后,总舔着伤口过日子,也不想让自己变成提心吊胆的人,没必要那样小心翼翼,人的生命就那么一次,要抓紧时间活出精彩,过去就过去了,再捡回来也没什么意思。我眼里真的容不下沙子。”茹欣媛咬着嘴唇坚定地说。 “但他现在心中只有你,可见他真的回头了。”栗秋提醒说。 “那是他的态度,不是我的。他已不再是我心里的唯一。”茹欣媛执意坚持。 “也好。你大踏步往前走吧。你有绿卡,在感情方面有选择的优势。”栗秋说。 “就算我没有绿卡,对感情的事也不想分神太多。我想把时间多花在家人身上,多爱他们,看着他们一个个幸福生活,才是我的幸福。在这个阶段,我不想让男人来分享我的奋斗成果。我想让步伐慢下来,等一等自己的心情,在这个等待过程中,期许那个能与我灵魂相通的人出现。如果出现了,那是上天的旨意;如果不出现,也是上天的安排。在这方面,我不再花时间。” 茹欣媛淡定地说着她的打算。 菁喆弄清楚了,原来茹欣媛的匆匆忙忙,主要是赚钱和照顾家人,她不想让男人再插手她的生活了。 救 场 “救场”,《辞海》里的解释是,演出中突然出现了失误,这时同台的人员赶紧采取相应措施,补台,以便演出能正常进行。栗秋坚信,能出面救场的人,一定是铁杆朋友。 因为三个男人的同时出现,栗秋要想有效地甄别出理想的那个人,必须有挑选的时间,为了不鸡飞蛋打,这场戏需要菁喆配合演完。 第二天一早,栗秋在厨房里低声告急:“快,帮我救场!安德鲁凌晨4点就发来短信,说晚上要听音乐会的事。” 菁喆惊讶:“他咋那么早呢?” “他挺辛苦的。每早4点半起来做饭,5点就在路上了,他在鳕鱼岛工作,怎么也得开一个半小时的车才到地方。” “呀,那么辛苦!这倒让我挺尊重他呢!” “美国男人奉行劳动光荣,这点我觉得比咱中国男人强。” “所以你舍不得放下他?!”菁喆越来越善解人意了。 “对。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办呢?昨晚你也看到了,他的确是个过日子的男人,这样的美国男人,以后恐怕很难碰到了。” “感觉上,他挺靠谱的。” “快想办法呀!要不,再牺牲一把?你跟他去听音乐会,把今晚对付过去,明天我就能做决定了。” “但他会不会反感呢?人家是想跟你一起去。” “我跟他说,让他给你打电话,我想他能听我的。” “这样,合适吗?” “那有什么不合适?快,帮帮忙!” “那,好吧。”菁喆再次接下栗秋给的任务。 栗秋和菁喆都觉得,先不能放掉这条鱼,所以想了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只当是权宜之计吧。 下午,安德鲁一回到家,就高高兴兴地给栗秋打电话,问起晚上听音乐会的事。栗秋按事先想好的话说了一遍。安德鲁也感觉到什么了,建议道:“如果菁喆想去听音乐会,可以跟朱迪一起去嘛。” 栗秋只好豁出去了,说:“菁喆喜欢你,你给菁喆发短信吧。”说完这句话,栗秋赶紧挂了电话。 安德鲁迟疑了一个多小时,又给栗秋打电话,但栗秋的手机设置了留言,安德鲁就给栗秋发短信,说:“我现在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你好像要退出去。” 这时的栗秋已到菲利普家里,正跟他的家人们说话呢,看到短信便借故去了趟卫生间,给安德鲁回复短信说:“我不介意你跟菁喆交往,她是个好女孩,快去找她吧。” 安德鲁毕竟是个社会经验丰富的中年男人,他心里顿时明白,栗秋把他推给了菁喆。安德鲁是怎么想的,两个中国女子并不了然,但她们猜到,他是不会轻易放弃她俩,他又不是傻子。他面前的两个中国女子是什么档次的他能不知道吗? 菁喆接到安德鲁的短信时,已吃过晚饭,正在湖边散步呢。安德鲁没有多说,只问她在哪儿,要过来接她。菁喆说在湖边,安德鲁说20分钟以内赶到。其实,他只用了15分钟就见到了菁喆。菁喆有些尴尬,安德鲁却像什么事没发生似的,又是给菁喆拿水喝,又是问她今天的工作累不累,还放西部乡村音乐给她听。两人间的气氛缓和了。 来到音乐厅门前,安德鲁让菁喆在门口等一会儿,他进到旁边的一个小超市,不一会儿就举着两个巧克力冰激凌出来。他对菁喆说:“昨天晚饭后,你不是喜欢吃冰激凌吗?”菁喆接过来,既感动又暗自叫苦,自己正处于生理期,不敢吃凉东西,何况这已是初冬了。 听音乐会时,安德鲁很自然地把他的一只手伸过来,像是放松,又像是随意地搂了一下菁喆,就像菁喆所看到的他搂栗秋一样。菁喆心里发笑,觉得这男人心理素质真好,既能扛事又务实,当喜欢的女人离去时,没像个愣头青似的恼羞成怒,这不,马上就调整好心态,不放过到手的任何机会。菁喆借故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时,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音乐会结束后,在人群往外涌时,安德鲁以人多为借口,夸张地伸出手臂护住菁喆,有一两个瞬间,他有意无意地贴着菁喆的身体,但菁喆有意地挪开了。 送菁喆回家的路上,安德鲁特意到一家鲜花店买了一枝玫瑰,毕恭毕敬用双手送给菁喆说:“祝我亲爱的女王周末快乐!” 菁喆扑哧笑了,她是真的开心。这是她收到的第一枝玫瑰。她暗想,也不知栗秋那边怎样了,刚才在散场时,她紧张地盯着人群,生怕和栗秋碰到。还好,音乐会上人到底是多呀。 把菁喆送到33号公寓楼下时,安德鲁心情很好地对菁喆说,他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希望明天还能见到菁喆。 菁喆笑而不答,只说了一句:“今天很开心,晚安。” 晚上11点,栗秋回来了。她说:“在菲利普家里很开心,一切都比想象的要好。他的家人都到齐了,对我非常友好,大家不仅一起吃晚饭,还一起散步,照相。晚上,菲利普带着我去听了音乐会。” 菁喆赶紧问:“第几排?”两人一对,吓了一跳,竟然是同一排,但一个在南区,一个在西区,真悬! 栗秋已经不在乎这些,她兴奋地说:“菲利普一大早来电话,晚上过来接我,我们一起吃晚饭,然后带我到他自己的房子里,谈有关两人的未来。” “我真为你高兴,想不到菲利普竟然是个认真的男人。那安德鲁怎么办?他约我明天下午还见面呢。” “答应他了吗?” “没有。” “你得见。”栗秋平静地说。 “啥意思?”菁喆问。 “虽然菲利普看起来不错,但我们还没实际接触,到目前为止,他还没碰过我的手。你说,他会不会那方面有问题?” “明晚不是到他自己的房子里吗?也许到了那儿,他会跟你亲热,一切不就明了啦?”菁喆老到地支招。 “我也这么想。时间太短,还无法判断他是什么人,所以,安德鲁那边你再撑一下。话说回来,你跟他在一起还有安全感吗?” “嗯,还行。”菁喆仔细回想一下,“他对我还是很尊重的。” “那你明晚有事吗?”栗秋问。 “没什么事。” “那就跟他见见呗,帮我了解一下,这人行不行。” “好吧。那就再见一次。”  周日下午,晚霞挂在天空,安德鲁骑着辆崭新的大摩托来了。33号公寓楼两边的枫树早就没了树叶。安德鲁见到穿着厚外套的菁喆从楼道里出来,高兴地向她招手。菁喆见状,吐了吐舌头,想不到他是骑摩托来的。安德鲁体贴地从车厢一侧取出一件更厚的大外套给她披上,又给她戴上一个头盔。他问菁喆敢坐吗?菁喆摇摇头,又点点头。他高兴地一把抱起菁喆放到后座上,然后他自己骑上去。 菁喆被安德鲁猛然抱了一下,很是惊慌,这可是头一次有个男人把她抱起来。她也是第一次坐这种大摩托,她想,这安德鲁可真贼,两人贴这么近,自己能不搂着他的后腰吗? “去哪儿?”菁喆问。 “带你去个农场,那天在我家吃饭,我看出来你很喜欢吃水果。” “远吗?” “很近。” 菁喆心里有些温热。这个男人很细心。 菁喆请求安德鲁骑慢些,她怕吹冷风。他答应了。于是,他把速度只控制在三四十迈。菁喆搂着他的后腰时,感觉与他也不那么生疏了。 两人在一个小农场买了几种时鲜水果。 “愿意再去我家吗?我可以给你做烧烤。” “可以吧。” 一个男人愿意给女人做饭,这个女人应该挺享福的。菁喆替栗秋想着以后的情景。 “但是,那个朱迪也在家对吗?”菁喆又犹豫了。她想起那个黄头发,虽是白皮肤但肤色并不红润的女人,心里就不舒服。 “你不喜欢她?这样吧,我给她发短信,看她在不在。”安德鲁发短信告诉朱迪,他要带菁喆回去吃烧烤。对方立刻回复:“住口!” “她这是什么意思?”菁喆不解地问。 安德鲁无所谓地说:“她在开玩笑,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朱迪又回复了一条说,说她正在家里看电视。 “你告诉她是我去?可那天你跟她说,栗秋是你的女朋友。” “我昨晚已告诉朱迪,我跟栗秋‘拜拜’了。” 菁喆在乎的是,这个朱迪该怎么看这两个中国女子,怎么昨天是栗秋跟安德鲁,仅隔两天又换成了自己。 安德鲁说:“天快黑了,咱们回去吧。我做的烤肉可好吃了。”他的眼神闪着光芒,让人感到天真而热情。菁喆不再犹豫,在这孤独而又寒冷的周末,能到一个温馨的小屋里吃一顿热乎乎的饭,也是一种幸福啊。 朱迪懒洋洋地斜眼看了看安德鲁身后的菁喆,她正在为自己的脚涂指甲油,肥大的胸和深深的乳沟都清晰可见,她额头上的几道皱纹也清晰可见。菁喆跟她打招呼,她没回应。菁喆不知道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心想,这样极性感的中年女人,跟一个身强力壮的中年男人朝夕相处,两人之间能没事吗? 安德鲁把菁喆让到他的卧室,菁喆才发现,他和朱迪的房间是隔壁,朱迪的房门半开着,菁喆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她从未见过这么乱的卧室,床上地板上都堆满衣物和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她想,美国女人都是这样的? 但菁喆还是快乐的。安德鲁努力地展现他的厨艺,同时无不显示出对她的关照,一会儿给她冲热茶喝(他竟然知道中国人喜欢喝茶,菁喆心想);一会儿给她拿饼干,仿佛她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女孩;一会儿问她要不要听音乐。菁喆想帮他干点什么,他都不让,他说菁喆只需要待在这儿就行。 晚饭很简单,就是烤肉和面包。两人在后院的阳光玻璃房里边吃边聊。美国人在住宅方面不像中国人那样讲究坐北朝南。他们不在乎是南北向或是东西向,怎么舒服怎么盖房子。像安德鲁这套小房子,就是斜着盖的,顺着公路的方向,面朝西北,背靠东南。菁喆坐在简易的玻璃阳光房里,感觉很是明亮。安德鲁告诉菁喆,这间简易房门前的阳台,还有院子周围的栅栏,都是他亲手做的。平时汽车坏了,一般也是他自己修理。 看着眼前这位朴素的美国男人,菁喆不由生出几分敬意,觉得他挺成熟的,如果栗秋跟了他,应该不用太操心。可是在菁喆问了他两个关键问题后,心里开始“敲小鼓”。第一,她问了他的收入。开始他只笑不说,菁喆便解释说,中国人之间相互都问这个问题,没什么。他这才说,自己月收入6000美元。那么,这个数字对一个美国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呢?菁喆没啥概念。于是又问第二个问题,如果栗秋想结婚,明年他会跟她结吗?他摇头道,太快了。菁喆逗他说,如果五年后,你俩都没结婚,你会跟她结吗?他摇头道,太遥远。每年都有变化,每天都有变化,谁知道明天是什么样的。 说来说去,看上去很乐观的安德鲁,原来骨子里是悲观的,他只愿活在当下。他说自己跟女友同居十年,几近要结婚,但她又有了别的男友,这让他很伤心。 “那么,你们分手时,你赔偿她什么了吗?”菁喆关心的问题比较实际。 “没有啊!我们以前都是一起租房住的,各花各的钱,所以分手时,就分手了,没有财产纠纷。” “但在中国,一般男的会给女的很多补偿。”菁喆这样说道。 安德鲁表示不理解,他问:“为什么?”菁喆也说不清,就没往下说了。 菁喆提出天黑透了,她应该回去了,明天还要工作。虽然安德鲁有些不舍,但他还是尊重菁喆,用他的红色卡车送菁喆回家。在车上,安德鲁要求菁喆离他近些,菁喆笑笑,没言语。安德鲁便把菁喆往身边拉,菁喆也就离他近了些。安德鲁的一只手握住她的一只手不松开,菁喆知道,这个男人其实很寂寞,也可能有些喜欢她。 在33号公寓楼下,安德鲁提出:“我能送你到房间吗?” “不!因为还有其他室友,不方便。”菁喆坚定地说。 安德鲁激情满怀地拥抱了一下菁喆,她挣脱开来,向楼梯口跑去。安德鲁站在她身后,微笑着看她进了楼道,才追了句:“晚安,我的女王。” 菁喆没回头,但能听见他发动汽车的声音。 菁喆等到半夜,栗秋才回来。菁喆便一五一十地把见面情况告诉栗秋。 “如果安德鲁再约你,你还得坚持几天。今晚跟菲利普聊了几个钟头,他仍很理性,仅在临走前,吻了我的额头一下。所以,我仍然无法确定这个男人是否正常。假设他正常,那么他对我就是一种绅士风度。这个男人我要了!”栗秋判断道。 菁喆却认为,安德鲁可能不会再约自己了,哪有见面这么频繁的。但第二天,安德鲁竟然约她见面,菁喆以实验室加班为由拒绝了。但从这天开始,每天下午4点左右,安德鲁只要一下班,就给菁喆发短信问候,只要菁喆说正忙着,他会体贴地让菁喆忙完之后再回复他。每晚睡前,他一定要跟她聊一会儿。 三天后的晚上,栗秋跟菲利普约会,一夜未归。第二天早晨,栗秋在电话里高兴地告诉菁喆:“他留我在家过夜了,其实他是个极其温柔体贴的好男人。他还跟我说,等我儿子寒假来时,他要去机场接他,还要请年假,陪我和儿子到南部去自驾游。”菁喆能听得出栗秋很开心。 “太好了!真为你高兴。”菁喆很受鼓舞。 栗秋狂喜地说:“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他竟然连手机都没有,平时有事,都是往他家里和上班的地方打电话,而且他几乎不上网,也很少看电视,他喜欢做家务,喜欢运动健身,不抽烟也不喝酒,简直就是个宅男,你觉得我是不是特幸运?” “那安德鲁怎么办?”菁喆关注地问。 “可以撤了。”栗秋下了命令。 “好的。”菁喆点点头。 “不过,如果你觉得这个人还可靠的话,应该跟他发展成好朋友。虽然你来几年了,但你从未与真正的美国人交往过,这可是结识美国人的最直接的机会呀。如果你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我看这人陪你一段时间也行。”栗秋的建议很实际。 菁喆犹豫了。交往的这几天,她发现了安德鲁身上有许多优点。但也觉得有什么缺点,那究竟是什么,她还说不清。 “是不是因为我先认识了他,你觉得再跟他交往就别扭了?”栗秋善解人意地问。 “嗯。是挺别扭的。”菁喆承认。 “那有啥。我已经遇到了更适合我的人,又没让你非得跟他怎样。你就别小肚鸡肠,大气点嘛。这样吧,我看这人给你当爱情教练挺合适,你呢,也继续在网上寻找,发现更合适的人,该干啥还干啥呗。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两种色彩,还有中间色。”栗秋以过来人口吻引导菁喆。 (下期《海外剩女》之四十三) 
Author: 张西
虽然菁喆觉得别扭,但等安德鲁这个周末再约她时,她却没有一口回绝。 安德鲁提出接菁喆去纽伯里街吃饭。这也是他第一次正式请菁喆吃饭。菁喆一听纽伯里街就答应了。因为栗秋经常跟菁喆提到这条街如何值得女人们一逛,说那条街在19世纪之前,是波士顿最佳居住的街道,又被称为“最时尚的背湾街”,还说街上最有年头的建筑建于1860年。但这几年来,菁喆从未去那里开过眼,现在既然安德鲁有车,还陪着吃饭,为何不去逛逛呢?也不枉自己到波士顿来一趟,省得别人问起纽伯里街,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儿。 菁喆刻意换了件“朱迪”牌红蓝相间的天鹅绒套装,脚上是“优歌”牌澳洲雪地靴。这一身行头是感恩节那天,栗秋帮她从“奥莱特”买的,打五折后,总共才八十多美元,但在中国的商场,合计得四五千人民币。 安德鲁见到菁喆,直赞漂亮,然后用力地拥抱了她一下。他为菁喆开车门,扶她到座位上,然后关门,然后回到驾驶室座位,笑眯眯地看了菁喆一会儿,才驶向纽伯里街。 在菁喆眼里,纽伯里街最迷人之处,就是随处可见的欧美建筑,以及这些建筑里的各种餐馆和店铺。许多餐馆的桌子摆放到人行道上,尽管是冬天,美国人似乎不怕冷,坐在餐桌前照样喝冰啤酒眉头也不皱一下。安德鲁选了一家小门脸的比萨馆,两人钻进去。因为是安德鲁请客,菁喆没发表任何意见。安德鲁把菜单推到菁喆面前,问她想点什么。菁喆回答说,什么都行,让安德鲁自己点单。 一顿饭下来,结账时,加上税钱,不到30美元。安德鲁吃得特别满意,拍着肚子说,真好,美味又实惠。他那一副吃了美食满足的样子,挺感染菁喆的,她暗想,这美国男人其实挺单纯的。 饭后,菁喆提出要回去。安德鲁很诧异,说这是周末,菁喆应该跟他回家去看电视。菁喆说朱迪在,她不想去。安德鲁说,他们两人可以在他的卧室看小电视。菁喆一想到卧室这个词,就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她极力牵制着他说,那咱们还是在纽伯里街再逛会儿吧。安德鲁说,会把你冻感冒的。但菁喆坚持说,自己喜欢逛街,看晚霞。其实,这阵早就没有晚霞了,顶多听听历史的潮声罢了。安德鲁高兴地把左臂一弯,对菁喆说:“请吧,我的女王。” 菁喆象征性地把手臂伸进安德鲁的臂弯,但很快又自然垂落下来。她很别扭,重要的是,她觉得眼前这个美国男人很陌生,不是自己想要亲近的那种人。安德鲁虽有点失落,但也没说什么,依旧很忠实地守着菁喆,生怕有人碰着她一下。 纽伯里街名来源于1643年英国的纽伯里战役。它位于波士顿公共花园附近。这条街拥有号称世界上最昂贵的众多精品店,高端商品有拉尔夫•劳伦、香奈儿、阿玛尼、巴宝莉、卡地亚、华伦天奴、杰尼亚等。这些大牌都是栗秋津津乐道的,但菁喆永远也搞不懂,也不想搞明白。这个冬夜,她穿梭在这些昂贵的精品店里,只为了感觉这些昂贵的气息而已。安德鲁跟在菁喆身后,不远也不近,大多时间两手抄在口袋,从未主动问过菁喆喜欢什么,或想买什么,菁喆料想他也知道这是个昂贵街道,不开口说话是最明智的选择。菁喆本身也没有让他买名牌的欲望,她不是那种让男人为难的女孩。其实,安德鲁也不懂名牌,他永远穿工作服,回到家里一身套头运动装,所以,当推销员向他介绍唐纳•卡兰和本•谢尔曼时,他连忙摇头摆手,退到门口,然后若无其事地等着菁喆跟过来。当然,纽伯里街上也有低端些的商品店,在靠近马萨诸塞大街,大多是些波西米亚风格的店铺,茹欣媛更喜欢这种风格的衣裙,便宜而浪漫。 菁喆还对这条街上的古民居感兴趣,与中国的房屋很不相同。即使已经很晚了,这条街还是很热闹,自行车、摩托车、私家车、公交汽车,都在这里穿梭;美人、美食、美发把这里塞挤得满满当当。也有一些人在发小广告,安德鲁左躲右闪像个顽皮的大男孩。 大约逛了两个小时,菁喆才收了脚步。两人愉快地上车。回途中,菁喆问安德鲁:“喜欢孩子吗?” “喜欢,但不想要。”安德鲁坦白地说。 “为什么?” “有孩子的生活压力大,我的许多朋友都羡慕我可以自由自在生活,而他们却要照顾家庭和孩子,很累。所以,我现在已经习惯自由生活了。”菁喆暗想,可她是想要孩子的。 很快就到了33号公寓楼下,安德鲁赖着不想马上离开,他找了个话题说: “对了,给你看我的工作环境。”他高兴地拿出一个小相机,给菁喆看自己的工作业绩。 菁喆一看,原来,他是专门安装高档门窗的。 “这个冬天我就在罗德岛为这个新校区安装门窗。”安德鲁自豪地介绍。 “你不是搞工程设计的?”栗秋明明告诉菁喆,安德鲁是个工程师。 “不是。我就是装门窗的,这是个有难度的活儿,不好干。”安德鲁朴实地回答。 “我看你坐在高高的吊车上,很危险吧?”菁喆指着其中一张照片。 “是的,有危险。因为有些楼层很高,吊车把我吊上去才能干活,往下一看,晕。”安德鲁吐了一下舌头。 “你受过伤吗?”菁喆关切地问。 安德鲁拍拍他的脑门,说:“这里还鼓了个大包呢。” 菁喆张眼一看,他头上果然有个硬邦邦的包:“怎么回事?” “今天中午我在屋里装门窗,又累又闷,就把安全帽拿下来想休息一会儿,正好一块天花板掉下来,砸在我头上。”安德鲁笑呵呵地说。 “现在还疼吗?”菁喆问的同时,也仔细看了那个包,发现上面有几道血痕。她的心仿佛被什么揪紧了。她联想起自己当钻井工人的父亲,永远让家人揪着心。 “没事。当时晕了一下。现在好多了。”安德鲁淡然地说。 “下次一定要戴安全帽,要当心。”菁喆叮嘱道。 “谢谢你。我会没事的。” “你一直都做这种苦力活吗?”菁喆问。 “是啊。我开了8年长途运输车,又干了10年装修工,安装门窗。”安德鲁自报简历。 “那你在哪里读的大学?什么专业?”这是菁喆最关心的问题。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读书。我读了一年的社区大学,学计算机。但我坐不住,一上课,我就跑到校外去玩,老师总是能把我抓回来。”安德鲁做了一个滑稽的表情。 “噢,那时你是个调皮的学生呀。” “我在家里是老大,下面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两个妹妹都读了大学,都有很好的工作,但弟弟们和我一样,不喜欢读书,现在都在做苦力呗。”安德鲁说这话时一点没觉惭愧。 “你喜欢安装门窗?”菁喆问。 “当然。第一天我带你去的那个音乐厅的门窗,翻修的部分,都是我装上去的;还有波士顿美术馆的门窗,也是我装的。我妹妹读的是波士顿学院,那里一半的门窗都是我装上去的。”菁喆发现安德鲁对自己的职业很自豪,不禁被他乐观的情绪感染。 “你真了不起!”菁喆由衷地赞扬他,同时也觉得他真的很单纯。如果是中国男人,一定会觉得这个职业低下。他其实就相当于中国的建筑工人呀。 “对了,明年春天,我的工作地点就改到布鲁克林了,那里有个建筑即将完工,我的公司老板已签订了装修合同,我负责装门窗,那样我又能挣很多钱了。”安德鲁喜滋滋地说。 “你不是每月6000美元吗?已经很多了吧?” “是呀。但扣掉2000美元的税,就剩4000美元了。” “噢,要扣这么多税呀?” “还要扣掉2500美元的房贷。” “天哪,那你岂不是只剩下1500美元?” “对呀,我还得生活,养汽车和摩托车,所有的费用加起来就这么多,所以我得把房子出租。朱迪帮了我,我很感谢她。”安德鲁认真地说。 “她每月房租多少?” “700美元。” “她住多长时间了?” “半年多了。” “她打算租多长时间?” “我不知道。” “她是单身?” “是。” “你俩有那种关系吗?” “没有。” “为什么没有?” “她租我的房子,所以不能有那种关系。明天你有什么安排?”安德鲁转移了话题。 “暂时没有安排,只是写论文。” “明天上午我带你到乡下转转,下午我给你做比萨吃好不好?朱迪交了新的男朋友,她不在。” “这样吧,明天上午你带我去乡下转转,中午我请客。”菁喆客气道,她已打定主意,过了明天,就结束跟安德鲁的关系,但她必须给他留个好印象,不能像网上那些美国男人一样,说消失就消失,连个招呼都没有。 “真的?在哪儿?”安德鲁高兴得像个孩子。 “你选地方吧。” 安德鲁打了个响指,说:“这很容易。” 扫 兴 第二天,安德鲁载着菁喆去了市中心一家比较有名的海鲜店。那家店的生意火爆,他们去的时候还有许多人排队等候。菁喆认为,尽管他是个好男人,但他们之间的文化差异太大,他就是个生活型的男人,基本不读书,对其他事情也没兴趣,或也没条件有兴趣,如果两人硬凑在一起,也没有共同语言。那么,这顿午饭,在菁喆的潜意识里也是还他的人情。菁喆心里很清楚,安德鲁不是她要的那种男人。 菁喆让安德鲁点菜,自己随意。这顿饭安德鲁吃得很开心也很饱,等结账时,菁喆吓了一跳,70多美元。连安德鲁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坚持要付小费部分。菁喆暗想,这美国男人是不是以为碰到富婆了,能蹭就蹭。 吃过海鲜,安德鲁坚持要带菁喆去他读书的学校去看看,又把他父母的房子指给她看。然后说,既然已经下午了,一定要请菁喆吃他一周前从海里钓来的金枪鱼。安德鲁又喜形于色地告诉菁喆,朱迪刚才发来短信,说她晚上不回来了。 菁喆只好答应到他家里去吃晚饭,安德鲁狂喜不已。 来到安德鲁的家,他很娴熟地把冻在冰箱里的鱼拿出来,先解冻,然后洗净,切成块,用些酱料腌渍好,再架上烧烤炉,颇有耐心地烧烤起来。 饭毕,菁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好了,也出去玩了,也吃饱喝好了,到此为止吧,我要回去写论文了。” 安德鲁依依不舍地说:“再坐会儿,你看会儿电视再走吧,我的车里有点油漆味,怕你不喜欢,我洗下车就送你回去。” 安德鲁果然去洗车了,菁喆只好选了个“二战”片看起来。 约半小时后,安德鲁洗完车了。他出了一身汗,又到卫生间冲了个澡,然后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菁喆正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看电视,安德鲁走过来,给菁喆的后背放了个枕头,问:“这姿势是否舒服?” 菁喆点头。 电视里正演着某个战场上,德军和苏军拉锯战时,一个苏联女间谍深入德军弄情报的事,挺紧张的情节,菁喆看得很投入。她想把这个情节看完就走。可是安德鲁却闲不住,一会儿动动身体,一会儿咳嗽几下,一会儿起身喝水。安静片刻后,他突然坐在菁喆的脚边,一把握住菁喆的脚,捧到手里。 “你要干什么?”菁喆立刻尖叫起来,同时把脚往后缩。 安德鲁笑着宽慰菁喆:“别紧张,我觉得你在实验室站了一天,肯定很累,我帮你按摩一下好吗?” 菁喆也笑了,说:“不,我脚心怕庠。” 安德鲁仍坚持:“你会感觉很舒服的。来,让我试试。我妈妈是公交车售票员,以前她下班回来,就经常让我帮她按摩。” 菁喆有些感动。但她真的怕痒。 安德鲁再次把菁喆的脚捧在手里,说:“来,我帮你把袜子脱了。” 菁喆坚决地说:“不!” 安德鲁笑笑说:“好,我尊重你。那你闭上眼睛,只想着蓝天绿草,你会感觉很放松。放心吧,我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经安德鲁这么解释,菁喆防备心理有些松动了,安德鲁见机开始用手捏菁喆的脚背,看到菁喆没有反对,他又开始按她的脚心。菁喆心里也纳闷,奇怪,怎么不痒了?是心理作用,还是这人的按摩技术好?菁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男人按脚。 脚心按了,也没什么。安德鲁开始按菁喆的脚脖子,然后是小腿…… 安德鲁的手机突然尖厉地响起来,他没去理,继续按菁喆的小腿,但手机坚持响个不停,好似不达目的不罢休。菁喆也如梦初醒,把自己的脚收回,并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 安德鲁看了一眼电话号码,接了,并且没好气地冲着电话说:“爸爸,什么事?” “我要给你讲个故事。”电话那头出现一个苍老的声音。 “什——么?——”安德鲁伸长脖子大喊道,“爸爸,你要干什么?” “我想告诉你,你爷爷的爷爷,也就是我爸爸的爷爷是怎么从爱尔兰逃荒到美国来的,是坐哪只船过来的。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只怕今天不讲,以后没机会了。”老人很认真地要跟儿子长谈一次。 安德鲁哭笑不得地说:“爸爸,这是什么时间啦?你要给我讲家族史?全美国人民在这时候都要睡觉了,你却要给我讲爱尔兰人的逃荒故事,爸爸你脑子没毛病吧?你要是正常的话,就赶紧睡觉,明天再讲吧!” 安德鲁挂了电话。对菁喆说:“真奇怪,我爸爸一个月都不给我打一个电话,今晚却要给我讲家族史。” “你爸爸多大年龄了?”菁喆问。 “90岁。” “退休前他是做什么的?” “公交车司机。” “他身体好吗?” “不如妈妈身体好,脾气也不如妈妈好。” 正说着,手机又响了。安德鲁坚持不接。菁喆说:“老人家的电话还是应该接的,不然不太礼貌。” 安德鲁不耐烦地再次接电话:“爸爸,你快说吧,你爸爸的爷爷是坐哪只船过来的?” 安德鲁的爸爸说:“哎呀,我刚才打了个盹,醒来就想起来了,所以赶紧给你打电话,可是你怎么能把我的电话挂了呢?哎呀,你看你这一挂,我现在又忘了,等我想起来时再告诉你吧。你从小不好好学习,就像我小时候,结果跟我一样,一辈子都得干体力活,你看你的两个妹妹……” “爸爸,你这不是给我讲爱尔兰迁移史,是你又要对我训话。爸爸,我已经是40岁的人了,你别打扰我的生活好吗?你赶紧睡觉去,我明天还要工作,现在我要睡觉了。挂了。”安德鲁很不高兴地挂了电话。 趁这个时候,菁喆早就站起身,穿好鞋,拎起包,紧张地等在门口了。 安德鲁过来一把抱住菁喆:“亲爱的,我喜欢你,今晚别走了好吗?” 菁喆挣脱道:“我不想只跟一个人同居或交个朋友,我想认真地结婚。但我还没考虑好,请让我走好吗?” “我尊重你。但你能不能陪我待会儿,我想跟你再聊聊天,我保证不动你行不行?” 菁喆推开安德鲁,坚定地说:“我要回去。”安德鲁立刻拉下脸来,什么话都没说。两人拉开门,向那辆工具车走去。 一直驶到菁喆楼下,安德鲁才开口扔出一句:“晚安!”那声音如此苍老和沮丧,菁喆也觉得挺对不住他,但没办法,她不愿意和他在一起。菁喆头都没回地径直上楼了。 栗秋也刚进门,脸上还挂着幸福的笑容。她问菁喆:“怎么样?处得还好?” “到此为止了。我不想跟他变成男女关系,但他好像控制不住,我觉得再下去挺危险的,只能戛然而止。” “还让你破费请他吃了顿饭。哪有你那么傻的?你在实验室挣的那俩钱,都花差不多了吧?”栗秋说着,从包里取出一百美元,递给菁喆:“拿着,谢谢你为我受委屈。” 菁喆把钱又塞回栗秋手中,说:“不带这样贬低我的。我有能力挣更多的钱。要说帮忙,最初的确是想帮你圆场,可后来这两次,是我起了私心,想跟他发展点友谊,可我发现我没这种能力,人家就是想跟我那个,所以,索性拉倒。要说谢谢,我还应该谢你呢,你给我提供的这次机会挺宝贵的,让我也见识了美国工薪阶层怎么生活。” “那你也不用花那么多钱请他呀?记住,在男女关系中,谁主动花钱,就意味着谁失去了主动权,听见没有?”栗秋叮嘱菁喆。 “嗨,主要我觉得他挺穷的,不好意思花他的钱。”菁喆朴实地说。 “但他也真抠门儿,他请你,花30美元,你请他,花70美元。唉,人穷志短呀。不过,我还是觉得他贼精贼精的,嘴巴甜,干活也行,就是不舍得花钱,但女人的钱他却舍得用,这个习惯不好。”栗秋客观地评价道。 “菲利普怎样?”菁喆问。 “到现在,他还没让我掏一分钱,我心里挺舒坦的,觉得做女人真好。想想跟安德鲁见的那两次面,只喝过两瓶矿泉水,他连顿饭都没舍得请,真不给力。其实,跟一个男人过日子,不在乎他有多少钱,而是看他肯不肯花在你身上。只要他全心全意,哪怕他给你买个发卡,也是幸福的,对不?” (下期《海外剩女》之四十四) 
Author: 张西
菁喆还是第一次见到栗秋这样束手无策。菁喆开心地笑了。 “快别笑了,帮我拿个主意呀,去哪家?见哪个?” “好办。加减法呗。首先,把台湾男人删除。第一他年龄太大,有代沟;再说,他离咱这儿太远,了解起来不方便,这话可是你告诫过我的;后面这两个嘛,还真有点难办,都是波士顿的,感觉都挺不错。” “对,我也是这么想,那个台湾人就先算了,太远。那你帮我从这两人中选一个,应该和谁约会?” “菲利普好像文化素质高些,更愿意聊天聊历史,还邀请你去见他家人,可见他很有诚意;安德鲁听上去动手能力很强,但文化素质低些,似乎你们在一起没得聊。你个人更喜欢跟谁在一起呢?”菁喆淡定地问。 “安德鲁过日子应该靠谱,也会体贴人,跟他在一起生活,家务活估计他全包了。但正像你说的,可能我们在一起只能生活,其他的谈不了多少。可我也不是求大富大贵的人,只求跟一个内心干净的男人平稳过日子,丢掉他太可惜;菲利普呢,更喜欢跟我精神交流,每天晚上准时来电话,一打就是一两个小时,他还真是用心。但现在还没拉过手,谁知道其他方面有没有问题?他让我参加他的家宴,我还真的有点紧张。自从到波士顿,也见过一些美国男人了,但从未被邀请到家里去,甚至咱主动提出去人家里看看,他们都躲躲闪闪的。你说这三个男人怎么回事?平时千呼万唤都不见踪影,但现在说来吧,又一下子全都来了,好像约好了似的,都定在周六见面,这不成心考验我吗?真愁死了。我就怕见了这个人,就失去了另一个人,跟他们的接触时间都短,谁知道哪个好,哪个不好呢?你快帮我拿个主意,我到底去谁家?” 菁喆帮栗秋拿主意说:“去参加菲利普的家宴吧。我感觉这人跟你有话说,也很在意你,尊重你,他能把你引荐给家人,说明他的家庭和睦。不是所有的美国人都不讲亲情关系的。” “可是万一他是个有怪癖的人,接触几天就不行了,而安德鲁这边也走了,我岂不是鸡飞蛋打一场空吗?”栗秋真的纠结了。 “那就周五先到安德鲁家,周六去菲利普家呗。” “可安德鲁说了,周五那天他替另外一个人加班,没时间。要是我提出再另约时间,他一定会起疑,因为周末是个敏感的日子。可如果跟菲利普已经好了,再见他就不行了,那我不是两头骗了吗?不能干这事。”栗秋选了一条黄底绿花围巾试戴一下,又换另一条湖蓝与深红相间的在脖子上比画。 “安德鲁一般几点下班?”菁喆问。 “下午4点左右。”栗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摇摇头。 “那就周五去他家吃晚饭,然后告诉他,周六你加班。” “这倒是个好办法。” “可我去吃晚饭不等于自投罗网吗?明摆着给他创造留我过夜的条件。我不想那么做。我想到菲利普家后,看情况再定下步该怎么办。” “你拉着我去呀!我们一起到他家,吃过晚饭就跑,他能怎么着?这样两头都不得罪。” “可是如果觉得他和菲利普都好,我还想再观察一段时间再决定跟谁,这怎么办呢?” “有点难。” “这样吧,你帮我忙。” “怎么帮?” “你跟我去他家,这不就认识了吗?然后你先跟他聊着,来往着,反正都是朋友呗,再说你闲着也是闲着,跟他了解点美国人的风俗不也挺好吗?” “你的意思是让我拖住安德鲁?” “美国男人是很实际的,根据我的经验,如果这次拒绝了他,一转身他就去见网上的其他女人,他们闲不住。” “拖到什么时候结束?” “一周吧。那时我跟菲利普若是成功了,更好;不成,我就回头来找他。” “呵呵,万一我没帮你拖住,用上他或被他用了,怎么办呢?” “那就用呗。呵呵。反正你也没男朋友,这男人也还靠谱,咱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先处着呗。我不在意。” “你倒是大方。这样吧,我先陪你去他家,应应急。以后的事再说吧。”菁喆拿出了西北人的豪爽劲头。 旗 袍 第二天,栗秋编了个什么理由,反正跟安德鲁达成了一致,周五下午5点,他准时来接栗秋。栗秋说,对这种愿意付出真心的人是不应该扯谎的,既然已经扯了谎,仅限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否则,自己要为这谎言的后果买单。事先,栗秋并没有告诉他,菁喆也要去他家。但栗秋有把握,他不会当面拒绝栗秋带个女友去他家的。 菁喆没见过安德鲁,但已见过栗秋和他在海边的照片。知道这是个头顶有些秃,身强力壮的中年男人。 果然,当安德鲁兴致勃勃见到栗秋,而栗秋又把菁喆介绍一番时,安德鲁只好说,OK,欢迎你一起去。当然在此之前,栗秋已经准备了晚饭所需的食物。 安德鲁看上去比较老相,但五官还算周正,性格外向,甚至有些好动。 安德鲁打量着穿立领半袖织花旗袍的栗秋,情不自禁地连连赞叹:“我的女王,你太美了!” 栗秋抿嘴笑而不语。她今天穿了件玫瑰粉色的旗袍,显得格外娇俏与柔情。一件长款黑色呢子大衣,脖颈处搭配一条白色羊绒围巾,脚上是一双尖头的丝绒雕花高跟鞋,头发被梳成双髻的,双手自然地搭在收紧的小腹前,更衬托出她的温婉儒雅的气质。 上次与安德鲁见面时,她把头发高高盘在头顶,穿着一件无袖的图案清晰的素雅旗袍,搭配珍珠耳坠,以及一件藏蓝色风衣,显得落落大方,当安德鲁递给她矿泉水时,她也只是文雅地动用小臂去接,安德鲁长到40多岁,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么文雅高贵的东方女性,他本能地开口闭口称“我的女王”。 安德鲁开了一辆锃亮的暗红色工具车,与栗秋俏丽的旗袍十分不相配。安德鲁一个跨步冲到车门前,拉开车门,对栗秋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扶着她入座。 栗秋不紧不慢的,把呢子大衣搭在手边,落座时先理一理后裙摆,给自己的身体弯曲以足够的空间。她穿的这件连体旗袍非常紧身,如果换是菁喆穿这种衣服,一定想不到需要腾出空间,那将很容易引起面料的轻微撕扯。 菁喆看到栗秋这个做派,心里直想喊她夫人或娘娘什么的,怎么看怎么像是从皇宫里走出来的美女。她再斜眼看安德鲁,眼前这个男人应该配不上栗秋。但栗秋与他怎么发展,栗秋心里自然有数,轮不到菁喆操心,她只需配合好栗秋就行。 栗秋从大学时代就喜欢旗袍。她姥爷的家族,也算是前清的遗老遗少,因此姥姥箱子底下压着一堆旗袍,而那正是栗秋小时候最喜爱的衣服。姥姥一生都爱旗袍,她当小学生时,国民政府出版了一个条例,把旗袍定为国服,在重要的庆典、节庆、礼仪性场合,女性必须穿旗袍。栗秋很羡慕姥姥那代人,可以一直穿旗袍,可惜“文革”开始,不再让女人们穿了。所以,栗秋是穿牛仔裤长大的一代。但她一直记得,上中学时,每到放学回家,她总是偷穿姥姥那宽大、缀了许多装饰、拖至脚面的旗袍,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虽然以北京为中心的“京派”旗袍才是中国的正宗旗袍,但以上海为中心的“海派”旗袍更讨栗秋喜欢。它在改良领子、袖口、腰身时,吸收了许多外来元素,裁剪更加衬身适体,把成熟后的栗秋的身体曲线衬托得婀娜多姿。这些年,旗袍在女性中开始流行,但不知怎的,现在的女孩就是穿不出那个年代“海派”旗袍的味道。栗秋仿照老上海旗袍的样子,美滋滋地给自己定做了十几条心仪的旗袍,有绸的,有缎的,有纱的,有丝的,有布的;有长袖的,有短袖的,有无袖的;有的开衩低,有的开衩高。 栗秋的体形特别适合穿旗袍,削肩、微耸的胸、细腰、圆臀,无论哪款旗袍穿到她身上,从正面看都是X形,从侧面看是S形。栗秋特有的曲线魅力,不知迷倒多少男人。其中就有跟她有过一段真感情的老桑。可惜,有情人注定不能收获婚姻。既然从那段情里走出来了,轻易不再去触碰它了。 现在,栗秋坐在中间,菁喆坐在靠车门的地方,安德鲁一边开车,右手臂毫不掩饰地时时伸过来搂一下栗秋的肩膀。栗秋不迎合也不拒绝,表情肃穆,毕竟她有些紧张。安德鲁的家与菲利普的家都住在波士顿南部的加美可社区,从地图上看,两个住处离得特近,万一碰到一起怎么办?那不穿帮了吗? 菁喆为了活跃气氛,提议晚饭喝点酒。她看到安德鲁身强力壮,而且在她看过的美国电影里,这个年龄的男人都喜欢喝啤酒什么的。没想到安德鲁却一口回绝,说他戒酒已经十几年。然后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栗秋以为安德鲁是不满意她带来了菁喆,又不想让女友失面子,便转脸温和地问菁喆平时喜欢喝哪类酒,因为她也不清楚菁喆是否真的喜欢喝酒。 菁喆知道栗秋的用意,便大方地问安德鲁有啤酒吗?她觉得,像安德鲁这样的人,既然没有家庭,平时怎么也得有几个朋友,朋友相聚时,怎能没有酒呢?然而安德鲁却平静地回复她,家里没有酒,但菁喆如果想喝的话,他可以到超市去买。栗秋也平静地建议,那就去买吧。 安德鲁听话地把车开到一家“大减价超市”门前,栗秋看了看店名,没说什么。三个人进了超市。安德鲁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比利时“蓝月亮”,3美元一瓶,一打6瓶。栗秋以为安德鲁能结账,不就18美元嘛,何况她们还带着菜来了。但安德鲁却远远地站在一边。栗秋有点失望,她伸手要付账。菁喆立刻抢着刷卡,说是谁喝酒谁付账。话虽这么说,两个中国女子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要是在中国的北方,一个大老爷们儿肯定不会让女人花这点钱的。 安德鲁的小房子靠近路边,这是一栋殖民地时期建筑风格的小房子,菁喆注意到,房屋门前还插着美国国旗。 三人进到暖乎乎的屋里,没想到屋里还有女人。一个40岁左右的黄头发、白皮肤、个头不高的女人,正懒洋洋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涂着血红指甲油。她穿着一套很短的睡衣睡裤,能看到大半个乳房,小腹的大部分也露在外面,菁喆很想过去给她往腰上提提睡裤。 安德鲁表情严肃地介绍说:“这是朱迪,租住我的房子已经两年。” 栗秋和菁喆客气地跟朱迪打招呼,但她却爱答不理,只欠了欠身子,仍然躺在那里看电视。 菁喆小声问栗秋,这女人为什么这样?真不懂礼貌。栗秋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眼朱迪,暗示菁喆别吱声。 安德鲁兴致勃勃地带着两人参观他的房屋。这是个小型住房,二层是个尖顶,只放了些杂物,不能住人;一层有二房二厅,大约七八十平方米,还有一个地下室,放有安德鲁的健身器材、摩托车、洗衣机、烧烤器械、锄草机、除雪机以及杂七杂八的零件工具。 菁喆和栗秋都还是第一次到真正的美国人家里。凭直觉,安德鲁应该属于美国的普通工薪阶层。墙上挂着一张士兵们的合影照片,菁喆问安德鲁是否当过兵,他很自豪地点点头,说他40岁才去陆军部队服役4年,这期间,与他同居10年的女友有了另外的男人。栗秋和菁喆对视一下,都觉得纳闷,怎么美国人到40岁还能当兵?但安德鲁却说得有鼻子有眼,他说2006年,美国为了扩充兵源,将陆军征兵年龄上限提高到42岁,事实上,他是三年前才入伍的。菁喆吃惊地问他,难道你现在还在服役吗?安德鲁没有给她一个清晰的说法,只说,一边工作一边服役是很正常的事呀。菁喆关心,安德鲁退伍后,政府能给他什么优惠补贴。他不以为然地回答,只要在军中服务90天以上就可以享受退伍军人部发放的退休金、医疗服务、住房补贴、教育补贴和职业培训的福利待遇,就是为了这些,他才去服役,结果把女朋友弄丢了。但他反应很快,话声一落,立刻又说,不过,现在又有了一位漂亮的中国女朋友,他很自豪。 栗秋和菁喆用中国话小声说,这家伙嘴巴真甜,看来是哄女人的高手。安德鲁听不懂中国话,用英文问她俩在说什么。栗秋解释说,我们想知道你服役后得到了什么具体的好处。安德鲁立刻眉开眼笑,开心地说他得到6.5万银行贷款的优惠照顾,否则以他的非军人身份,他是拿不到这笔优惠贷款的。说到这里,他指着照片中的一个年龄更大的男子说,就是那个大哥劝他入伍的。当他还是个小混混时,那个大哥一直给他撑腰。这时,栗秋和菁喆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她们都同时想到了“黑帮”,脸上是复杂的表情。这个细节当然没有逃过安德鲁的眼睛,他知道他说得太多,可能有什么地方让这两个中国女子不自在了。于是,他过来搂着栗秋的腰,请她俩参观他的厨房,他要给两位漂亮的女客人做烤鱼吃。 安德鲁的厨房干净整洁,栗秋和菁喆又包饺子又炒菜,期间缺少调料,安德鲁还腿脚勤快地跑了一趟超市。 饭做好了。栗秋很周到地让安德鲁请朱迪一起坐到餐桌前,因为她觉得三个人在吃喝,只剩一个人不好。 安德鲁很高兴地邀请了朱迪,朱迪淡淡地接受了邀请。 栗秋又添了一层心事。因为安德鲁在餐桌上表示,明天栗秋白天加班,所以,他准备预定明晚7点音乐会的票,陪栗秋过周末。 栗秋没有马上扫他的兴,可心里暗暗叫苦,菲利普已经把明天一天的计划告诉她了:中午来接她,午餐后,一家人到波士顿公园游玩和照相,然后和菲利普一起去波士顿美术馆,最后去听晚上7点的音乐会。这两个男人怎么都这样热情呢?都想请她听音乐会,害得她想把时间错一下都没机会。 菁喆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大声说,自己明晚也想去听音乐会,朱迪一听,也大声说,她也想去。安德鲁得意地笑笑,建议道:“那好呀,你俩结伴一起去。”这下菁喆哭笑不得了,她根本不喜欢这个叫朱迪的女人。而朱迪一沾酒立刻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她的话很多,在提及美国男人,她的两个大拇指立刻双双朝下,舌头也伸得老长,表示作呕。菁喆这才发现,她的舌尖上钻了个小洞,挂着一只金属环。6瓶啤酒,朱迪就喝了4瓶。 安德鲁佯装不在乎朱迪。他从冰箱里拿出巧克力冰淇淋作为饭后甜点,大声宣告自己最爱吃这东西,菁喆为了营造轻松氛围,还故意把盘子底还舔了一圈。栗秋用感激的眼神向她致谢。她知道菁喆平时才不是把自己当猴耍的人呢。 安德鲁收拾厨房倒是一把好手,利索极了。他说栗秋和菁喆做饭累了,他来清理餐桌。她们也没争让,就看着他干活,他一边洗碗,一边跟两人说笑,很开心。 吃过晚饭,菁喆提出早点回去休息,因为第二天还要在实验室忙一天。安德鲁尊重菁喆的想法,说先送她回去。栗秋赶紧说,自己在实验室站了一天,也累了,明天还加班,也得回去。 虽然安德鲁很失望,但也只能如此。他把吃剩下的菜和水饺都打包,给两人带回去。 他恋恋不舍地把两人送回家,途中,还特意带她们到社区附近的公园绕了一圈。 一切都妥妥当当的。回到房间后,栗秋和菁喆长舒一口气。 栗秋打开邮箱信件,收到了下周去取驾照的通知。栗秋开心极了,她大声向菁喆承诺,等寒假儿子过来时,她将邀请菁喆一起去美国南部自驾游。对栗秋来说,这几天真是好事连连。 (下期《海外剩女》之四十二) 
Author: 张西
•如若离去 后会无期•一生很长一生很短人类如同蚂蚁永远在迁徙的途中走走停停地球是方的地球是圆的随便你怎么看从地球这端走向那端无论你死他活无论动或静 富或贫无论和平或战争人类滋生的各种意识形态多么虚空人类制定的各种制度和阶层多么令人生厌其实与地球上其他动物没什么不同都是向死而生的一个过程 渺小如微尘只是人类假装会思考 会制造各种文明迫使人类滑入自身设计的陷阱就这样玩死了自己 踏脚石 波士顿地区的冬天,通常从11月下旬开始,一直持续到来年的4月上旬,漫长得令人抓狂。 老人院向菁喆转达了汉克斯老人的愿望,他希望菁喆这个周六下午到他在普利茅斯的家中做客。老人院提供了汉克斯的电话号码和住址。 菁喆很是欣慰。她一直担心老人的健康状况,看来还不错。菁喆往汉克斯的家里打了电话,汉克斯接了电话,高兴地说,要给菁喆看一些他在昆明和重庆时拍的照片。当菁喆告诉茹欣媛,她受到了汉克斯的邀请去看老照片时,茹欣媛比她还激动,催促菁喆再次联系汉克斯:“你问问他,我们一起去可不可以?” “那当然好呀。只要是你的朋友,我都欢迎。”汉克斯热情地答复。 菁喆索性告诉汉克斯:“那好吧,我们会有三个人一起来看您。”她把栗秋也算在其中。因为栗秋曾提议,大家找个时间结伴去看 “五月花”号大船,看17世纪的英国人村庄,以及那时候的印第安人村落,总之,栗秋一直想探访波士顿地区的旧日时光。 于是周六这天上午,茹欣媛驾驶她那辆破旧的工具车,和栗秋、菁喆有说有笑,花了约一个钟头,到达了波士顿郊外60多公里的普利茅斯港口。 港口里就停泊着那艘“五月花”号的复制品。茹欣媛和栗秋交换了下眼色,两人面对大西洋突然开始夸张地大喊大叫。菁喆侧目看着她们,不知为何她们瞬间爆发这样的激情。栗秋喊了几嗓子后,停下来,自嘲道:“哎,喊了满嘴凉气,这样容易胃寒,不喊了。”茹欣媛却在兴头上,又疯子似的喊了几嗓子,才咯咯地笑得花枝招展,她提议:“来,亲爱的们,把你们的手伸出来,感触一下,是否有旧时光从指缝中流淌过的感觉?” 菁喆伸出手指,又缩回去。 “现在,咱脚下踩着的就是当年这艘大船停靠后,用来捆绑船缆绳的‘踏脚石’,瞧,上面刻着‘1620’。这说明什么?说明咱已经站在美国短短的历史河流的源头上了。两位,有什么感受吗?”茹欣媛大声问道,顺手拢了下她的披肩长发。今天,她穿了一件鲜艳的红色风衣,脚下是一双长筒靴。在蓝色大西洋的衬托下,她像一个随时可能跳跃起来的火球,令菁喆眼前的世界都明亮起来。 “我还真有历史穿越感。这艘船上肯定也有像咱仨这样的年轻女人吧?只是她们为什么从英国跑到这么荒僻的地方?是为了追随爱情?还是作为问题少女,在英国待不下去了?还是觉得好玩跑出来受罪取乐?还是真的是女汉子,想跟男人一样,开拓疆土,成就人生辉煌?我的感受太多,浮想联翩呀!”栗秋戴着墨镜,头发盘在头顶,身穿一件宝石蓝欧版紧腰过膝羊绒裙,肩搭一条黄底蓝花锦纶围巾,脚穿一双高帮皮靴。远处村落那层薄薄的雪景衬得她的肤色更加白皙。 “菁喆,你的感觉又有什么不同?穿越百年时光,你却缄默无言了?”茹欣媛急于想知道这位比女儿大几岁的留学生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有点冷。”菁喆再次缩缩脖子。长短不齐的刘海刚好遮盖住她的眉毛。她的牛仔外套里是一件薄薄的黑色毛衣,下身是一条牛仔单裤,脚上永远是运动鞋。 “你能不能有点情趣?最好有点诗意。人家这么壮阔的美国历史,到你嘴里就是仨字,‘有点冷’。多不给力呀!”茹欣媛不满意菁喆的回答。 “就是有点冷,我鼻子有点堵,恐怕要感冒了。”菁喆感觉自己的体温在下降。 栗秋摸了摸菁喆的额头,说:“唉,当个开拓者可真不容易,那时的卫生条件多差呀,我猜那些死去的人,多半是冻死的。” “而且,活下来的人中只有4名是女性。”菁喆惋惜地说。 茹欣媛把脚从那块踏脚石上挪开,跳到陆地上。 旧时光 茹欣媛买好三张门票,每张票价是29块5,她歪着头问栗秋和菁喆,你们是给我现金呢还是走支票?噎得菁喆说不出话来。 茹欣媛举着门票在前边踩着薄薄的雪带路,寻食的鸟儿不时地从某处飞来,在她们的脚下走动张望,然后再空落落地飞走。连鸟儿都不肯停留在树杈上,这实在不是旅游的季节,但的确又是寻找波士顿旧时光的好时候。很快,三人来到一个看似破旧的印第安村落,村口有个印第安装扮的大叔,正等着给她们做向导兼讲解。茹欣媛像个淘气的孩子似的钻进印第安人的冬季住房,这住房屋顶是半圆形的,屋内有个印第安大婶正在生火做饭,墙上挂着些动物的毛皮。茹欣媛兴奋地搓着手喊菁喆快来暖和一下。菁喆进去了,果然暖和许多,但仍感觉到头顶有丝丝凉气,朝屋顶一看,土黄色的顶篷上,有许多缝隙,凉风正是从那里透下来的。茹欣媛不禁夸赞说,印第安人身强力壮,耐寒。 印第安大叔平时并不住在这里,他和这个烧饭的印第安大婶,都是附近的印第安居民,他们是被请来扮作17世纪的印第安人,复原他们的生活原样。栗秋懂得,这种形式就像北京北四环边上的“民族村”,每个民族的屋里,都有穿民族服装的人假装在干着什么,就是想让旅游者产生一种复古的感觉。人类所做的事,真是大同小异。 菁喆还钻进印第安人夏天住的棚子里体验了一把。到这会儿,她的眉头才舒展开来,原来印第安人住的地方,跟新疆塔什库尔干的牧人用几块石头搭起的房子差不多呀!都是简陋破旧,只不过一个在树丛里,一个在大山里。她的思维从西半球的北美一下子穿越到东半球的祖国大西北,她突然觉得自己跟这块土地有了某种联系,人与社会,人与历史,人与国家,人与自然,人与生存,天与地,人与物,不过尔尔。原始也罢,文明也罢,它都在那儿。谁说原始是落后,文明就是进步呢?在菁喆眼里,它们的顺序正好相反。菁喆发现,但凡自己与古朴或简陋相遇,就有了莫名的灵气,整个人都活泛起来了。 与印第安大叔道别后,一行三人沿着一条小河继续往前走,也就五六分钟工夫,她们看见了另一个小村落,这里的房屋比印第安人的村庄要讲究,屋顶结构呈三角形状,屋顶的一侧还开了扇小窗,另一侧则有火墙通道。屋内布置虽简陋,衣物、厨具的放置却都整齐有序,有的屋里还挂了装饰用的帘子,豪华些的还多出一个小会客厅。最重要的是,这个村庄的房屋都带一个菜园子,而园子都有栏,暗示外人不被允许不得入内。有些房屋后面,还专门有烘焙的小屋。 开拓者 这个村庄显然就是1620年冬天登陆的那批移民生活过的地方。一个17世纪英国人装扮的男子说,那时的普利茅斯是一片苍翠的密林,新移民们没吃没喝,不知如何生存,非常可怜。刚开始,当地的印第安人都躲着这些从大西洋彼岸漂泊来的白皮肤面孔,后来看到他们中的许多人被冻死或饿死时,当地酋长马萨索德便带着族人来看他们,给他们食物,并让族人教他们如何盖房子,如何狩猎,如何生存。第二年春天,还让族人教他们如何开荒如何种地,果然到秋天时,新移民就可以独立生活了。 菁喆今天是第一次看见真正的印第安人。她问茹欣媛,为什么昔日的东道主,如今却变成稀有动物似的? 茹欣媛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时过境迁了呗。经过多少轮弱肉强食后,印第安人几乎被赶尽杀绝,剩下的被赶出美洲的中心,边缘化了。他们天性里就不进取,不读书,最后沦落到以开赌场为生的境地。” 菁喆打抱不平说:“可是欧洲人登陆之前,人家不是在美洲活得好好的吗?要什么进取,要什么读书,要什么学位,怎么人家就沦落到这么惨的地步?再说,这不是典型的‘农夫和蛇’的故事吗?印第安人救了那些英国来的新移民,等他们强壮了,就把恩人赶走。这对印第安人太不公平!” “那没办法。适者生存,这是自然界的规律。你去看看央视的《动物世界》栏目,动物和动物之间,就遵循这样的生存法则,很残忍,但历史就是这样血腥发展过来的。你看活下来的那几十个欧洲移民,就成为美国最初的先人,以此为基础,越来越多的移民加入进来,就变成现在的3亿人口的强大国家。”茹欣媛冷冷地说。 栗秋也感叹,难道忠厚善良的人,就该是这种下场吗? 茹欣媛认为菁喆看问题思维过窄,她对于美国的形成更多的是溢美之词。她说美国发展到当下真是一个奇迹,一点神话和夸张的色彩都没有。你不用想象什么,美国就矗立在这儿,像搭积木一样,一点一滴都是人做出来的,没有古老的历史,没有可依靠和吹嘘的资本,她说她羡慕那批美国先民,他们没有爷爷没有爸爸,只有当时的他们不用“拼爹”,完全靠人的力量建成了一个国家。“我喜欢没有历史的地方,没有历史就没有负担,一切重新开始,只有未来。像飞鸟一样,飞向浩渺的天空。”茹欣媛越说越铿锵,不一会儿就把栗秋也说得激动起来,栗秋附和着茹欣媛说:“有道理呀!西方的解释,人是上帝造的;中国的解释,人是猴子变的。这些都是猜测吧,谁也没见过。但美国的确是由百十来人开创的,就从咱脚下的这块石头迈出了第一步,真的是个奇迹!” “看你俩,好像你们早已与那些先民为伍,但你们不是。你们是从中国来的。”菁喆不满意她俩的口吻。因为这种赞许就意味着对印第安先人的杀戮可以忽略不计。菁喆心理上迈不过这道坎,所以无法参与她们汹涌澎湃的议论。 菁喆说要感冒了,还是早点去汉克斯家吧。此时话不投机半句多,菁喆果然流起清鼻涕,她赶紧主动和茹欣媛与栗秋隔开点距离。但茹欣媛不愿把刚展开的话题收回,她主动靠近菁喆,很认真地说:“应该说,我们具备了和那些先民们一样的开拓者的特征。只是比他们晚生了几百年。那一百多人啥都没有,靠劳动、靠智慧就建了一个这么强大的国家雏形,咱虽是后来的,但各方面条件都不差,为啥咱就不能做出点成就呢?拓荒不分先后,不分领域,不分地点,不分族群,只要你想做一个拓荒者。怎么,菁喆你骨子里不是拓荒者吗?” “不强烈。说实话,如果不是我妈在背后推我,我这辈子也没想过到美国来读博士。如果在国内读的话,博士学位早到手了,也不会太累。”菁喆实话实说。 “真没上进心。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想往前冲,更多的人喜欢慢节奏的生活,或者满足现状。”茹欣媛批评了菁喆,又觉得不妥,换了思维解释菁喆的心态。 “不过,现在认识了你们,我开始有拓荒意识了。这种意识跟在实验室一板一眼地做实验数据是两种情形,我更觉得创业虽然冒险,但很有意思。可我绝不会做忘恩负义的事。绝不会做像美国最初的先民对印第安人做的事情。”菁喆发誓。 栗秋附和:“忘恩负义的事咱也做不出来呀!” “你俩别扯太远好不好?我们作为从地球另一端迁徙过来的女性,到这个国家的历史源头汲取先民的精气,为我们在这里继续打拼加油鼓劲,难道不是很好的一种自励方式吗?难道不是我们这种知识结构的女性应有的自强意识吗?难道我们不应该学习这些先民勤劳节俭自立奋斗的精神吗?”茹欣媛的锋利无所不在。 菁喆笑笑。菁喆私底下想,如果自己有茹欣媛一半的闯劲,如果自己有栗秋一半的成熟,可能早就对过往的生活方式说“不”了,早就是一个鲜活的菁喆了。这是菁喆今天到普利茅斯来拜访美国先民的最大收获。 菁喆一行三人下午准时来到汉克斯的家。令几个女子大开眼界的是,汉克斯把他在中国昆明、重庆和湖南时拍的照片都拿了出来。茹欣媛直叹,相比这些真实的照片,上午看到的17世纪的英国人的村庄以及印第安人部落,显得那么虚无,像是空想出来的。三个人在汉克斯的家里待到傍晚才离开。 鲜花盛开的地方 栗秋时来运转了。在一个叫“老虎与美女”的交友网站里,她同时碰到三个对她感兴趣,她也感觉不错的男人。其中一位在佛罗里达,另两位都在波士顿,而且他们的身份都是工程师。栗秋感觉得出来,这三位与她的交流都很有诚意,她心里那根渐渐暗下去的蜡烛突然又被拨亮。 佛罗里达这个地方,最早也是印第安人的地盘。1513年,有个西班牙人为了寻找“青春泉”,发现了一个鲜花盛开的地方,于是取名“佛罗里达”。经过26年的准备后,西班牙探险家率700人登陆佛罗里达。那时整个欧洲都盛行到美洲探险,于是又过了25年,法国新教徒在佛罗里达的某处宣布建立殖民地。但第二年就被西班牙人迅速占领,并且杀死了法国殖民者。又过了22年,英国航海者来了,他们焚烧了西班牙人建立的殖民地,西班牙人不服,与英国人争夺了180年,最终西班牙人将佛罗里达让给英国。随后,弗罗里达又经历了被英国归还给西班牙,被美国从西班牙夺取的蹉跎岁月。直到1845年,这片鲜花盛开的地方,更换了5任领导者,终于尘埃落定。 近年来,美国的房价如多米诺骨牌般,哗啦啦下跌,许多州的房价都在跳水,尤其佛罗里达的降幅几乎打了对折,茹欣媛直后悔当时没有把资金投到佛罗里达,否则,赚到手里的钱会比在波士顿还要丰厚。因此,当茹欣媛得知栗秋正跟一个佛罗里达的男人聊得热火朝天时,她建议栗秋把此人作为一个考虑,因为栗秋若能到佛罗里达,茹欣媛在那里就有了“心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佛罗里达的这位男子是40年前跟随父母从台湾到美国的。年龄偏大,已经59岁了。以前在一家大型医疗设备公司当工程师,主要为医院研制高科技食道检测仪。他与妻子20年前就离了婚,没有孩子。之后,在美国一直寻找他的意中人,始终没有合适的。5年前,他在交友网站认识了一个上海女大学生,彼此感觉良好。于是,他飞到上海,那年他已经50多岁,但女孩的父母对他却是非常满意,一家人把他奉为上宾,这样,他跟女孩结了婚,把她带到美国来生活。第一年日子过得还算可以,但第二年就发生了变化。他去超市购物时,遇到一个瘾君子突然发难用枪扫射顾客,他被击中腰部,住进医院。年轻的妻子到医院,看到他满身插着管子,就卷走值钱的细软消失了。他康复后,又回到公司工作。眼看就快60岁了,他不希望再过孤独的日子,于是又想通过交友网站的途径找到自己后半生的伴侣,这次他比较务实,把交友的年龄上移到40岁,于是,栗秋成为他的一个选择目标。 栗秋嫌他年龄大,她无法接受两人相差19岁,虽然从照片上看,他显得比同龄的美国男人年轻,至少脑袋上是有头发的,于是栗秋也不拒绝把他作为候选人。两人聊了几天后,他善解人意地提出几条建议:一、他飞波士顿,先来看望栗秋,如果彼此印象不错,栗秋可在她愿意时回访;二、如果进一步有好感,可先同居,鉴于他的住房条件好,可以以他的住处为大本营;三、同居的第一个月,他帮栗秋在佛罗里达找工作;四、同居三个月后,视栗秋的感觉,如果愿意,两人可办理结婚手续,并于当月申请绿卡;五、结婚后,可以把栗秋的儿子接过来,他负责办理入学手续等事宜;六、如果栗秋同意他的建议,这周六,他可以到波士顿来见面。栗秋心里咯噔一下,暗想,这台湾人玩真的了。 两人能聊到这个程度,栗秋已经相当满意,她认为对方开出的条件和心态都很实际,她也不介意到佛罗里达工作,她本身就很喜欢热带地区,如果不是那两个波士顿男人都在这个时段相继出现,她真的要答应这个台湾男人了。 当栗秋亲口告诉茹欣媛,她不去佛罗里达时,茹欣媛唏嘘不已:“佛罗里达可是美国的养老圣地,冬天暖和,现在新英格兰地区的许多老人退休后都搬到那儿去养老。换句话说,你在那里能看到的,大多是老人。” “我还不太老吧?我更喜欢跟年轻力壮点的男人在一起,充分享受生命。”栗秋调皮地向茹欣媛眨眨眼。 茹欣媛认真地分析说:“咱说老就老了,虽然咱的心不老。你别误会,我是在商言商,啥事都跟生意挂钩,没有把你推向一个老男人怀抱的意思,我可能想得比较远,比较冷静。这两年佛罗里达成为房地产的重灾区,如果现在能在那儿抄3套海景房,自己住一套,出租两套,等价格复苏后,赶紧抛出去。如此的话,既享受了,也赚了。我就不相信,你老爸老妈不喜欢那地方,你儿子甚至你孙子不喜欢那里的温暖!” “可是,海边常常有风暴,还有每年两三万的维修费,谁受得了呀?”栗秋说。 “那就在离海边远点的内陆买房呀!价格比海景房低多了,几万,十几万的房子都有,而且你可以采取年租的形式租给当地人。但几万块的房子你敢买吗?那里都是有色人种,穷人。你可以到30万上下的海景区看看,环境优美,别说住了,看着心里都舒服。如果你跟这个台湾人成了,他要是信誉好的话,你们结婚后可以从银行贷款,同样30万美元,你在佛罗里达就能过上富人的日子,再说那里养老院挺多的,你也容易找到工作。但在波士顿,你买个一居室还得看运气,若是在中国北京三环以内,这点钱,也就够买个卫生间。我也打算以后转战佛罗里达。美国的老人社会已经到来,围绕着老人做生意,才是朝阳产业。而我自身也年过半百,我也想试着蹚蹚这条路子,提前看见自己的老年将是什么样的光景,岂不是一举两得?” 从经商的角度,茹欣媛分析得有道理。其实她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她希望养老的地方,可以种花种菜,在宽敞的庭院里,搭起一个葡萄架,附近住着几家华人,大家可以像亲戚一样经常走动,喝喝茶,品品酒,聊聊天,唱唱歌,那将是多么舒心的事啊!因为到那一天还很遥远,所以茹欣媛没有多说,但是人到中年,遇到几个能合得来的朋友实在难得,所以,她萌生了几个女人老了以后在一起做伴的念头,因为她个人的情感经历表明,男人是靠不住的,而且女人通常又比男人长寿,她希望自己的晚年生活里,能有栗秋和菁喆。 木 匠 一个叫安德鲁的波士顿男人也让栗秋有点心动。他与栗秋同岁。他说自己是土木建筑工程师,曾经交过一个女朋友,同居十年后分手。他说他喜欢亚洲女孩,因为她们温柔。在网上跟他打招呼后,他就开始每天定时给栗秋留言,而且总是叮嘱栗秋天太凉了要多穿衣服,工作不要太劳累,要注意休息之类的话。 栗秋想,既然都在一个城市,那就见见呗。于是约了他,虽然没抱多大希望能怎么着。但这天下午4点左右,安德鲁开着一辆擦得铮亮的工具车到了33号公寓楼下,他说要带栗秋去海边看落日,初冬的落日很美的。还扬扬手中的沙滩巾,说对不起,只有一块,问她自己可否带一块?栗秋便转身又去取来浴巾。 在两人驶向海滩的路上,车突然坏了,栗秋暗想,难道这是个不好的预兆?但她没敢说,只见这安德鲁把车推到路边,自己折腾半天,竟然修好了。栗秋不禁对他有些好感。安德鲁不停地道歉,弄得栗秋还挺不好意思。两人在海滩上欣赏了落日,拍了许多照片,直到天渐渐暗下来,安德鲁说走吧。他自然地搂着栗秋的腰,两人在海滩上漫步了一会儿,他的手很大很温暖,栗秋感觉挺舒服的,当然,安德鲁不止做了这些,还有进一步行动,栗秋也都笑着配合。两情相悦的事,为啥要拒绝呢? 安德鲁说他的工作和生活很有规律,每天早晨4点半起床,弄好早饭,5点出门,开1小时的车到工作的地方,吃早餐,6半点开始工作,到中午12点吃午餐,12点半继续工作,然后下午3点结束工作,驾车返家,回到家多半在4点前后,先休息一会儿,然后到健身房做1个小时运动,洗漱,做晚饭,然后看电视,就休息了。每天如此。栗秋对他有了更多的好感。 第二天,安德鲁又情不自禁地约栗秋见面。这次安德鲁带她去了他家附近的公园,时值初冬,夏时的枝繁叶茂,已经变成一条条枯枝。两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结着薄冰的湖面被晚霞映衬出一片琉璃之色,倒也有几分浪漫和诗意。 安德鲁拉了拉栗秋,笑着说,别离我这么远,靠近我。栗秋也笑着说,已经很近,不能再近了。安德鲁把栗秋拉过来,揽进怀里,安德鲁胯间那个东西便硬了起来,安德鲁引导着栗秋的手去触摸它,栗秋动了几下,缩回。他显然没过瘾,干脆自己弄了半天,终于泄了,这才长长舒口气。栗秋私底下想,这是个性欲旺盛的男人,估计女朋友离开后,他主要靠手淫解决生理问题。 安德鲁把栗秋送到她的楼下,对她说:“这周六,我想请你到家里看看,我给你做美国晚餐怎样?”栗秋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也选在这周六?但嘴上却问他会做什么?他说:“烤肉,还有比萨。”栗秋笑着说:到时再联系吧。”他能请自己到家里去,说明这个男人也挺诚意的,但栗秋也意识到,一旦去了他家,可能晚上就得住下,一旦住下,就不能轻易说分手,到底去还是不去呢?栗秋很纠结,因为这时,另一个叫菲利普的男人也在等着她的回复。 美国宅男 跟安德鲁一样,菲利普也是个高个,但五官更帅气,年龄只比栗秋大4岁。他跟栗秋的相识都是缘分,栗秋刚注册“老虎”网站那天,菲利普是众多给她留言的男人中的一个,当时谁也没在意,只是相互留了雅虎邮箱地址而已,然后,菲利普就忘记了这件事。那几天,因为台湾男人通过雅虎邮箱给栗秋发照片,栗秋才把雅虎邮箱打开,挂在网上。也是那天,菲利普也开设了一个雅虎邮箱。突然,对话框里自动跳出一条信息:你的朋友“索菲娅”此刻在线。“索菲娅”是谁?菲利普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认识这个人的。于是,他问道:“请问你是谁?”栗秋也忘了对方是谁,但她还是很有礼貌地回答说:“我是一个中国女人,索菲娅是我的英文名。” “我们认识吗?”菲利普问。 “我想,我们应该在哪个交友网站认识过。”栗秋坦言。 “那么应该是老虎网站,我仅去过那个网站,而且只浏览过几天,就关闭了。那么,你为什么到那个交友网站呢?”菲利普好奇地问。 “我想找一个真正的好的美国男人做丈夫。”栗秋回答。 “你找到没有?” “还没有。” “你真的是中国女人?” “是的。” “你在哪儿?” “我在波士顿。” “如果不介意,请把你的电话号码发过来,我现在就给你打过去。”菲利普很好奇地想试探一下。 栗秋想,那有什么介意的,她当即就把手机号码发给了他,而他也真的打来电话。两人开始聊起来,他说他已经离婚,因为前妻的生活风格比较奢侈,花钱大手大脚,两人也没什么太多的共同语言,所以离了。他们没有孩子,他自己独居。他还把每个房间的照片发过来让栗秋看,房间宽敞明亮,最重要的是整洁。他说,他不喜欢上网,不喜欢看电视,每天下班回来,就是清理房间,享受美食以及健身。他在一家很大的汽车公司当工程师。栗秋暗喜,这不就是典型的美国宅男吗?她飞快在网上查了一下,他说的那个公司,果然是美国最大的汽车公司。很快,他们定了见面时间。 菲利普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年轻和健壮,肤色红润,高挑的身材,不胖也不瘦,他很愿意跟栗秋探讨历史和文化问题。他驾车载着她去了麻省理工、波士顿大学以及东北大学等有特色的院校。 菲利普的举动已经让栗秋感觉到文化味了。第二天下午,他又急切地约栗秋见面。这次,他要带着栗秋去看肯尼迪家族图书馆和纪念馆。他说,他家的老房子离肯尼迪故居不远,也算得上近邻了。这让栗秋眼前一亮。 肯尼迪在竞选连任总统时在德州遇刺身亡,他的家族在波士顿,成千上万的支持者捐资,在波士顿的海边修建了肯尼迪图书馆和纪念馆。菲利普认真地向栗秋介绍:“肯尼迪的爷爷曾是波士顿市长,父亲曾是美国驻英大使。肯尼迪当总统时,他自己任命大弟为美国法务部长。他小弟是马萨诸塞州参议员。”“噢,这是个政治家族啊!”栗秋感慨。 菲利普怕栗秋对肯尼迪有误解,忙解释说:“肯尼迪本身确实很有才干。早在太平洋战争期间,他指挥的舰艇被击沉的情况下,他营救了许多船员,还率领他们脱险,为此,他获得过美国军方的紫心勋章呢!另外,他也很有文采, 写过两本书,都很畅销,一本是他在本科做论文时写的《英国为何沉睡》,主要分析英国为何没有察觉和阻止德国纳粹的崛起;另一本是人物评传《当仁不让》,获得了普利策奖,你根本想不到,那是他背部做大手术后,在病床上完成的。” 栗秋听着菲利普用敬佩的口吻赞扬他的民主党总统,心下欢喜不已,暗想,凭着这番聊天,这人也差不了。就算跟他发展不成婚姻关系,也可以做朋友啊,等儿子来了,可以让他带着当导游转转。 两次见面,栗秋和菲利普连手都没碰过。这倒让栗秋疑惑,自己是不是碰到了美国皮肤中心的怪人了?巧的是,菲利普郑重其事地邀请栗秋,本周六是他父亲的生日,他想带着栗秋去父亲家参加家庭聚会。他的母亲两年前去世,他有三个姐姐,他们都会带着家人过来。 三个条件相当的男人都约她在本周六见面,都对栗秋有诚意,而且见面的频次都密不透风,想错都错不开,怎么办呢? (下期《海外剩女》之四十一) 
Author: 张西
凯文领着菁喆挨个屋看,仿佛真要她来当这幢房子的女主人似的。 凯文看出她心不在焉,便问她:“现在最想做什么?” “吃中国饭。镇上有中国餐馆吗?” 凯文说:“有的有的。你确定要去吗?” “如果不按点吃饭,我会胃疼的。” 凯文领着菁喆下楼。在一楼转弯处,菁喆猛然看到另一个女子坐在一把椅子上,那是谁? 女子站起身,转过脸,她有着不足1米6的瘦小身材,一张亚洲人典型的黄皮肤面孔。但对方不开口,菁喆无法确定她是中国人、日本人、越南人或是朝鲜人什么的。菁喆试着用英文跟她打招呼。凯文赶紧抢先介绍: “这是我的另一个助手,负责模特的健身业务往来。” “噢。你有两个女助手呵。她看上去很像中国人啊。” 女子不语。只是笑了笑。 凯文着急地走到门外等菁喆,她却突然发现,这个女子刚才在吃中国水饺。 “呀!你吃水饺啊,你从哪里来?”菁喆折回身来好奇地问那女子。 “我来自澳门。”女子用英文回答。 “那你能讲国语吗?或是广东白话?”菁喆欣喜地问。 女子点点头。 菁喆高兴地改用中文问候女子: “你好,我叫菁喆,是从波士顿来的。” 那女子也用中文说:“你好,我是澳门来的。” “咦,你怎么没有一点澳门口音,倒像是西北口音?” “我是陕西人。”女子温柔地说。 菁喆立刻把手递给她:“来,握握手。我是新疆人,真没想到在这么个地方能听到乡音。” 那女子也只是憨憨地笑笑,没多说什么。 凯文在驾驶室里喊菁喆上车。 菁喆走到门口,再度折回来,她对那女子说:“走,一起去吃中国饭吧,我请客。” 女子摇摇头说:“你先问问凯文吧。” 菁喆敲着车窗玻璃对凯文说:“我跟你的女助手说,请她一起去吃中国饭。” 凯文一愣,随即同意了。但他又离开驾驶座位,过去与女助手低语了几句什么,说话时,他的手随意地揽着女助手的腰,由于他的个头高,女子个儿矮,他几乎是弯着腰,脸才能靠近女子的耳朵,远看他们像是在亲昵地接吻。 凭直觉,这两人关系不一般。可是管他呢!菁喆暗想。 所谓中国餐馆,是个小规模的快餐店,犹如中国国内的一些机关食堂,摆放了十几盘菜肴,15美元一份,任意取用。主人是美国籍的福建人。这里还有免费啤酒,菁喆一高兴,便提来一瓶。凯文和他的女助手都不喝酒,看着菁喆喝酒,有点目瞪口呆。其实,菁喆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借着取餐的机会,菁喆了解到,女子叫蔡文铮,是陕西周至县人,在澳门生活。这次她是以澳门游客的身份来到新泽西州,在凯文身边工作已经四个月。 菁喆忽而国语忽而英文地跟对面的两个人说话。 回家的路上,经过小镇公园时,有几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大声嚷嚷什么。凯文把车停下,拿着菁喆没喝完的啤酒走向那几个人,他过去跟他们说了几句,其中一人把啤酒瓶对着自己的嘴,咕咚喝着,喝干了,还在等着最后一滴入嘴里。 菁喆觉得那些人至少神经不正常。 蔡文铮告诉菁喆,那几个人都是参加越战回来的老兵,他们有的身体受伤了,有的心理残疾。政府每年都把生活补助发放到他们家人手中。他们自己组成了个怪异的小圈子,不愿意待在家,每天都在公园里晃荡,喝酒,大喊大叫,甚至吸毒。 回到凯文的家,他直接把菁喆带到卧室,说要跟菁喆说话。他体贴菁喆坐车累了,把靠垫放在床头,让菁喆半躺着,能舒服地跟他聊天。 卧 室里挂着凯文年轻时蓄着大胡子的照片,他说那年他17岁,高中还没毕业。更多的照片,都是凯文参加举重比赛时的留影,他获得过新泽西州青年杯举重冠军,为 此,一些纸质媒体对他进行了访谈。这是他的殊荣,他用了很长时间来讲述。菁喆也表示出极大的兴趣,这让凯文的谈兴不减。然后,他才谈到17岁就进入海军陆 战队服役,这一部分内容,菁喆是睁圆了眼睛,竖着耳朵听的,生怕漏过一个细节。 凯文说:“我的父亲1950年到南朝鲜打过仗,在战场上负过伤。我有一个哥哥,四个妹妹。但是,我高中还没毕业,越战就开始了。哥哥比我大3岁,但他极力逃避服役责任,没办法,我只能去战场。至今我与我哥哥都老死不相往来。” “你去过越南战场?你杀过人吗?你害怕吗?”菁喆迫不及待地问。 凯文没有隐瞒,全都点头。 “我那时才17岁,心里害怕。既怕死在越南,也怕因为我死了,我父母难过。我是作为侦察兵被派往越南的,此前,我在军队里受训了半年,然后就被派往前线侦察。我的那个侦察班共7个人,只有我一个活着回来了。”凯文难过地说。 “刚才公园里那几个人都是从越战回来的?”菁喆问。 “是的。我比他们幸运。我活着回来了,并用自己的双手挣钱养活自己,但那几个人的心和灵魂还没回来,都留在了越南。” “你经常看望他们?” “我最想看望的是我一个战友的妈妈,但她拒绝我看她。”凯文无限伤感。 “为什么?” “因为他的儿子救过我,但我活下来了,而他死在另一个国家。我答应过他要照顾他妈妈,但他妈妈不愿看到我,不愿伤心。” “噢。很难受很复杂的一种感觉。你受过伤吗?”菁喆只是轻声问了句,凯文却猛地把上衣脱了,他向菁喆展示他前胸和后背的刀疤,加上胳臂上的,菁喆数了数有7处。 “一 年里,我被越共抓过4次,有时他们把刀尖烧红,烫我的胸口,有时他们直接用刀子划开我的肌肉。每次我都昏过去,等醒来时,不是四周没人了,就是被我们的人 救了。我是个幸运儿,所以我珍惜现在的每一天,我要好好生活。”凯文眼里闪着泪花。一个看似刚毅的大男人突然流泪,让菁喆不知所措,她的内心充满了对他的 怜悯。原来美国社会的某个角落,有一群被战争深深伤害的精神流浪儿,原来他们的痛苦是那么沉重,菁喆被瞬间的真实感受触动。 “那你是怎么回国的呢?”菁喆问。 “我不知道。等我醒来时,已经是12天以后了,我坐在美国政府的一艘船上,一上岸,我就被拉进医院手术。” “你又一次被俘虏了?” “是 的。我去执行任务回来的路上,挨了越南人一枪,打在这儿——”话没说完,凯文麻利地褪下他的裤子。菁喆这才发现,他根本没穿内裤,长裤滑到脚底,他指着自 己的大腿根处,以及另两处伤疤,说那次被俘,他的身体受到毁灭性伤害。说着说着,他突然用手拨拉起自己的生殖器,那玩意儿一点活力没有地耷拉着。对面的菁 喆简直无语。虽然她也上过人体解剖课,见过男性性器官,但当一个大男人把他那东西在菁喆面前摆弄时,她还是不能接受。她的脑子里迅速出现栗秋和茹欣媛的 脸,如果她俩遇到这种事应该怎么办呢?她们应该都不会当回事。于是,她迅速定神,将自己与凯文调整到医患关系,她认为眼前这个男人存在心理问题。凯文正自 顾自地沉浸在过去的痛苦里,他又提上裤子,然后,双手捂住脸,难过地放声哭了。 菁喆见状迅速跑出卧室,奔到楼下,并请正在厨房里的蔡文铮帮忙倒杯冰水。蔡文铮照办了。菁喆拖着她一同上楼,重新回到凯文的卧室,他仍然黯然神伤,但是比刚才好多了。 菁喆把冰水放到他手里,请他休息一会儿,并说,自己也累了。凯文知趣地站起身,说他尊重菁喆的选择。他下楼去了。 长见识 凯文一走,菁喆就拉住蔡文铮的手:“你别走,你得帮我。看样子今晚我得住在这儿,因为没有晚班车回纽约。你住在哪个房间?” 蔡文铮指指隔壁的一个小房间。菁喆探头一看,里面有两张小床。 “太好了。我能跟你住一个房间吗?”菁喆焦急地问。 “但是,凯文怎么想?看他的意思,没想让你跟我住一个房间。” “我不管他怎么想,你得帮我。咱们都是中国女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蔡文铮答应了。菁喆这才长舒一口气。 “天哪,这个男人怎么说着说着就突然脱裤子呢?吓死我了。” 蔡文铮淡定地说:“外国人就喜欢这样,他们在这方面很随便。” “不对,那也不能说脱就脱啊!当然,也许他是为了给我看他腿上的伤疤。” “噢。他从越战回来,大概住院一年多。医生护士动不动就把他脱光做手术,一做就是一天,他也习惯了,你别见怪。” “是不是他的生理出毛病了?”菁喆小声问。 蔡文铮低头说:“是的,他那方面不行。” 菁喆意味深长地问蔡文铮:“知道我怎么认识他的吗?他跟你说过吗?” “他只说你今天过来跟他签合同,我以为你是想训练肌肉当模特的,但又看你的个子不高,不太像呀。” “他是那样对你说的?” “他还不让我跟你接触。也不让我告诉你,我是中国人,让我只跟你说英语。可我看到你很亲切,就忍不住跟你说了中国话。” “你又是怎么从澳门跑到这么个小地方来的?能告诉我吗?” “我就是旅游,就到这儿了,他让我当他的助理。” “那么,他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还没说呢,反正他管我吃喝。” “那让我替你说吧。你跟他是通过交友网站认识的对不对?你以为他会跟你结婚对不对?你根本不是他的什么助手对不对?” “你怎么都知道?” “因为我就是在交友网站认识他的。但当我第一眼见到他,就决定要离开了。我们不合适。可是你跟他在一起都生活四个月了,他怎么还敢见我呢?” “我也不知道,他说他爱我,要跟我结婚。” “可是,他跟我谈越战经历之前,也甜言蜜语地跟我说,想跟我结婚,喜欢我,还问我要不要跟他生个孩子,说我生的孩子一定会很聪明。” 这下子蔡文铮张大嘴巴,真的吃惊了:“他真的是这么对你说的?天哪,凯文昨天还说想跟我结婚。” “结个鬼。就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咋跟你过日子?你就那么愿意伺候他呀?看他人高马大的,虚着呢,你看他汗流的。而且还花心,还想找年轻漂亮的中国女人。你可要考虑考虑。” 蔡文铮小声说:“他身体是不好,可怎么着我对他也有点感情了。再说,我也回不了澳门,没退路了。” “为什么?” “都 怪我自己,一晃20年,把自己弄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原来在周至县一家国企当会计,结婚后,有个儿子,但老公找了别人,我就跟他离了,带着儿子一气之下到珠 海打工。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有澳门身份的餐馆老板,其实他是广东人。我们先是同居,生下一个女儿,结婚后才发现他在我之前,跟他的前女友生了一个儿子。而 且我的婆婆又不喜欢我,整天挑唆我们离婚。后来我又生了一个儿子,以为能留住这个家,结果,还是不行,家里天天闹腾,只好又离了。从此,我单身一人带着3 个孩子生活。唉,生活的艰辛就不用说了。 蔡 文铮端起杯水,喝了几口,又接着说:“好不容易把3个孩子都养大,大儿子现在在一家不错的公司工作,女儿也读大学了,小儿子今年上高中。但我发现自己更加 失落,因为大儿子对我不好,我很伤心。我就想,忙来忙去这些年我都干什么了?光为这个家庭付出了,一点没活出自我。自己年龄也逐渐大起来,就想给自己找个 老伴。所以,从去年开始我到亚洲交友网站,希望能找个美国人嫁得远远的。这个凯文就频频给我写信,同时纽约也有个男人跟我聊得挺好的,大概他们也没想到, 我会真的突然到美国,以为我只是说说。所以,当我真的在纽约给他们打电话时,这个凯文不愿见我,说家里没有地方住。我一生气,就先去找了纽约那个男人,但 那人根本没诚意。没办法,十几天后,我又给凯文写信,他应该算是善良的人,他说你来吧。就这样,我又从纽约坐长途车到这儿。” “你喜欢这里?” “还 挺适应的。我就想,反正已经来了,我又不认识别人,一个单身女人在外面转悠也很危险,他能管我吃喝我就先将就着,现在儿子也知道错了,天天来信让我回去, 还说一定对我好。我儿子生意做得挺好的,我就想跟儿子合作,把澳门的货弄到新泽西来卖,再把澳门需要的货从美国弄过去,哎,你知道大陆现在缺什么货吗?我 可以从美国发过去。我手里有几万块钱,随时能运转起来。” 菁喆笑了。这位弱不禁风、相貌平平的女子,还是挺有主见的。也许凯文是因为她不够漂亮,年龄太大才不愿娶她为妻。但反正身边没有其他女人,也只好对她说些情话。说起来,男人女人都是互相利用,真实的感情又有几分呢? “好啦。现在,咱俩都不动声色,就当什么都没谈过。你协助我今晚安然无恙,明天我坐早班车离开。你也早点撤吧,我的直觉是,他不会跟你结婚的。” 蔡文铮却说:“我还想再做些努力,实在没希望再离开。我从心底里想跟凯文结婚,虽然他的条件并不理想,但这总是个落脚的地儿吧。” 凯 文的女儿回来了。菁喆把事先准备的小礼物——一包花花绿绿的金丝发带送给她。看起来小女孩比较喜欢,对着镜子比画半天,然后说了谢谢,就在一楼客厅的长沙 发上斜躺着看电视。她生着一张普通的中国南方女孩的脸,说一口英语。凯文说女儿知道自己是从中国抱来的,到美国时,她只有一岁半。女儿应该不知道吧?她称 牵狗的女人为“妈咪”,为什么喊那个女人“妈咪”呢?菁喆不解。 菁喆帮着蔡文铮做晚饭时,牵狗的女人正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桌子上放了几个空啤酒瓶。蔡文铮抑郁地告诉菁喆:“就是因为这个神秘的女人从中搅和,我和凯文的事才变得一波三折,一会儿好了,一会儿不好,都是这女人在作怪。” “为什么?”菁喆觉得这个屋里的人关系很怪异,她像掉进一个迷宫,又像置身于一个推理小说的场景,一切都扑朔迷离。 “看 上去牵狗的女人只是凯文的助手,但她是这个家庭、这个公司的幕后总管,凯文都得听她的。她在凯文家里已经住了20多年,你想想他们得多深的关系?听说,她 的父亲与凯文的父亲是一同到朝鲜战场的战友,她也一直喜欢凯文,但凯文说不喜欢她,我猜是生理问题吧。不知为什么她既没跟凯文结婚,也没跟其他男人结婚。 中国女孩从被抱来那天起,就喊她“妈咪”。每当有漂亮的女模特到这儿来与凯文在一起,她都冷冷地牵着狗,守在一边,直到女模特们自动离开,她们受不了她阴 沉沉的目光。我来以后,她就联合凯文的女儿,一直在我背后嚼舌头,但表面上对我极其客气。刚来时凯文对我挺好的,但每当那个女人跟凯文叽叽咕咕一通,他就 对我不好了。” 听着蔡文铮一大堆埋怨的话,菁喆明白了,蔡文铮对凯文的确有感情,毕竟她住在这儿已经四个月了,晨昏相处的,多少还是有所期待的。一个快50岁的中国女人,但凡有其他出路,怎会窝在这里受这个委屈呢? 吃过晚饭,当着所有人的面,菁喆提出要跟蔡文铮住一房间,凯文无话可说。菁喆刻不容缓地把自己的包提到蔡文铮屋里。但她还是客气地陪凯文聊了一会儿。 菁喆直言不讳地告诉凯文:“明天我将坐早班车离开。” “为什么?你可以在这里度周末,你是受欢迎的。” 凯 文的自尊心显然受到了伤害。他感觉到这个年轻健康的女博士即将从他的生命中消失,因为她瞧不起他!她看透了他的心思,看透了他心底的忧伤,看透了他作为男 人的软肋,甚至看穿了他在交友网站对付亚洲女性的一些小伎俩,他产生了极大的挫败感。这个女孩不会因为他能提供婚姻、绿卡,就会委曲求全。作为一个自觉有 魅力的男人,他被拒绝了,从她拎着自己的背包进入蔡文铮房间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和她没戏了。 “蔡文铮是个很好的女子,你要珍惜她。”菁喆突然抛出这个话题,更让凯文无地自容。他只能被动地点点头。 “她喜欢你,她贤良、实在,能陪伴你的后半生,她会心疼你。”菁喆继续表达着自己想要说的话。凯文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并认真地点点头。 “其 实你心里什么都明白,再过几年,你的女儿长大了,要去读大学,要嫁给另一个男人,你指望不了她;你的女助手也早有她自己的生活方式,她不会按你的生活方式 生活。那么,谁来照顾你虚弱的身体?谁真的关心你?只有蔡文铮。中国女人一旦决定结婚,都会很认真很投入。你不要错失良机。” “好的。我记住你说的话。你是我见过的中国女孩里最优秀的。” “谢谢夸奖。也谢谢你今天去车站接我,我会祝福你的。” “请一定接受我的心意,让我明天驾车把你送到纽约。” 菁喆相信凯文是实心实意的。因此,她领情地说:“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正在这时,菁喆的手机响了,是栗秋打来的。 “还顺利吗?” “还行。” “安全吗?” “没问题。” “打算过周末?” “不。” “明白了。那就等你回来。” 凯文很关心电话是谁打来的,菁喆告诉他:“是室友。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你是同性恋?”凯文惊异地问。 “不。我们是好姐妹。这种中国女人间的感情,你们不理解。” “噢。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好姐妹。”菁喆看得出来凯文更加自卑了。 这 一晚,蔡文铮几乎没待在屋里。第二天早晨她告诉菁喆,凯文似乎很伤感,先是在健身房独自待了两个小时,后来说饿了,让蔡文铮帮他弄吃的,又喝了些啤酒,天 快亮时,才回到各自的房间。蔡文铮说,可能凯文怕她跟菁喆说什么,故意把她调开了。也可能是菁喆跟他说了什么,触动了他的内心,她从未见过他这样伤心。 菁喆也不便多说。她给蔡文铮留下自己的手机号和邮址,叮嘱她有需要帮忙的时候,联系她。毕竟一个中国女人无依靠地在乡下生活,很令人担忧。菁喆还是劝蔡文铮:“此地不宜久留,对于和他结婚别抱希望。” 牵狗的女人上楼来了,她来通知菁喆,由她驾车把菁喆送到车站,还说可以帮助菁喆买车票。菁喆莞尔一笑说,不用了,她在电脑上已经订好票,她只希望蔡文铮去送她即可。 蔡文铮悄悄告诉菁喆:“凯文的确想亲自驾车送送菁喆,但那个女人不愿意,推说凯文的腿有伤,无法长时间开车。” 菁 喆就想去问凯文的伤情。来到凯文的房间,他脱下鞋子,露出脚脖和小腿的部分,那里脓肿着,透着血亮,看似要破开了,这情景令菁喆同情和怜悯不已,她真的不 知道,昨天他拖着腿上的脓包去接她,这让菁喆不免为这个人伤感起来,强壮的外表下,却是伤痕累累,这个人以后不知还得要吃多少苦呵? 菁喆背起包,下楼。她留意到,凯文并没跟到门口。但她知道这个貌似高大的男人正悄悄在她身后的窗口里注视着她,他似乎没有胆量再跟这个中国女孩道别。 菁喆回到波士顿的当天,就收到凯文和蔡文铮的邮件。 菁喆: 你好,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的真实姓名。但我仍要感谢你送给我女儿礼物,你的到来给我们带来短暂的欢乐。你和你对我说的那些话,都让我印象深刻。 我 希望还能再见到你。希望你在美国的学习和工作都顺利。也请你一定注意安全。美国这个国家,有许多坏人,他们是不受任何法律或制度限制的。因此,你尽量别去 不安全的地方,就像你那天在公园里见到的那些战争废人,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们的大脑仍然在越南,还没有回来,所以,他们可能会突然开枪,伤害好人。 我记住了你说过的话,虽然你很年轻,但我很尊重你。祝你好运。 凯文 蔡文铮的来信,也让菁喆心里很不是滋味。 菁喆你好: 谢谢你!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也没想到和你这么投缘,我真的很高兴遇见你。 谢 谢你帮我。我在这儿四个月了,没有其他人可以说话,我不想找我的朋友说,我怕让孩子知道担心,你是唯一给我带来阳光的人,谢谢你!你走后,他很伤感,我想 更多的是挫败感吧!他没有接触过你这个层次的中国女人,而我在情绪最低潮的时候,也是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认识他,我们没有拒绝彼此,这助长了他作为美国人 的优越感,你给他上了一课,让他知道中国很大,不是他了解得那么一点点,谢谢你为我们中国女人争了一口气,谢谢!我好高兴认识你,希望我们可以成为好朋 友,我也希望你可以尽快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快乐生活。 好了,下次再说,保持联络。 蔡文铮 “也没体验,就这样结束了?不遗憾?”栗秋问。 菁喆果断地说:“没投入感情,就没遗憾。你不是让我去见识见识吗,我还真见识了。现在想起来都后怕,他的那座老房子就像一个古堡,住在里面的人都很怪异,似乎每个人都藏着什么秘密。万一他真是坏人,万一我没遇到那个澳门女子,还不知道事情会怎样发展呢?” “知道我为什么在那个时间给你打电话吗?” “担心我的安全呗。” “脑瓜挺清楚。跟你说呀,就在你奔他家的路上,他也往我邮箱里写信了。我怕你跟他当真,就想给你提个醒儿,没想到你戒备心挺强的,所以,我没多说。”栗秋表扬了菁喆。 “此行虽然有点危险,但毕竟让网络里的人现形了。你说美国男人是不是都不穿内裤?幸亏有‘美国大卡车’垫底,我才没被这阵势吓跑。这就叫见多识广,见怪不怪吧?”菁喆嘴上说得轻松,可还心有余悸。天哪,让这一幕赶紧过去吧! (下期《海外剩女》之四十) 
Author: 张西
这个周末,菁喆给凯文写了回信: 你好,凯文: 下周我将到纽约出差。那里与你所在的城市相邻。不知你是否愿意让我来探望你?如果你不方便,也请告诉我。 你不是想更多地了解我吗?我想,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可以面对面地长谈。 玛丽 第二天一早,菁喆就收到了凯文的回信,对方的态度也算令菁喆满意。 玛丽,你好! 谢谢你来探望我。 我很想见到你。实际上,我并没有住在城市里,而是住在新泽西乡下。现将我的地址和电话发给你,希望尽快和你谈谈。 你的价值观或生活中的目标是什么?我相信你是一个聪明的受过良好教育的职业女性。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希望我们应该有一个怎样的新的关系? 期待着你的到来。 凯文 菁喆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他住在乡下?既然他不在城里,那么,还去不去?她有点拿不定主意。她对栗秋说:“下周要去纽约医学院停留一周,期间想去见一下上次说的那个男人,但他好像住在乡下。” 栗秋想了一下,说:“太危险,不建议你去。一个男人就算他是个医学博士,也有自己的诊所,但长期闷在一个小地方,又有什么意思呢?万一你跟他对上眼,一辈子生活在那种地方,你甘心吗?你妈甘心吗?好歹你读到博士了,这辈子就这么交代了?再说他还有个领养的中国女儿,女孩跟后妈的关系最难处,我看你还是别蹚那个浑水了吧?你还能找到条件更好的,没必要冒这个险。” 菁喆告诉栗秋:“我没说一定就跟他怎样,八字连一撇都没有呢。正好借这个机会,我想看看新泽西乡下的风景。” 栗秋松口气说:“那就去吧。到乡下转转也不错,美国的乡下与中国乡下差别大了去啦。” 菁喆本来是想让栗秋帮着拿主意的,没想到自己反倒说服栗秋同意她去。通过这事,菁喆突然间看到真实的自己,比如向往出差,向往大自然,向往交结新人新事物,而且这种纵横世界的强烈愿望,一旦产生,便很执拗,可为什么平时没有显露出来呢?她想,主要是受经济条件的限制,无法自由行事而已。想到这儿,她吓出一身冷汗,原来自己是那么渴望自由,而不愿受束缚。这次之后,心野了怎么办?她对自己有了隐隐的担心。 菁喆临去纽约之前,一直未与茹欣媛碰面。每天早晨,菁喆吃饭时,茹欣媛还在睡觉;菁喆睡了,茹欣媛才回来。她就像个神仙,好像整天不用吃喝,就是工作、工作、工作。这让菁喆很好奇,她哪儿来那么大的精神头呢? 菁喆在纽约期间,跟凯文通过两次电话,听对方声音还是挺友好的。听得出来,为了照顾英语口语并不标准的菁喆,他有意放慢了讲话速度,语调上也极尽柔和。菁喆本能地对他有了些好感。 菁喆与凯文相约周五下午4点到他家。从纽约医学院到凯文所居住的乡下,车程一个小时,凯文提出要到车站接菁喆。镇上有家小旅馆,还有空床位,最低价在60美元,如果非住那儿不可的话,菁喆也得咬着牙坚持。因为凯文说他的家很大,有三层楼,许多空房间,到时,菁喆将视情况而定。 美国的乡下与城市似乎没有太大差别,都是绿树掩映着房舍,都是鸭子在湖里闲荡,都是随处可见包着花头巾撅着屁股骑单车,或是跑得大汗淋漓锻炼身体的美国人,都是蓝天白云。不同的是,城市人多,乡下人少;城市的汽车容易造成交通堵塞,汽车在乡下跑起来更惬意。进到屋里,美国的乡下与城市都很讲卫生,这点区别不太。但乡下院子更阔大,城里有块小草皮就不错了,比如波士顿,房产贵得也是寸土寸金,一幢小小的两房两厅带地下室和一块小草坪的房子,也得几十万美金。 菁喆坐在通往新泽西乡下的长途汽车上,这长途汽车也与中国乡下的那种汽车很不同,车里有空调,也比较干净。每个人座位上还预备一个装垃圾的袋子。这辆车里总共有三个乘客,司机也不会因为乘客少赚钱少而骂骂咧咧。 由于车内很安静,菁喆得以一边观赏着景色,一边想着童年时代跟爷爷在一起生活过的杏花村的味道。那里味道真的很难忘,以至于现在她似乎还能闻得到猪圈的味,还有饮烟的味道。她陶醉地闭起双眼,回味与爷爷在一起的童年的味道。 汽车准时到达乡下车站,菁喆等了一小会儿,看似高大健壮的凯文才赶到。他的面孔像中国人。他生着浓眉大眼,略重的胡须,不知是剃光了头还是已经秃头,头皮透着青亮。他说起话来带着笑意,挺英俊的一个男人,外形只输在头发上了。菁喆在心里给了他一个高分。 凯文驾驶一辆暗红色的破旧皮卡车,当他打开车门请菁喆入座时,她动了几次身子,才装着没事似的忍住车内的不洁气味而坐下。座位上横七竖八地沾满了狗毛,狗尿的腥味在狭小的车厢内弥散,加上凯文不停地流汗,那汗水又在空气中蒸发出一种酸腐味。可能他对这些混杂气味已经麻木了,但菁喆却本能地不舒适起来。 这就是乡下的味道,这就是生活的味道吧?菁喆嘴上没说,看到凯文的前胸后背一遍遍湿透又被凉气吹干,菁喆当即就明白,她不会喜欢这种脏不拉叽的男人。既然不用动感情,她觉得轻松了许多,自己心态也放平和了。 凯文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应菁喆的要求,载着她在乡下逛了一圈。3万多人口的小镇,清静安然。一座两百多年前建起的红砖墙教堂,高高矗立在小镇中心,算是小镇古老而显赫的建筑。其他诸如商场、学校、广场什么的,建筑风格都比较现代。这个小镇并未散发出古色古香的气质,看上去跟中国的新型县城感觉差不多。 没有了神秘感,菁喆便开始有说有笑,还时不时地请凯文停车,以便她拍照。这架势好像她真的是来乡下旅游,又好像她跟他是老朋友,一点不认生。凯文显然有些心虚,不敢多说。菁喆却问得很多,轻松愉快地就把凯文的基本信息核实了一番,等到他家门口时,她又是一通看似好奇地拍照,进门前,她已把凯文家的地址和相片发送到栗秋手机上。 做这些时,菁喆像个老练的女特工,沉着而不露痕迹。因为做了这些事,她心里终于踏实了。所以进到凯文家里时,她有了饥饿感。她心里明白,栗秋的气场潜移默化地影响到她了。 一只大狗吼叫着往前蹿,挣扎着想要扑到菁喆身上。牵狗的女主人一边跟菁喆客气地打招呼,一边斥责着大狗。菁喆笑着说没事,她绕着狗走就是了。她打量着凯文的客厅,有狗,有女人,有沙发,有凌乱的杂物,有昏暗的光线,有床,有电视,混杂着发霉的气味。 大狗冲着菁喆吼个不停,女人便牵着狗出门了,她对菁喆说:“我要去学校接孩子。”这女人个头不高,金发碧眼,看上去40岁出头。凯文说:“她是我的助手,帮我打理公司业务。” 凯文拎着菁喆的背包上了二楼。那里有四间卧室和一个卫生间。最大的那个卧室朝阳,是凯文自己住。三楼则是个健身场所,屋子四周包括楼梯两边都贴着一些女模特的照片。凯文解释,他经常为一些广告商或大公司培训女模特,使她们的身材能在沙滩或特殊场景拍广告,作为她们的教练,凯文几乎揽着每个女模特的腰留影。他很得意,其中几个美女在美国成了名模,为此,他也赚了些钱。 现在,菁喆明白了,凯文的所谓医疗实践诊所,是一个打造女模特的小型健身训练房。自己喜欢这种东西吗?不。菁喆心里很明确这一点。 凯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菁喆的身材,说很有可塑性,除了腹部有些肥肉,其他部位都适合训练成模特。凯文时不时有意无意地做出拥抱菁喆状,菁喆左躲右闪,身体轻盈又顽皮。她不是不喜欢男人的拥抱,只是不喜欢男人身上的汗酸味;如同她不是不喜欢意大利人的激情,而是不喜欢这种环境缺少浪漫的情调。 “小三” 离婚之后的栗秋,开始重新规划自己的生活。相夫教子这些年,她没有时间进行社交。现在,她走出家门了。她开始学开车,打网球,参加游泳班,练习瑜伽,日子过得忙碌充实。当然,栗秋也想到了回学校继续充电。平时她还在档案室工作,周末就到医学院读在职同等学力硕士,她感兴趣的论题是健康与营养学。 就是在这期间,她当了3个月的“小三”,还好,最终她悬崖勒马主动出局了。那也是她第一次疯狂地爱上一个男人——一个比她大12岁看上去气宇轩昂的行政官员。 他一头浓密的黑发,不抽烟,偶尔喝酒,酒量很大,却从不失态。喜欢穿白衬衫,深蓝色的裤子,工作需要时,他会系条素雅的领带,庄重、整洁又不失潇洒。说来都是缘。这个官员妻子的亲戚要做一个肿瘤手术,官员托栗秋的导师帮忙,导师又托栗秋关照,因为主刀医生恰是栗秋的前夫,得,这事就成了。 栗秋与前夫虽然不再是夫妻,但总还是亲人,所以尽全力做了这个手术,而且没敢要一分钱好处费。手术后,官员偕妻子宴请一干人马,但栗秋的前夫缺席了。桌上的人都叫那个官员桑副局长,那人对栗秋自我介绍时说,叫我老桑吧。 那个晚上,老桑和妻子给栗秋敬了不少回酒,但栗秋总是抿着嘴,只在唇边沾少许。栗秋穿着件自己设计的改装过的旗袍,圆润白皙的臂膀给在座的客人们留下深刻印象。席间,老桑喝了不少酒,却谈笑风生。每当老桑给栗秋敬酒时,她都有一种被电击的感觉,但表面上她却若无其事,回敬酒时,也只是欠欠身,分寸感很强。栗秋觉得有点晕,起身去卫生间。她在卫生间补好妆,出门时,碰上老桑,像是刻意在等她。两人对视,老桑的目光很深沉。 第二天下班后,栗秋接到老桑电话,请她到门口来,栗秋不解,出来,老桑自己驾车已等候多时。栗秋上了他的车,老桑一下握住她的手,两人默默地从南三环绕到北三环,从东二环又拐到西二环。两人都不说话,陪伴他们的就是老桑车里循环播放的一首台湾歌曲《读你》,栗秋莫名其妙地流下眼泪,她知道两人进入了一种不正常的状况。 此后他们频频约会,频频做爱,都想在对方那里把力气用尽。就在两人正处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蜜月期,栗秋突然害怕了,一怕她会失去这份爱;二怕伤害到老桑的妻子;三怕这份爱变成一种平庸;四怕自己陷得太深,终究吃苦。 此时的老桑也很痛苦,偶尔会产生离婚的念头,但是,他不可能为一个女人影响他的仕途,栗秋明白这一点;栗秋也有了想嫁给老桑的冲动,但这又是不可能的。这个不可能让她痛苦,这种交往也是压抑的。栗秋反省可能导致的后果,并生出对不起老桑妻子的内疚感,再与老桑做爱时,快乐的同时也伴着开脱不掉的负罪感。 用社会伦理道德来评判这件事,他们是在错误的时间,发生了错误的感情。但栗秋不后悔,她只想把这种美好永远保留在生命中。想通之后,栗秋快刀斩乱麻,对老桑说,到此为止吧,谢谢你。不多说了,希望我们还能做朋友。老桑哭了。 栗秋发誓,以后绝不碰已婚男人,一旦陷入,太痛苦。她调整好心态,积极寻找适龄的单身男人。两个月后,医院领导找栗秋谈话,把她的工作从档案室转到保健品与食疗研究所。栗秋曾经对老桑提到过,她想进这个单位,因为这里出国机会多。栗秋知道这是老桑在暗中帮她,也是对她的一份补偿,她领情了。 进入研究所后,栗秋发现大多同事都有博士学位,所以,她又硬着头皮攻读在职博士。这次她的兴趣主要集中在食疗对癌细胞生成或减少的影响,随着研究的深入,她发现食疗在抑制癌细胞方面有些微作用。在此期间,她陆续参加了一些国际学术活动,也争取到了几次短期去国外访学的机会。工作渐入佳境,栗秋对未来生活越来越自信。对于家庭及儿子的教育,她本着开明和开放的原则。她选择了务实、平和、独立的生存理念来经营以后的人生。对异性的态度,她也发生变化,从被动转为主动选择。令她不开心的是她交往的男友们大都只喜欢她姣好的身材和容貌,但一提及共同抚育儿子以及栗秋多病的父母,就变得吞吞吐吐。栗秋决不勉强任何男人,每到这时,她都会淡然一笑头也不回便跟对方拜拜。当栗秋对这些没有担当的男人失望后,便自嘲,也许品种不对,那就换西方品种试试吧。 栗秋转而开始关注一些国际交友网站,希望在那儿能遇到喜欢孩子的外国男人,最好是欧美白人。因为,栗秋在与国际学者交流闲暇之际,发现来自欧美国家的学者总喜欢把家人照片带在身边,并兴致勃勃地介绍孩子们有多可爱多优秀。而有些孩子其实是他们第二次甚至第三次婚姻时,对方带过来的,但他们依然引以为豪,这让栗秋坚定寻找一个欧美男人。 老桑在与栗秋关系的处理上,显得还是挺大气的。平时各忙各的,但过年过节时,会相互问候一下。栗秋若真有个什么事,只要他感觉到了,都会不动声色地帮忙。他已经把对栗秋的喜欢转换成一份兄长的关照,两人相处起来,都挺舒服。栗秋到美国之前,老桑专门张罗了一桌饭局为她送行,当然老桑的妻子、栗秋的导师也都在场。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但什么关系都有了。 前夫祈富贵也携夫人为栗秋饯行,天本来就热,小燕儿还是主张吃麻辣火锅,所以,大家吃得满头是汗,热火朝天,倒也有送行的氛围。儿子祈阳伸出大拇指说,老妈,您真厉害,以柔克刚,不仅新老情人都为你送行,连他们的夫人都一边吃着醋一边“哈”着您,我看着真爽! (下期《海外剩女》之三十九) 
Author: 张西
茹欣媛的母亲、大姐和小妹,一同来到波士顿。茹家大女儿生在湖南,所以取名茹雨湘;四女儿生下来胖嘟嘟,取名茹玉瑶。茹雨湘提前3个月就拿着儿子的毕业典礼邀请信,到美国驻中国大使馆通过了面签;母亲的绿卡和茹玉瑶的绿卡几乎是同时拿到的。只是母亲用了5年时间,茹玉瑶只用1年半。1年半前,茹玉瑶在亚洲交友网站认识了波士顿昆西区联邦邮局的雇员哈林。哈林与前妻离婚已两年,两个儿子也都已读大学。他在交友网站也交过几个女友,都不满意,对茹玉瑶却一见钟情。虽然茹玉瑶比哈林年轻15岁,但她还是被他真挚的情感打动,两人视频了3个月后,哈林飞到中国,与茹玉瑶领取结婚证。飞回波士顿后,哈林用8个月时间通过了公民资格审查,然后给茹玉瑶申请了临时绿卡。所以,茹玉瑶一下飞机,就幸运地有了身份。 茹欣媛特意把小妹带到33号公寓,想让她跟菁喆见面,交流一下在交友网站找男友的经验。 茹玉瑶看看菁喆的打扮说:“你怎么像是来旅游的?”茹玉瑶这是凭印象问话。“听我姐说,你好厉害呀,是美国的博士呀,牛人!” 菁喆心头颇有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她问茹玉瑶:“你呢?什么文凭?” 茹玉瑶摸摸凝脂样光洁的额头,说:“我?我才不读博士呢!我怕我的额头上都是皱褶,又怕找不到老公,所以,能读到大专,还是我二姐逼的,唉,啥人啥命,就该有个男人伺候我。” 菁喆祝贺说:“你命真好。” 茹玉瑶问:“听我二姐说,你还是单身?咱俩年龄差不多呀,得赶紧找了,像你这样的,在国内特别不好找。我就是在国内找不着,才嫁给老美的。” 菁喆不高兴了,脸拉下来,哪有一见面就这么直接说人家嫁不出去的,这茹家小妹也太不会聊天了。 见菁喆沉下脸,茹玉瑶并没作罢,继续说:“哎,咱都是中国人,你别往心里去,我也是为你好。我这人直,但没恶意,真的,你都读博士了,还没男朋友,那过几年岂不就是‘婚姻难民’了?” 菁喆不服气地反驳:“‘婚姻难民’?说谁呢?谁的嘴那么损,给扣这么顶帽子?真难听。” 茹玉瑶哈哈大笑:“网上呀,媒体呀,还有情感问题专家学者呀!都这么说。我在网上看到一篇文章说,在日本,一些有博士学位、高收入的大龄女人,想到农村找个老头,人家都瞧不上呢。为什么?那些老男人宁愿找年轻的,没什么文化和社会阅历的,也不愿找高学历的老女人。老头们都懂,从传宗接代的角度看,女人32岁以后生的孩子就不能算优生。所以,有高学历的女人未必有好婚姻。一年前,我还担心自己要成为‘婚姻难民’呢,现在脱帽了,呵呵!” 看来茹玉瑶还真不是乱说。既然她是通过网络婚姻到波士顿来的,那在这个过程中,她一定有不少经验和教训可以分享。菁喆关切地问茹玉瑶:“你的婚姻好吗?” 茹玉瑶不置可否地说:“凑合吧。我就图他对我好,对我妈和我姐好。你别吃惊,我老公年龄挺大的,我们俩差好多,但他人挺好的。” 菁喆好奇地问:“听说你是在交友网站认识他的?” 茹玉瑶落落大方地说:“对呀!虽然网络是虚拟社会,也有好人。你以为现实中的人都是好人吗?坏人一样多。反正我相信自己的感觉,就抱着一定要找老外的念头,虽然吃了不少亏,但也积累了经验,还真成正果了。至于有没有爱情,都是无所谓的事,只要他对我好,我就嫁,年龄大点也没什么。咱国内也有交友网站,什么世纪佳缘啦,什么玫瑰之约啦,但我不想找中国男的,没劲透了。我想,自己的人生必须自己把握,自己寻找,我才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传说呢!与其相信传说,不如自己创造神话,对不对?” 菁喆问:“你是一下子就找到他的,还是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茹玉瑶说:“一下子?哪有那么好的运气?反正挺难的,一句话说不清楚。前前后后吧,两年多时间里,我在网上交往过几十个老外,筛来选去,觉得这个人最靠谱就选择了他。再拖下去也不行了,年龄大了。女人过了30,过一天就贬值一天。” 菁喆:“我看你比实际年龄小多了,又挺漂亮的。” 茹玉瑶回答:“还行吧。” 菁喆还是很关心爱情的问题,她问:“你爱你现在的老公吗?” 茹玉瑶吃惊地说:“你该不会还相信爱情吧?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像咱们这个年龄的女人,务实点好,找个可靠的伴儿,凑合过下半辈子得了。”  茹欣媛没想到,波士顿的月子中心生意这么好做,也许因为自己是第一家,也许这里是美国的教育圣地,茹欣媛不敢肯定。但自从姐姐在深圳的赴美生子中介机构打出广告后,预定月子中心的孕妇源源不断,让他们应接不暇。茹欣媛也纳闷,怎么就冒出这么多孕妇,这么多人都想到美国生子?茹欣媛心里暗叹国弱人思异,家贫不恋亲,这已不是几个中国人这么想,而是有很大一个群体都这么行动了。茹欣媛也不明白自己充当了什么角色,虽然心里也别扭,但自我安慰:暂且把这种行为看成是伟大中国对美国发动的一场人口侵略吧。有朝一日,若是在美华人的人数超过了美国白人,自己还是有功之臣呢。茹欣媛着急地想,既然这个市场如此叫好,为何不把其他出租房也租给孕妇呢?这可比租给留学生赚多了。于是,茹欣媛重新拟了一个赴美生子套餐价格,老规矩,还是分三档:基本型10万元人民币,居住场所是那三套出租房,每日三餐,每餐四菜一汤,每4个孕妇配一个婴儿保姆照顾;舒适型,15万元人民币,居住场所是独栋楼的双人间,每日四餐,每餐四菜一汤配早晚两次水果,每两个孕妇配一个婴儿保姆照顾;豪华型,22万元人民币,住在独栋楼的单间,茹玉瑶作为护理负责人,亲自为孕妇贴身服务。茹雨湘则成为来自深圳的有经验的大厨,主管豪华型孕妇的食餐。连茹欣媛自己都觉得这个价开得太高,但当她问起一位享受豪华型价格孕妇时,对方却回答:“这个价格呢,贵也不贵。如果说贵呢,确实顶得上中国普通公务员工作三四年的收入;要说不贵呢,看看到美国读大学的中国孩子,哪个不花掉百万左右?但如果孩子一出生就是美国公民,这些费用不就免了?所以现在亏,以后赚,亏即是赚。” 茹欣媛也清楚,做这档生意虽然暴利,却全程灰色,处处地雷,搞不好就毁于一旦,但这个机会又千载难逢,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不需酌情,这是场赌博,茹欣媛只需小心翼翼地操盘即可。 面 膜 菁喆又郁闷了一阵子。虽然还像往常那样和人有说有笑,但这笑里毕竟多了几分苦涩。如果不到交友网站会是什么情况呢?她多次这样设想,那只有一种结果,就是继续不知道美国社会是怎么回事,继续不了解美国男人。母亲那边,则继续催她赶紧找工作,找人结婚,催得她都害怕跟她QQ聊天,幸亏母亲还不懂得视频聊天,否则,她会把菁喆逼疯。 她想,就算凑合,也得找一个男朋友,让家里那边安静下来。 真蹊跷,那个曾给“丽莎”写过信的在海军陆战队服务过的医学博士凯文,也现身蜜蜂网,当他看了“玛丽”的档案资料后,便来信主动介绍自己的情况。菁喆不确定这个男人是否知道“丽莎”与“玛丽”是同一个人,她只是有点好奇,为什么这个美国男人会对中国女人如此感兴趣? 凯文的信如下: 你好玛丽: 我是一个高个子男人。我肌肉发达,因为我定期锻炼。别人都说我是个英俊的男子。 我的眼睛可以告诉你,我是个温柔善良,有耐心和富有幽默感的人。我出生于美国,我的母亲是意大利人。虽然我单身,但我仍从中国领养了一个女儿,我不怕担责任和尽义务,只要我努力工作,就一定能把家庭照顾好。我是一个很热情的人,我常常紧紧地拥抱我的女儿,让她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温暖。你知道,意大利人是很有激情的。 我住在新泽西州,我的家很大,如果需要,我可以给你发些我的房子的照片。我有一个女助手,她主要的工作是协助我照顾我的女儿,但不是我的妻子。我需要寻找一个妻子。 如果你对我有任何疑问,请询问。我也想了解你。 请回复邮件。谢谢你。 凯文 菁喆决定给这个男人回信,基于三个动机,第一,这男人曾提到他有四分之一中国血统,跟他沟通起来,文化差异应该不是问题;第二,他曾在海军陆战队服务过,菁喆一直对在军队受过良好训练的男人抱有好感;第三,现在的合作导师要求菁喆去纽约医学院一次,跟那里的一位教授完成一篇论文的修改事宜。而这个凯文就在新泽西州,如果两人发展顺利,也许还能见一面。菁喆的信颇简短: 你好凯文: 感谢你的来信。 从信里来看,你对生活应该是认真而严肃的。那么,请问会说中国话或读中国书吗? 平时你是怎么工作的? 请回复。  玛丽     凯文的回复内容清晰,回答明确。菁喆想,到底是当过兵的,她对他充满了好奇和了解的欲望。 玛丽,你好! 谢谢你的答复。您看上去是个漂亮女人。 我出生在美国,只能讲一点中文,我奶奶懂一些中文,但她在41年前就去世了,没人再教我讲中文,我的中文水平也无法阅读中国书籍。 我通常周一到周五在我的医疗诊所工作,很忙。周六有时我也工作,但周末我尽可能陪伴我的养女。 我认为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我期待着你能多介绍你自己。 凯文     栗秋先在厨房里把一杯酸奶倒在一个小碗里,并往里加了一点面粉,然后用力地搅拌,一边搅拌,一边来到了卫生间。她刚刚用热水洗净了脸,这会儿用一个小刷子,一点点把浓稠的酸奶往脸上抹。菁喆倚在门边看着,像看一道风景,心里却叹道,真浪费。栗秋问她站那儿干吗,菁喆就说,想让她看凯文的邮件。她又问:“哪儿的?” “新泽西州。” 栗秋撇嘴:“太远。你怎么老是找远地方的人呢?这样了解起来多麻烦。” 菁喆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说:“筛选人时,我总是首先考虑对方是什么人,而忽略了距离问题。” 栗秋把面部涂抹均匀,然后摸着门框回房间,菁喆赶紧牵着她的手,把她领到床边,栗秋放松地躺下,一语中的地说:“恐怕你对美国根本没方位感吧?你眼里就知道纽约和波士顿,因为其他地方你都没去过,也就没概念,就像你只见过白人和黑人,就以为全美国也只有这两种肤色吧?” 菁喆承认:“对于美国,我的确就只知道纽约和波士顿,而且还谈不上熟悉。作为一个来美国多年的人,的确是很可悲的事。这是因为实验室工作拴人;另一方面也是手里没钱。饭菜吃最便宜的,衣服买10块钱以内的二手货,没出去旅游过,当然不敢说了解美国。” 栗秋选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她的两只眼睛被一张湿纸蒙住,只有嘴和鼻孔是露在外面的,所以,她对菁喆说话时,仿佛是对着空气:“对别人来说,钱不是问题;对你来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要是再不改变这个现状,你就是与这个国家、社会和时代都脱节的怪人。除非你在专业方面有独到之处,否则无论是进入美国社会工作还是回到国内,你都会有不适应感,别人也适应不了你,最后的结局就会导致你极度抑郁。作为一名博士,你的信息量跟不上,思维必然要滞后,你怎么当教授,怎么带学生?课余时间,拿什么跟他们打擦边球?你如果只停留在听妈妈话的初级阶段,你在中国和美国,甚至世界各国之间的学术交流和发展,又怎么进行?我去过亚洲、欧洲和中东的一些国家,走来走去,还是最喜欢美国。” “为什么?”菁喆是从中国直奔美国来的,没有去其他国家的阅历。 栗秋那张被酸奶盖住的脸,依然看不到表情,她的观点和她的见识,都是随口而出的,她说:“美国有包容性。它融合了全世界两百多个国家的人种和文化,所以它活跃,变化多端,它是动态的,所以它对我是有魅力的。到了德国,人家都讲德语,你觉得自己是外人;到了阿拉伯国家,人家都信仰伊斯兰教,所以你当然成了异教徒;到了亚洲,日本也好,新加坡也好,虽然跟你有一样的面孔,但人家对中国人是不屑的,他们只服气比他们强大的欧美国家。但到美国就不一样了,每个人都觉得这里不属于自己,每个人又觉得这里属于自己,因为大家都是外来的。汉克斯也告诉过你,印第安人早已被弱化和边缘化,而早期的欧洲殖民者也渐成了少数民族。所以,在这个大家庭里,每个人都有机会,都可以公平竞争,只要你努力,你想办法,你拓宽思维,就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这两个月,我观察实验室那些人,努力干活的都是中国人、印度人和日本人,这些人聪明而勤奋,别看这些人今天一个个低眉顺眼、毫无怨言地给美国社会当高级民工,骨子里却暗藏着一种巨大的潜能和心不甘情不愿的情绪,一旦他们获得公民身份,就像外地农民工在北京拿到了户口;只要给他们舞台,他们跳出的踢踏舞将震撼美国社会,等着瞧吧!英雄不问出处,这是美国几百年的风格。只要是成功者,你只要有钱有地位,人们就高看你,尊敬你。虽然我们来晚了,虽然我们现在一无所有,但我们有知识有头脑有想法能吃苦,我们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人!” 菁喆听傻了,觉得自己在美国真白混了,同时也庆幸认识了栗秋。 “你改变了我。或者说,你正在改变我。”这是菁喆发自内心的感激之言,她希望她的表情能被栗秋看到。 栗秋用手有节奏地轻拍着脸部,菁喆看到她白皙而细长的手指很是羡慕,暗想,这才是一个女人的手,不像自己,手指又粗又短。栗秋接着菁喆的话说:“不是我改变了你。欣媛不是说过了吗?是知识改变了你,我们都被知识所改变。学历只是一种学科知识,但不是社会知识,不是文化知识,你需要扩大知识结构,不能只满足于单一的学科知识,那就太狭窄了。一旦你的思维发生变化,你的知识面也不同了。最终是知识改变命运。为了适应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了解这个世界,我一直努力以开放和接触的心态来面对这个世界,因为我意识到,只有这样,才能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才能与其并行发展,不至于因为遭到抛弃而痛苦不堪。” 菁喆问:“栗秋姐,你的这种思维和心态的形成,与你的离婚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关系大啦!”栗秋对菁喆的提问不无坦诚,“我在你这个年龄,正全心全意在家看孩子呢。然后婚姻出现问题,离婚。但很快心态趋于平静,然后就变成了今天的我。我认为,离婚不仅不是坏事,反而让我脱胎换骨,像开始了一个新的生命轮回。现在,发生什么事,我都能看得开,拿得起,放得下。” “您已经‘百炼成精’了。”菁喆赞叹道。 “最多是百炼成钢。茹欣媛才是‘百炼成精’呢。呵呵!”栗秋纠正道。 栗秋喜欢菁喆的质朴和实在,但她担心菁喆也因此遭受痛苦。这个时代就像一棵树,人类的根部已然腐烂,繁茂的枝叶只是它最后的华美外表,树叶间虫子爬满,她能看见那一切,但菁喆看不见。菁喆双眼看到的仍然是这棵大树的欣欣向荣和美好。这是栗秋与菁喆的巨大差别,她们是两个时代两个年龄段的人,但又生活在同一个空间。 “那我到底要不要见这个海军陆战队员呢?”菁喆征求栗秋的意见。 “见。当然要见!你询问我的语气,就说明你对他有强烈的好奇心,你喜欢军人对不对?你想知道美国的军人是什么样,与你想象的有多大差别对不对?你还想知道这个混血儿,对中国文化的认同到底有多少对不对?”栗秋善解人意地问。 菁喆用力点点头,说:“是。但他应该先来见我对不对?”菁喆拿捏不准。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个面子吗?你觉得他是男的,应该先来看你。那是在中国,切记现在是美国。女的主动又怎么了?再说,又没让你跟他怎么着,就是顺便看看,是真的,就继续相处;是假的,转身走不就完了?而且,如果他同意你去见他,那就说明他是真的;如果他找借口不让你去见他,他就有问题。”栗秋给出了建议。 “我其实真的想见见这是个什么人,没打算跟他怎么样,成不成的都在其次。”菁喆承认了自己隐匿的好奇心。 “那我很高兴,这次你没有把全部心思放在情啊爱啊的虚无缥缈里,你不再简单到只想知道这个人爱不爱你,爱你有多深,你的傻劲儿似乎不明显了。换句话说,你理智多了,清醒多了,可以全方位去看一件事情,从不同角度打量一个男人,你的社会理性意识在苏醒。这本来是你母亲应该教会你的,但一直是个空白,还好,现在补上也不晚。唉,国内的教育体制培养出来的女博士,大都像你一样是生活的畸形儿,说生活的白痴也不过分。我从你身上看到了10年前的我,幸亏这些年有机会出来开眼界,不然一傻到底还以为聪明。”说着说着,栗秋转而剖析自己。 “谢谢你开发出我的生活技能潜力。”菁喆真的很感激这位室友。 “但仍然不能放松警戒,一到地方就把他的家庭住址给我发来,最好把他房屋的照片也传过来,让我心里有个数,万一有什么不测,我报警时基本资料是齐全的。”栗秋很细心地提醒。 菁喆有些感动,她想拥抱一下栗秋,但又没这个表达习惯。15分钟到了,栗秋开始对着镜子揭掉自制的酸奶面膜,脸上果然白皙许多。菁喆赶紧夸赞她漂亮。 栗秋笑笑说:“这话我爱听。我知道自己算是漂亮的,如果有人赞美我,那是提醒我,一定要保持这种美丽。好啦,睡觉前我还想练一会儿瑜伽,你想不想跟我一起来?” 菁喆摇摇头说:“反正也坚持不下来,算了。宁愿围着湖边去跑两圈。” 做完面膜,栗秋兴致很好,她说:“走,那我陪你到湖边走走。”每回两人围着湖边散步时,栗秋的回头率总是很高。菁喆也由衷地高兴,仿佛那些人也顺带围观了她。 今晚,栗秋和菁喆见到两对混搭情侣,羡慕得不得了。因为这两对情侣的男方都是美国人,个子高高的,看上去很有教养,而女方都是亚洲人,身材瘦矮,脸色焦黄,脸上长着乱七八糟的痘痘,怎么看都没有可取之处,但却能受到身边男人的百般呵护。栗秋甚至有点不服气,说:“就凭咱俩的条件,在美国就找不到一个理想的丈夫?我还真不服这口气!” 物质欲 栗秋也曾有过令人羡慕的婚姻,男才女貌。可是为什么家庭解体了呢?栗秋认为是与丈夫的价值取向不同,或者说是对物质需求的程度不同,导致两人各走各路。出人意料的是,有强烈物质欲需求的是栗秋的丈夫,而非她。 栗秋生于1969年,比茹欣媛小一轮。栗秋家住北京南城,父母都是本分的中学老师,父亲教化学,母亲教数学。因此栗秋的化学和数学成绩最好。读医学院时,栗秋的成绩中等,但模样俊俏,算得上“班花”。起初,她最讨厌班长祈富贵,瘦高个儿,河南人,特别喜欢说话,没有消停的时候。从第一学期,他就经常从她的座位旁边走过来跳过去的,有一次还故意踩到了她的脚,她瞪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去继续看书。直到大三,栗秋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他在栗秋眼里是个土包子。但实习时,班长偏偏跟她分到一个组,而且同值一轮夜班。栗秋后来怀疑是他从中做了手脚。总之,那半年里,班长对栗秋呈现的是温柔敦厚实在的一面,行为也内敛许多,他把栗秋当女皇捧着,事事为她着想,对栗秋的父母也极尽关照,也许就是这一点,让栗秋感动了。一来二去,班上两个最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人,竟成为毕业后最早结婚的一对。 当时,正赶上北京南城新建了一所三甲医院,夫妻俩双双被分配到急诊室。但是栗秋很快怀孕了。丈夫认为上夜班不利于母子身心健康,就极力游说栗秋改行搞行政,丈夫用请客送礼的方式搞定了医院人事部门,把栗秋调到档案室。对于自己完全废弃专业,栗秋有一肚子不满,但她也同意,作为一个女人养育健康的孩子是头等大事,便暂时妥协了。丈夫则信守承诺,无论是对长辈还是小家庭都很尽责,这让她心理得以平衡。 孩子出生没多久,为了给家庭积累更多生活费用,丈夫办理了留职停薪手续,下海从事药品推销。尽管丈夫挣钱比上班时多了,但栗秋不满意他的推销员身份,总觉得上不了台面。两人为此经常争吵。丈夫就是不收手,说只要能挣钱,当推销员怎么了?美国有个总统还当过推销员呢。丈夫的推销业绩还真的不错,壮阳药让他发了一笔横财。 孩子上小学后,丈夫突然告诉栗秋,他要重新拿起手术刀。他说这年头,肿瘤科医生最抢手,一些老同学不吭不哈地都买了车和大房子。于是,他稍加请客送礼,工作关系又转回本院的肿瘤科。重新当医生的祈富贵,刚开始还常跟妻子念叨患者情况,他总说,唉,现在的癌症病人怎么越来越多?到底哪儿出毛病了?是吃的问题,还是空气污染造成的,以前怎么没听说有那么多?一次,丈夫对栗秋抱怨说:“现在的病人求生欲望太强,好像医院真是个起死回生的地方。哪天就是我爹娘得了癌症,我也救不了他们呀!一个河南来的老太太,明明已经胃癌晚期,癌细胞全身转移,住医院也没什么意义了,我看在老乡的面上,也看出她家没权没势的,就好心把她儿女叫到办公室,建议对老太太放弃治疗,让她回去后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吧。谁知半个月后,这老太太又回到我们肿瘤科住院了,她固执地认为,是孩子们心疼钱,不给她治病,所以她把老房卖了来治病。这还不算完,她跑到院长那儿告我的状,说听说我以前是干推销的,现在又回来滥竽充数了。” 栗秋毫不客气地说:“你的业务水平本来就不行呀,老太太没说错。”丈夫听到后,不悦地说:“我还不是听了你的话,做个有医德的医生。可是你看见没有,人家患者不答应,别的医生也认为我脑子有毛病,明摆着能赚的钱却推了出去。”那时夫妻间还能探讨和交流些话题,丈夫对患者也抱有同情和怜悯。 但过了一段时间,祈富贵的心态就变了。一次,他面露喜色地拿出一沓现金,放到桌上,说是科室发的奖金。栗秋吃惊,为何这么多。丈夫说:“现在医院实行绩效考核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点工资连儿子的零花钱都不够用,只能挣奖金。怎么挣?医院规定,医生的收入减去成本再乘以提成的百分比,就是奖金。所以,医生们也都心知肚明,给患者尽量开高价药,这样提成就多。” “你这不是昧良心吗?”栗秋很是不安。 “怎么,你跟钱有仇呀?如果当初我收留那个老太太住院,怎么也能赚几千块。”第二天,丈夫喝酒回来,一进门塞给栗秋两万块钱:“哈哈,谁说医院与商业无关?要我看商机无限!” “这些钱哪来的?”栗秋开始后怕了。 丈夫喷着酒气说:“从患者那儿光明正大地赚来的呗。一个病人,癌细胞已经转移到腹腔。这家人经济状况不错,我把他老婆叫到办公室,跟她实话实说,你老公情况不好,但如果能用昂贵些的药,他会少些痛苦。这个老婆还真不错,眼泪当时就落下来了,说只要能让老公减轻病痛,花多少钱都行。既然她开了这个口,我就专拣高价药开,三个月后,病人去世了,药费花了三十多万。” “你可真够心狠的。” “但病人的老婆觉得我好,还跑到院长那儿表扬我心肠好。” “患者被你卖了还帮着数钱,你就缺德吧。” “栗秋,无论我怎么做,都不能让你满意吗?都不能得到你的欣赏吗?你到底想让我成为什么样的人?” “要求不高,一个干净人。有底线的医生。” “这年头,守底线的医生,只能喝西北风!”那一次争执之后,夫妻俩一个月谁也不碰谁,之后,再有争执,就是两三个月不说话。 最后一次冷战,祈富贵并没喝酒,但神情神秘:“谢谢你执意让我回归医生行业,我现在才发现,只要深谙医院里的潜规则,在这里赚钱真比抢银行还快。” “又有什么得意事?” “一个患者肺癌早期,我建议他早做手术,把他转到胸外科。这本来是很正常的诊治程序。但胸外科老刘给他手术后,病人请我吃晚饭,还塞给我一个红包。我们达成一个君子协定:以后,凡是癌症病人,都先介绍到胸外科做手术,等外科把手术的钱赚到了,再把病人转到化疗科化疗,然后再转到放疗科,最后再把病人弄到中医科喝中药。这样,各个科室都照顾到了。” “没必要放、化疗的,也让人家遭一圈罪?” “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没必要?所有病人家属都认为,把最先进的医治手段都用尽,才是对病人尽心尽力。而病人自己也觉得,该治的都治,能受的罪都受,才对得起家人和自己。但其实折腾一圈患者还是个死。从进来到出去,时间短的几个月,长的折腾两三年。” “那要是病人已经没有手术指征,你们也把病人这么折腾一圈吗?” 栗秋真希望丈夫回答说不。 “当然!虽然很多病人已经没必要做手术,但他们的家人要求给他开刀,以为那样才叫治病;病人也认为那样才能痊愈。我也曾好心告诉病人,化疗就会降低免疫力,他们就说我医术不行,别的专家都建议化疗,为什么我却反对?也真不知他们从哪儿看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书,自以为是。他们宁愿把几十万投给医院,也不愿躺在家里等死。所以,造成这种局面,也不全是医生的意志,我被卷入这种潜规则,也是迫不得已。” 说完,丈夫一脸冷漠地进浴室了。 栗秋坐在沙发上,一直等丈夫穿着浴衣出来,她盯着他问:“作为一名医生,你就是这样对待那些不幸的人吗?医院作为一个救治机构,就是这样把这些不幸的人当作商机来运作的吗?” “你去质问医院好了,你去质问这个社会,我只是一个小小医生,回答不了你。” “过去只听说演艺圈有这样那样的潜规则,想不到连白衣天使的阵营也有潜规则了,你不觉得愧对医生这个称号吗?” 丈夫打着哈欠,进了卧室,丢下一句话:“你和孩子用的钱都是我从垂死的病人口袋里掏出来的,你不觉得有愧吗?” 栗秋无语了。她只觉得某种可怕的东西,正侵蚀着这个家庭。从那以后,她拒绝用丈夫的钱养家。她与丈夫的心理距离越拉越大。 和平分手 随着丈夫在病人中的名气越来越大,河南乡下的亲戚们也把栗秋家当成中转站,来看病的,介绍亲戚托亲戚来看病的,来来往往,门庭若市,令她烦躁不已,但礼节上,她还是要应付。 就在栗秋快要崩溃时,混乱的局面戛然而止。一个年轻女人直接约见栗秋,要求上位。 奇怪的是,栗秋对她很客气,还流露出对她如此勇敢地约见自己的佩服。这个年轻女人其实是医院的临时工,在胸透室当登记员。但她却有强大的手段,无论哪个科室,无论门前排多长的队,她都能穿着白大褂,领着患者推门而进,而且医生们大都买她的账。每个周末,她都会巧妙地安排某个主治医生与某个省市县的领导见面,或一起到郊外农家乐,或一起去看新开盘的房子,或介入中石油的哪个承包项目。她在患者中的知名度比某些医生专家还响亮,许多患者都知道,想挂哪个专家的号,找她就办得到。 年轻女人的另一个名称应该叫“小三”,但栗秋却觉得她比“小三”大气得多,她敢跟“正房”叫板,直截了当地要求她让位。年轻女人在电话里让栗秋直呼其名“小燕儿”。小燕儿就小燕儿吧,栗秋很好奇,想看看这个小燕儿想跟自己谈什么,她对自己的丈夫哪方面感兴趣。 小燕儿约栗秋到“俏佳人”茶馆,为两人点了一壶水果茶,她把手搭在栗秋的双肩,亲热地让座,说:“我不介意跟姐姐喝一壶茶,天底下,口味相同的女人多了去啦。”她的开场白竟把栗秋逗乐了。栗秋当时就想,也许老公这壶茶更对小燕儿的味。 小燕儿姐姐长姐姐短地给栗秋端茶倒水,还把绿豆糕亲手放到栗秋嘴里。看到栗秋真是招架不住了,小燕儿这才大胆地说自己与祈富贵的爱情。两人都是河南驻马店同乡,她说一开始,两人是纯友谊,后来碰到一起的酒场多了,发现祈富贵很少带夫人出来,才洞悉栗秋与祈富贵感情不和。与祈富贵有了性关系后,就产生了插足之念。小燕儿当面质问栗秋:“姐姐你说,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对吗?既然姐姐不稀罕祈富贵,为什么还继续浪费资源?如果姐姐把他让出来,跟我结合,那就是资源的最大化利用。” 栗秋平静地说:“我呢,另当别论,可是,把祈富贵给你,我儿子怎么办?你这不是强夺别人的父亲吗?” “呀呀,姐姐,您还担心您儿子会孤独吗?他有妈妈爱,有姥姥姥爷爱,有学校的老师和小伙伴,有全社会的关爱,他都忙不过来呢!再说了,他才不会稀罕我这个后妈对不对?放心,儿子永远是你的。” 栗秋明白,儿子的抚养权自己不争而胜。 “姐姐,以您的气质和身份,再找一个与您身份匹配的男人不是难题。怎么样,富贵还是跟我过吧。我们都是乡里乡亲的,吃饭都是重口味,他跟您是错搭,跟我才是绝配,您觉得呢,姐姐?”小燕儿不笑不开口,一口一个姐姐叫着,很是亲切,似乎这只是谈一个合作项目,而不是谈一个拆迁工程。 既如此,栗秋也没有妒意,她何不跟小燕儿认真探讨孩子的抚养费及财产分配原则?她知道,丈夫已经完全被这个年轻女人掌控,她也懒得再讨伐什么。 离婚手续办得出奇顺利。在民政局门口,祈富贵对栗秋说:“谢谢你。” 栗秋平静地说:“她很适合你。你们俩才是一对。” 祈富贵讪讪地说:“我知道你从心底看不起我。” 栗秋说:“你其实挺强大的,你是这个时代的弄潮儿,但我只想过一种踏实的自给自足的小日子。可惜咱俩不是一路人。你有你的成长背景和生活理念,咱俩谁也改变不了谁,这样顺其自然反而更好。” 祈富贵还是歉疚地说:“对不起,伤害了你和儿子。” 栗秋调侃说:“不存在谁伤害谁,我还觉得你帮了我呢,谢谢你给了我多一次选择男人的机会。要不我亏大了,一辈子就跟你一人过,不知道别的男人长什么样,所以不是所有的离婚都是坏事。你放心,儿子永远姓你的姓。你按时把抚养费打到他的账户上就行。” 祈富贵松了口气,说:“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也太大方了。眼皮都不眨,就把丈夫拱手相让。我在你眼里,真是一点尊严都没有。” 栗秋苦笑一下,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她没有太多失落,反而有一种从泥潭里拔出脚的释放感。 (下期《海外剩女》之三十八) 
Author: 张西
“蜜蜂”网站一个叫吉姆的男人频频给菁喆献花,并且主动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发过来。出于礼貌,也出于好奇,菁喆跟他打了招呼: “嗨!你好!吉姆。” “你好玛丽,你在哪儿?”吉姆问。 “波士顿。”菁喆淡定地回答。 吉姆问:“工作?” “是的,你呢?” “你想见我吗?”吉姆没有回答菁喆的问题,而是直奔主题。 “你在哪儿?” “罗德岛。” “哟,很远。”菁喆吐了下舌头。 “哈哈……不远……相距一个多小时。” “你有时间到波士顿?” “是的。很容易。”吉姆似乎不怕路途遥远。 “你想跟我见面聊天?” “是的。你想吗?”吉姆紧紧追问。 “我不知道。”菁喆回答。 “你想跟我一起吃晚饭吗?” “我试试吧。” “你喜欢按摩吗?”吉姆问。 菁喆没听清楚对方的话,便含糊地回答:“喜欢。” 吉姆立刻眉开眼笑:“从照片上看,你长得很甜呀!” “谢谢。”菁喆很受用。 “你今天要工作到几点?”吉姆动了心思。 “6点。” “不坏。你有孩子吗?” “没有。” “这个周末你忙吗?” “还好。” “我认为,你需要一些时间放松。这个周末可以请你吃晚饭吗?” “也许。” “按摩会让你感觉舒服,你最后一次做这件事是什么时间?” 吉姆的英语有浓厚的南方口音,菁喆没有完全听懂。她问:“你说什么?你的职业是什么?为什么停留在罗德岛?” “出差。”吉姆简单地回答。 菁喆问:“你经常出差?” “是的。” “抱歉,吉姆,我这会儿很忙,有时间再跟你聊。” 挂了电话,菁喆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儿,她赶紧悄悄问栗秋,他说的“按摩”是什么意思?栗秋不假思索地说:“就是按摩呀!”菁喆一阵抽紧,“天呀,我把按摩这个单词误听成‘短信’(message)了,对方问我喜欢按摩(massage)吗?我还傻乎乎地说喜欢。” 栗秋也笑起来:“那你就是喜欢呗。咋了?” “他说周末要来见我。” “那就见呗。” “我可是很认真地跟你说这事。” “我也没不认真呀!” “真要见呀?” “为什么不?有人愿意开车花两小时从另一个州赶来请你吃饭,给你说好听的话,还让你见识什么叫massage,多么生动而负责任的老师,为什么拒绝?”栗秋调侃说。 “你不为我担心?”菁喆反问。 “如果你不见识见识这些人,怎么判别真伪?你一辈子总那么单纯呀?你瞧瞧,你刚才那紧张样,真丢人!” “我的确搞错单词了,以前也几乎用不着这个词嘛。” “见见吧,不是坏事,又没让你咋的。”栗秋鼓励道。 “那你得陪我,不然我害怕。”菁喆心里还是没底。 “那人家吉姆愿意吗?”栗秋逗菁喆。 “他必须得听咱安排。嗨,栗秋,你说你周末最想干啥?” “咱去市中心的文化酒吧看看怎样?听说那里面可以唱歌跳舞,但进门得拿身份证明。” “好呀,到时我就建议吉姆带咱去那儿。你也给我做伴了,咱也玩了,估计那种场合,他也不能咋的。”菁喆分析着。 “我看行。”栗秋答应了。 “又学了一个词,上次是‘美国大卡车’,你那里又出来个‘贞操男人’,这次是‘按摩男人’。有意思。”菁喆见识越来越多了。 这天晚上8点多,吉姆来电话了: “你好!玛丽,你在干什么?” “我在写论文。” “噢,不要。你应该放松。” “我会的。” “那么,要我帮你吗?” “嗯?” “你什么时候想要上床舒服?”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专业?” “化学材料。” “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密歇根大学,你知道吗?” “是的。但你是哪一年在那里读书?” “哈哈,很久以前。你在美国多久了?” “5年。” “准备留下来?” “还不知道。” “我觉得如果你喜欢这儿,你可以一直待下去。” “谢谢你。” “你现在能去洗个澡放松一下吗?” “我能呀。你祖先是从哪里来的呢?”菁喆还是追着问吉姆的祖宗八代。 “爱尔兰和德国。” “那么你在哪儿出生的呢?” “密歇根。” “你为什么离婚?有孩子吗?” “我前妻有许多男朋友,所以分手了。我有一个13岁的女孩,她正在谈恋爱。” “你离婚几年了?” “3年多。” “你为什么想找亚洲女人?” “哈哈……为什么不呢?我希望亚洲女人更甜。” “你有过中国女朋友吗?” “没有。但我想中国女孩应该与美国女孩是不一样的。你现在干什么呢?” “我写论文呀。” “你今天可以按摩吗?” “我能呀。” “好吧,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帮你。看照片你很漂亮。”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喜欢按摩,我可以帮你。” “我只喜欢按摩脚。我每天站在实验室很长时间,很累。” “那么周日我过来请你吃晚饭?” “好呀。” “晚饭后,我们可以一起放松。” “你是开车来吗?” “是的。你那里有停车的地方吗?” “有。” “好的,很高兴将见到你。你那儿有洗液吗?” “没有。” “我不明白,之前你不跟男人在一起吗?” “不。”菁喆干脆地回答。 “别担心。我们在一起只是做足底按摩。” “谢谢你。如果不想来,你可以说‘不’,我没有自己的住房,我与另两个室友合租一套公寓。” “我为什么要改变主意呢?噢,你有两个室友啊,这真好。” “是的,她们都是博士。” “你们都是高学历的女人。我真幸运。” “什么意思?” “很期待周六见到你们。” 菁喆跟吉姆发这些短信时,栗秋就在身边,有些回复甚至是栗秋的意思,两人不断窃笑。到这会儿,菁喆也觉得,拿这种自以为聪明其实很蠢的美国男人开涮,也是件开心的事。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他问我有没有洗液是什么意思?” “他想跟你洗鸳鸯浴。” “哇,太过分了吧!” “跟这种人千万别认真。反正咱闲着也是闲着,他玩咱也玩。” “我资料里写得很清楚,要发展严肃的婚姻关系,他却只向往一些色情场面,又不是个好东西?” “可不嘛,但也不确定。看看再说呗。”栗秋不愿意一棍子把人打死。 周日下午,吉姆7点钟赶到33号公寓楼下。他解释说,因为去买洗液,所以晚了半个钟头。菁喆憋着笑。 栗秋要修改一篇论文,在屋里忙着,她说一忙完就给菁喆电话,让菁喆最好把时间拖到八九点钟,这样去酒吧正合适。 吉姆开一辆奔驰。他从车里走下来时,菁喆觉得他的身材略微发胖,网上的照片至少是10年前拍的,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模样;个头也不像他说的1米8,可能是撑圆了的原因,看上去也就1米75。他上下打量着菁喆,嘴里不住地称赞她漂亮。菁喆道过谢,两人上车,由菁喆指路,他驾车在布鲁克林转了两三圈,才找到一家印度餐厅,菁喆想吃那里的飞饼。 “去过中国吗?”菁喆边吃边聊。 “去过深圳,上海,广西。”吉姆看上去反而有点紧张。 菁喆随意问:“你喜欢?” 吉姆说:“非常美。” “以前你有过中国女朋友?”菁喆开门见山地问。 “没有。”吉姆嘴唇厚厚的,他说“没有”这个词时,菁喆根本不信。 她开玩笑:“给你介绍一个?” 吉姆忙拒绝:“你就很好,我喜欢。” 菁喆逗他:“中国女人好在哪里?” “她们很会按摩。” “谁给谁按摩?” “给男人按摩,也给自己按摩。” “你到深圳大概是找性工作者去了吧?” 菁喆也没想到自己可以调侃一个陌生的美国男人了。她心里明白,自己一百个没看上他,所以也就没什么负担。就是吃一顿晚饭呗,明天就不再认识他。 两人吃得还算愉快,聊得也还开心,主要是菁喆提问,吉姆回答。都是些不咸不淡的话题,比如他的父母在底特律,他在奥特兰大和罗德岛分别有公司,他的两处住房一栋是白色的,一栋是砖红色的等等。吉姆结账时,还不到8点,栗秋还没打电话来。菁喆只好提议与吉姆到湖边去散散步,吉姆很高兴。 但是走了十几分钟,菁喆就受不了啦,深秋的湖边开始起寒风,实在不适合散步。吉姆趁机来搂着菁喆的腰,菁喆对他那胖嘟嘟的手起腻,便左右躲闪。还好,栗秋及时来了电话,这会儿有空了。菁喆这才跟吉姆说,室友想约她去酒吧,去还是不去呢。吉姆慷慨地说,他可以去接上菁喆的室友,三个人一起去酒吧。 吉姆见到栗秋特别高兴。他说:“你个子真高,真漂亮,还是高学历,我真是幸运。”便兴致勃勃地打量起栗秋。 位于波士顿市政厅对面的酒吧街很是火爆,每家酒吧门前,都站着许多年轻人,有游客也有本地人。栗秋挑了一家里面空间大,有演出舞台的爱尔兰人开的特色酒吧,门口保安还特意看了护照,才允许她们入内。据说这些酒吧时常上演些成人节目,所以不让学生进去。 吉姆其实是个口拙的人,三句话不离按摩和放松,其他就没什么说的了。他点了许多小吃,也点了啤酒和红酒,却像守财奴似的守在桌台旁边,菁喆和栗秋大部分时间都在前台看表演或跟着跳舞。两人一边跳着一边聊。“怎么样,对他有意思吗?”栗秋问。 “没有。” “可惜了,他挺有钱,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坏人。”栗秋撇撇嘴,又问,“烦他什么?” “有点胖,不健壮。” “还烦什么?” “张口按摩,闭口按摩。” “我估计他在那方面可能不行,要不怎么被老婆甩了。” “也是。但你怎么知道的?” “直觉呗!” “但显然他不是认真的,他只想玩玩对吗?” “我认为是的。” “确定?” “确定。” “那就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哈哈!”菁喆笑了。 两人回到吧桌,与吉姆又聊了一会儿,称明天还要加班,不能玩太晚。吉姆便识趣地结账,然后送她俩回去。 在楼下,两人已经跟吉姆说再见了,可他还是坐在车里不动。栗秋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便重新打开车门询问。吉姆问:“可以到你们的房间里坐坐吗?” 栗秋笑着断然摇头:“不行。租房时房东就规定,不能让男人入内。” “房东是美国人吗?” “是中国人。” “奇怪,住的地方不让男人进去?中国人的思维真怪。” “是的。如果有美国女人住进来,可能会招男人来,所以我们的房东只把房子租给中国女学者。”栗秋耐心地解释。 “真的不想让我到屋里去?” “说过了不行。”栗秋摇头。 “你坚持?”吉姆心有不甘。 “当然。” “但你们平时没想过放松吗?” “想过,但跟你无关。晚安。”栗秋拉着菁喆,两人一起跟吉姆摆手道晚安,并祝他旅途愉快。 无奈,吉姆只能走。 两人回到房间笑半天,笑过了,又觉得极其没趣。这男人档次也太低了,用栗秋的话说,脑子里就那么点事,八成是个性无能,最大的乐趣就是帮着女人快乐,倒也挺高尚的,可惜他找错人了,咱自己生活能自理,不用帮忙! 吉姆回去后,给菁喆发来短信,还是问她想按摩吗,他可以让她很快乐之类的话。菁喆逗他说:“好呀,那我到你那儿住几天吧?”吓得他先是一连几天没动静,继而认真地回复:“我很忙,没有时间整天帮你按摩。” 栗秋说,一个男人连他住在哪儿都不让你知道,就说明他一点诚意都没有,对待这种人,就一个做法:删除。 月子中心 茹欣媛专门带着栗秋和菁喆参观了改建过的独栋楼。房屋总面积330平方米,总共两层半。一层是宝宝间,二层是产妇区。茹欣媛的办公室设在一层客厅, 12平方米大,放了写字台、长沙发、电视、电话和传真机。二层的产妇区,又分为待产间和月子间。总共能住9名产妇。茹欣媛把它们分成三个档次,豪华间、雅间和标准间。 “收费呢?”菁喆问。 “豪华间,5000美元左右;雅间4000美元;标准间3000美元。” “哇,为什么这么贵?”菁喆喊起来。 “怎么,你觉得这里靠公园的环境不美吗?不安静吗?我请护工伺候月子,请厨师做营养餐,联系医院和床位,交着土地税和房产税,还有收入所得税,你觉得这些都不花钱吗?还有,我为此承担的精神压力和生意风险,都没算进去呢!连刚才那个房客都说,这个费用一点都不贵。你这书呆子,你知道国内现在物价涨到什么程度了吗?我大妹,月工资3000元人民币,但孩子去吃一次肯德基得30元,进一次餐馆怎么也百八十元。她儿子上个月买了条Levi’s牛仔裤,花了400多块。他们买辆红色夏利都得5万元人民币。而在波士顿呢?我光出租房,每月净收入都六七千美元,吃一次肯德基也就四五美元吧?咱到中国餐馆吃一顿,也不过四五十美元,你身上这条Levi’s牛仔裤,最多30美元。”茹欣媛数落了半天。 “的确是这样。我刚买的尼康单反相机D3X,2000美元,还送一台彩色打印机和70张超大相纸,但在国内,这款相机竟卖到了4万人民币。越来越没谱了。现在国内一些行业的职业底线都在迅速下滑,我真很担忧。”栗秋补充说。 菁喆摇摇头说:“我出来几年了,不清楚。” “你就算在国内也不清楚。”茹欣媛说。 “她只是在学校的时间太长了。其实她心里啥都明白,对吧,菁喆?”栗秋替菁喆圆场。 菁喆憨厚地笑了笑。栗秋话锋一转,“哎,你这三个档次怎么区分呢?” “单人单间带卫生间,还有阳台的,是豪华间;两人一间共用一个卫生间的,是雅间;三人一间,共同一个卫生间的是标间。”茹欣媛有板有眼地报价。 “你这连国内的两星级宾馆都够不上,但价格却翻了几倍。”栗秋说。 “没错,可是就是孕妇住到国内的五星级宾馆,也生不了美国宝宝。这就是商机,想不赚钱都难。”茹欣媛对月子中心信心满满。 “谁能想到这就是‘美国梦’的发源地?我真想变回我妈肚子里,就从你这个屋里出生,一落地就是美国公民。”菁喆感叹道。 “变是变不回去了,但你可以把你的宝宝生在这里,我可以亲自伺候。”栗秋打趣道。 “我可以给你按照2000美元起价。”茹欣媛狠狠心说出这个价。 “我说玩笑话呢。其实,我还是喜欢中国,不稀罕美国。”菁喆声明。 就在菁喆正想念她的大西北时,茹欣媛接了一个中国长途,话毕,她激动地宣布:“搞定一个客户!明天就签约,本来我只想收客户15%的定金,既然这是个冒险的项目,我得收30%的定金。等孕妇过来,入住后,我再收取60%的费用,最后10%的余款,等客户生完宝宝,登机前再付。” 菁喆问:“那人家要是签证失败来不了怎么办?” 茹欣媛回答:“我当然要退还定金呀!我得讲究行业道德呢!” 栗秋向:“我很好奇,这是个什么人来生孩子?” 茹欣媛正色道:“我不能透露人家隐私。但跟我联系的,老公大多是企业家,老婆大多是演艺界的。像刚才这位可能有官员背景,他说本人在国内有一定的地位,收入也颇高,但他不会英语,在美国没人脉,就算过来也是生活在底层,他打算让老婆把孩子生在美国,算是留条后路吧。他老婆的旅游签证办下来了。他问我何时可以入住,我让她怀孕七个月左右时过来。天哪,我的月子中心马上要开张了,我真幸运!” 茹欣媛一高兴,摸了下菁喆的脸,又摸了一下栗秋,说:“看来我这个商机是瞄准了,一个月前我心里还没谱,可自从在网上登广告后,平均每天都有五六个人打电话或QQ咨询,看来这个市场潜力很大呀,只要我肯吃苦,按章纳税,肯定稳赚!” 菁喆问:“真有这么多中国孕妇想到美国来生孩子?” 茹欣媛说:“不只有中国孕妇。我看了一份研究报告,说亚洲、拉美及世界各地的孕妇跑到美国来生孩子的情况,开始很久了。2003年非法移民的子女中,63%是美国公民;到2008年,就升到73%。统计数字显示,现在在美国,有380万非法移民,每年有30万这种‘定锚婴儿’出生在美国。” “什么是‘定锚婴儿’?”菁喆不解地问。 茹欣媛耐心解释:“美国宪法第14修正案的主要内容是说,在美国出生的孩子有公民出生权。1965年修改的移民法规定,这些婴儿在21岁后,可以为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申请绿卡。” “可是这些孕妇节衣缩食花几十万,还受那么多罪,到美国来生个孩子值吗?这些小孩肯定得在中国长大,但没有中国户口,想到美国上学,父母又没有美国身份,等他们18岁回到美国,不会说英语,就算21岁时帮父母办了绿卡又怎样呢?”栗秋不无忧心地问。 “哎呀呀,这些问题留给政治家或社会学家去研究吧!只要市场有需求,我遵纪守法,能赚钱我为什么不赚?你俩又不想在美国生孩子,操那么多心干啥?等我的月子中心启动后,你们从护理方面给我当顾问就行。我一定会付工钱的。劳动光荣,劳动应该有回报。” 茹欣媛觉得事情进行得很顺当,最让她欣慰的是,一家人终于可以在波士顿团聚,这是母亲梦寐以求的愿望,作为二女儿的茹欣媛替她圆了这个梦。 (下期《海外剩女》之三十七) 
Author: 张西
“你说咋那么逗呢?”栗秋和菁喆从湖边散步回来,说起最近在“蜜蜂”网遇到的一个男人。 “咋啦?”菁喆还想着上午在老人院与汉克斯的聊天。汉克斯有点伤感,因为另一位原飞虎队“驼峰航线”队员去世了,明天汉克斯要去参加他的葬礼。那名队员跟老人是一个维修小组的,当年他俩高中毕业,一起从波士顿报名,去了中国抗日战场。汉克斯感叹,跟他一批的队员,没剩下几个了。他已做好准备,等着到天堂与其他队友们相聚。 “我遇到了一个贞操男人。”但栗秋跟菁喆说的是眼前发生的事。与往事无关,与远去的中国抗战无关。 “看把你乐的。”菁喆回过神来。 “来来来,先看看这封邮件,再判断一下他是不是变态。”栗秋打开电脑,让菁喆看信,她自己捂着嘴笑。 亲爱的中国女孩: 谢谢你的美丽而性感的照片。我很幸运,你真的是漂亮极了。我在曼哈顿的一所私人高中教中国近代史。我喜欢中国历史和文化。2000年至2005年,我一直住在纽约市,2006年至2008年6月,我在北京读书。我喜欢中国、泰国和亚洲其他国家的美食。我父母来自加拿大的蒙特利尔,我最大的爱好是旅游、享受美食和烹饪。我的一个弟弟在澳大利亚的墨尔本附近生活,我的妹妹跟父母现在都住在加拿大。 那么我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想找什么样的女人呢? 首先我非常喜欢顺从女人,所以我想找一个特别有控制欲的女王,我希望她是一个百分百的老板娘。请回答下面这几个问题: 1.你有兴趣给一个愿意顺从和听话的男人当女王吗?我将让你成为一个绝对霸道的女王。 2.在我的女王面前,我永远都是唯唯诺诺的男人,什么事都由她说了算,你愿意做这样的女人吗? 3.你愿意给我制定无数的规则吗?包括无论在家里还是公共场所,都必须服从和疼惜你。我喜欢一个女人给我制定许多规则。 4.你愿意让我为你穿上贞操带吗?只有当你想要的时候,我的贞操带才打开。现在,我有一款CB-6000贞操带,你可以在谷歌里搜索它的价格。平时我穿上它,有助于我能100%顺从和听命于我霸道的女王。 我希望你能看重我的贞操意识,如果我愿意为你穿贞操带,你对我有兴趣吗?希望听到你的回复。 迈克尔 看到这儿,菁喆咧嘴笑了:“这人有毛病吧?什么乱七八糟的,甭理他。” 但栗秋调皮地说:“我给他写了回信,就想逗逗他,看他到底想干什么?你不觉得美国男人太有趣了吗?在中国,恐怕很难找到想象力这么丰富的男人,显然他喜欢受虐,喜欢被女人控制,我想,女权主义者或女性主义者喜欢这种男人。” “反正我恶心这类男人,男不男女不女的,这世界岂不乱套了吗?”菁喆不屑地说。 “纵观历史,现在本来就是乱世。这种景象在中世纪或在其他国家,你还没有这个运气遇到呢!所以,网络世界是个万花筒,也是个无底洞,更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关键是怎么正确看待,以及能不能洁身自好。” 栗秋给“贞操男人”的信是这样回复的: 亲爱的迈克尔: 你好!看照片你是英俊的。 我想回答你的问题: 1.我很有兴趣当一个像中国皇后似的霸道的女主人,我喜欢被我未来的丈夫照顾和服务。 2.我想在未来的家中,做一个说了算的女主人,丈夫对我言听计从。 3.我想给我的丈夫一些规则。例如,首先,我的丈夫应当尊重和理解我。每当我给他打电话,他需要立刻回复,并告诉我他在哪儿,在干什么。其次,我丈夫要懂得我,知道我想要什么,并且帮助我实现我的目标。第三,我要求丈夫一辈子都跟我在一起,并且手拉手一起变老。 4.我对一个自愿为我保持贞操的丈夫很感兴趣。 下面,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你以前结过婚吗? 你有孩子吗? 你愿意到波士顿来吗?…… 菁喆却浮想联翩。如果不是来到美国,如果不是有着剩女的尴尬身份,如果不是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如果不是认识了栗秋,如果不是栗秋手把手地引着她在网络交友社会里闯荡,她永远都是个只知道黑白两色也长不大的老姑娘,对于这种人性的复杂根本无从认识和理解,也就没有遇事不乱的淡定和从容。“贞操男人”的再回复,证实了他不仅变态,而且他作为一种类型的男人,正普遍存在于美国社会中,菁喆不欣赏他们,但可以绕着他们走。美国社会有一个潜规则: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人们要尽可能不去打扰别人的私生活。 亲爱的中国美女: 我从未结过婚。也没有孩子。你怎么样?有孩子吗?你想与我有一个孩子吗?我很高兴,你想成为无论在家里还是公共场合,都要统治我的霸道的女王。其实我更喜欢你在卧室能霸道些,这样我会更快乐! 我也很高兴,你想要每天都把我的“公鸡”锁定在贞操带里。这是让我100%顺从和服从你的最有效最简单的做法。这种方法真的很好,它能控制我不做其他事情,从而保持我对你的忠诚。但是你真正了解为什么我穿贞操带能使我们保持良好的关系吗?你明白为什么要锁定和控制我的“公鸡”是很重要的吗?因为只有这样,我就没有时间和机会手淫了。 我希望在所有时间都是一个听话的好男人,我也喜欢用我的嘴去吻女王的私处,只要你想让我给你快乐,我就能给予。噢,你应该规定让我做这事的次数,你愿意让我一个月做一次或几个月做一次都行,如果你想,让我天天做也行。因为你是女王,你在卧室里很霸道,我会用我的嘴来满足和顺从你。另外,你应该控制我所有的银行卡,也可以随时查看我的邮件和手机短信,只要你认为这样做高兴,你都可以做。因为你是我的女王。 迈克尔 栗秋得出的结论是:“典型的虐恋型男人,尤其喜欢在卧室里被女人虐待,真变态。” 菁喆担忧地说:“这男人的母亲是否知道儿子如此怪异?如果她知道了会不会痛心?反正这事放在我身上是受不了的,如果我有这样的儿子,恐怕早去撞墙了。” 栗秋没再搭理这只 “公鸡”。一个月后,这个变态男人又发来邮件, 他说,圣诞节之后,家里来了两个女人,她们每天让他做饭、洗衣,还让他戴上贞操带,还在卧室里跟他没完没了地做爱,那段时间他很兴奋。为此,他很渴望栗秋能来家里,狠狠地虐待他,如果栗秋愿意,她可以用鞭子抽他。 栗秋笑了笑对菁喆说道:“我还是省省手劲儿吧,没时间跟这种人玩。” (下期《海外剩女》之三十五)
Author: 张西
菁喆始终惦记着汉克斯,很担心他因为参加战友的葬礼而伤感,血压又升上去降不下来了。因此,这个周六,菁喆早早赶到卡琳娜老人院,直接去看望汉克斯。可是,他的房间是空的。值班护士告诉她,上周末,老人的儿子把他接走了。周日晚上,老人的儿子打来电话,说老人血压不稳,头晕得厉害。老人院与政府相关部门沟通之后,就派护士、物理治疗师以及家庭护理员上门照顾去了。菁喆问:“我能否去他家中探望?” 值班护士摇头说:“不可以。” “为什么呢?”菁喆很焦急。 “因为你没有注册护士资格证,所以不可以。” 菁喆沉默了。是呀,自己只是个志愿者,没有注册护士上岗许可证,就不能行使一个护士的职责。整个上午,菁喆依然与别的老人聊天,但心里总觉得缺少点什么,心神不定。离开老人院时,她特意把自己的手机号码交给护士站,嘱咐如果汉克斯找她的话,她会很乐意与他聊天。 与其说菁喆惦念汉克斯,不如说她更惦念远在新疆塔什库尔干的爷爷。她爷爷也正处于汉克斯这个年纪,也有高血压,而且前胸后背都受过枪伤,一到阴雨天受过伤的地方就会隐隐作痛。菁喆第一眼看到汉克斯时,并没什么深刻印象,但汉克斯却主动来找她,问她是不是中国人。当菁喆确认身份后,汉克斯高兴极了,热烈地拥抱菁喆,并用中国话问候:“你好,你好,小姑娘你吃了吗?” 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袭珍珠港事件发生时,汉克斯只有19岁,那时他刚从普利茅斯公立高中毕业,进入波士顿艺术学院摄影专业读一年级。随后他应征入伍,在空军部队接受了为期10个月的航空照相测量技术的专门培训。之后,他被分配到空军第333照相勘测中队,不久,他所在的中队被派遣到云南昆明,编入美军第十四航空队,也就是许多中国人都知道的陈纳德组建的“飞虎队”,成为一名照相勘测员。 汉克斯虽然是“飞虎队”的一员,但他手里只有摄影器材,只能在幕后做些技术工作。可是,到中国仅仅半年,日军飞机袭击昆明机场时,他被击中小腿。等他从昆明的医院醒来时,他的小腿以下已被截肢。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这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他想自杀。但是有一天,他透过病房的窗户,看到护士长3岁的女儿,右手臂被炸没了,那里是一截空荡的袖子,可是,她正在晒着白色床单的草地上摇摇晃晃地用左手臂去扑蝴蝶,看见汉克斯后,她跑过来,把手里的一把花草送给他,然后又去捕蝴蝶。多么美好的小姑娘,多么美好的生命活力,汉克斯本能地拿起相机,捕捉着小姑娘的各种可爱的萌态。看着镜头里小姑娘的脸,汉克斯咧嘴笑了,他决定好好活下去。 汉克斯回到美国,退伍,又回到波士顿继续读书,但他改学了历史学。大学毕业后,汉克斯先后在波士顿图书馆、查尔斯镇社区、普利茅斯社区工作,直至65岁退休。几十年来,许多事情都忘记了,但那张中国小姑娘可爱的脸庞一直在他眼前晃荡。 汉克斯看到菁喆,让他想起昆明的那个小姑娘,所以对菁喆很是关心。而菁喆看见汉克斯也像看到自己的爷爷,对他有一种自然的亲近感。 这个周六,菁喆没有看见汉克斯,非常担心。她特地跑出去买了一张祝福卡,从汉克斯的门缝里塞进去。同时,也给爷爷寄了一张。她不知道爷爷是否能收到她的祝福,但是她光想爷爷就想到心酸,她给爷爷的祝福卡上写着:“亲爱的爷爷,你要好好地等着我回来。我已经知道如何护理老人并且让他们开心,放心吧,您的一切都交给我,我不仅要照顾您,还会依偎在您身边,给您讲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飞虎队员的故事,哈哈!说不定你们还见过呢!只是你们谁都不认识谁。”菁喆真想不停地写下去,可惜卡片太小,写不下了。 菁喆每个月都会定期给爷爷寄一张祝福卡。但她从未收到过爷爷的回复。因为他住的地方太遥远,一封信走到他那里,至少得两个月。但菁喆不在乎,只要爷爷看到她的字迹,读到了她的心声,她就满足,就觉得幸福。 这天晚上,菁喆的母亲按时现身QQ。菁喆问候了母亲后,急切地问:“妈,我爷爷他好吗?” 妈妈迟疑一下,说:“挺好的呀!你上周不是问过了吗?” “你们多长时间没见过他了?” “前段时间还去看他了。放心吧,他一切都好。就是腿脚不方便。”母亲信誓旦旦地保证。 “他的血压现在是多少?叮嘱他,别吃太咸。还有,他喜欢吃油炸的,这个习惯也不好。”菁喆细心地提醒母亲。 “行了,行了,一提你爷爷,你就婆婆妈妈的,你净操这些心,还有时间学习吗?我问你,你的论文写得怎样了?导师不是说,你读博期间,怎么也得发几篇论文吗?” “妈,我想跟您商量个事。”菁喆怯怯地说。 “是需要钱吗?妈会想办法。”母亲总是不等女儿把话说完就发表意见。 菁喆叹口气说:“妈,我这边不需要钱,我在实验室做实验的这每月一千多美元收入,已经够我用了。我想说另一件事。” 弃博转硕 菁喆咬住厚厚的嘴唇,狠狠甩出一句话:“妈,我想去考个注册护士资格。” “考那玩意干啥,难不成你还想当护士?”妈妈根本不在意女儿的心思。 “护士怎么啦?美国护士收入很高,按教育程度和工作经历,又分为5个级别呢。护理部主任平均年薪7到9万;护士长平均年薪5万至6万;护理督导平均年薪6到8万;护理医生、护理临床专家还有注册麻醉护理师那就更高了,这个级别的都得是硕士学历。”菁喆耐心地向母亲介绍有关护理方面的情况。母亲烦了,她说:“你啰唆这些个东西干啥,你再努把劲,博士学位都拿到了,还把这些护士呀、护理的放在眼里吗?” “美国的生物博士一把一把的,但是现在美国退休的人比新参加工作的人还多,随着美国人口的老龄化,美国的各种老年公寓、老人院、老人村庄、老人住所都办起来了,这预示着,这个领域将需要大量的就业人员,但是美国境内没有太多这方面的专业人才,我想,如果我能学个两年制社区护理学位,或经过两年专攻老年病学、家庭保健科及妇产科等某一领域的学科,从而拿到注册护理师的话,一旦上岗,平均年薪6万至9万美元。” “你给我闭嘴。你想走下坡路?想都甭想!我检讨下自己,也可能前段时间给你的压力太大,你开始想歪门邪道了。好,我不再催你,你啥也别想,一门心思读你的博士,多出论文,早点毕业。然后咱再去找工作,好不好?”母亲软硬兼施,快刀斩乱麻,没有给菁喆一点回旋的余地。 “妈,我这只是跟您商量。我自己也没想好,我只是受到卡琳娜老人院的一点启示,查阅了一些护理专业在美国的就业前景分析。我今天挺累的,想早点睡了,您也忙吧。”菁喆不想跟母亲再讨论了。刚才母亲的态度已经表明,此事行不通。 菁喆只是试探母亲的口风,其实她早已悄悄查阅有关老人病学专业的硕士情况,一旦申请成功,她就跟博导摊牌,弃博转硕。读博的道路太漫长,而读硕士却只需一年半或两年就可以毕业,关键是这个专业找工作的机率比较大 。菁喆不想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听说菁喆也做生意,茹欣媛惊奇得不得了:“什么?你也做生意?做什么?怎么做的?我怎么没看到?赚了还是赔了?”茹欣媛不相信似的追着问。 “人家只是小本生意。”菁喆羞怯地说。 “怎么个小法?”茹欣媛笑眯眯地问。 “一年前,我从学校往这儿搬家,当时想把不要的东西卖掉,可能别人需要。就到网上找买家,意外发现‘北美省钱快报’网上有个小本生意微论坛,里面有各种卖二手货的生意,还有租房及二手房买卖信息。我发现许多女孩都喜欢墙贴、头花什么的,就搜索一下,发现国内的淘宝网里什么货都有。我就想,如果我能从淘宝买点便宜货,然后到这个网站上卖给需要的人,也许能挣点差价。于是我从淘宝网里进了一批货,让他们寄给我。邮费还是挺贵的。我把这些小物品在网站挂出后,很快就有了客户。” “不错呀,赚了吗?”茹欣媛专注地问。 “嗯,平均每月能挣一百多。” “行呀你,真看不出,你肚子里还有点小九九!好了,我以后不叫你小呆子了。但你这可是倒买倒卖行为,大白话就是二道贩子。”茹欣媛调侃道。 “这个市场很小,但细水长流。我都有一百多名用户了。”菁喆骄傲地说。 栗秋笑着问:“你从淘宝上买的墙贴多少钱一张?” “小的2元,大的4元。卖的时候小的4元,大的5元,买的时候是人民币,卖的时候可是美元哟,利润翻番呢!” “呵呵,你这种自足的心态,到了赌场都不怕。我喜欢你,最后一次叫你小呆子。”茹欣媛吐吐舌头,用惊喜的眼神打量菁喆,并叹口气说,“唉,我的女儿要是这么懂事就好了。但她现在胃口越来越大,好像在搞代购,动静挺大的,我搞不懂她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干什么,也抓不住她。” 便 秘 一个早晨,茹欣媛蹲在卫生间不出来,便秘让她的小肚子有下坠感,全身力气都使上了,越想赶紧解决问题,越是阻塞着无法通畅。 栗秋和菁喆都等在门口,栗秋说,她在离婚前后曾经一度出现过这种情况,但吃中药调节好了。 菁喆说,她上高中时,这种情况经常出现,现在还有后遗症,一紧张就便秘。 茹欣媛终于出来了。“我可告诉你,过重的心理负担,容易使体质酸性化。”栗秋警告茹欣媛。 “酸性化又怎么啦?”茹欣媛不解地问。 “网上公布过一个实验结果,把两只小白鼠放在两个笼子里,把一只小白鼠用黑布蒙上,然后不停地用小棍去骚扰它,一个月后再测试,这只小白鼠的体液酸性化了,第二个月,这只小白鼠身上出现了癌细胞,而另一个笼子里的小白鼠却好好的。这说明什么?当处在高度压力、高度紧张时,生物体会出现严重的酸性化,而酸性化有可能致癌。” “真的假的?”茹欣媛半信半疑。 “栗秋说得对,而且,从生物学来说,一个人发脾气的时候,尤其是暴怒时,呼出的气体都是有毒的。”菁喆补充说。 “日本有个医学博士做过一个实验,对一百个癌症患者进行抽血检查,结果发现他们都呈酸性体质。”栗秋面无表情地解释。 “你们这些学医的,说出来的话真吓人。”茹欣媛还是半信半疑。 “不是吓唬你,茹欣媛,你这段时间太拼命。本来心情就不好,又弄月子中心,那么繁琐的一个大工程,都是你自己事无巨细地忙碌,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就垮掉了。你这次感冒三周还未痊愈,从营养学上说,你体液的酸碱平衡出了问题。咱们通常的饮食里,应该把酸性食物与碱性食物的比例控制在1∶4,但你连饮食规律都不能保证。所以,我认为你需要控制情绪,保持良好的心情,同时进行适量运动,改掉你不吃早餐,爱吃宵夜,凌晨才睡觉的坏习惯。”栗秋一边说,一边把洗好的一盘草莓递给茹欣媛,说:“早晨在印度人开的那家超市买的,我刚才是在流水下冲洗的,先用盐水浸泡了10分钟后,又放在凉水里浸过几分钟,你把这盘吃了,就相当于吃了一粒活的维生素E,这几天就别吃肉了,多吃白萝卜、豆腐、海带、青菜和水果。” 茹欣媛手也不洗就吃草莓,说:“还是跟学医的人住在一起好,不仅增加知识,还可以被照顾。” “那就减点房租吧。”栗秋开玩笑说。 “你刚才还说要减压,怎么又给我增加心理压力呢?”茹欣媛反应太机敏了。 “记住,每摄取20%的酸性食物,就需要80%的碱性食物。我会打印一个食物酸碱一览表给你,你调整一下吧。”栗秋的性格就是这样,要么不担事,要担事就负责到底。 “所以,你还是来帮我给孕妇们当营养师吧。就算你没通过注册护士资质,我也认你。”茹欣媛诚心诚意地邀请栗秋。 “我真的没精力加入你的阵营,但我可以义务帮你给她们拉个科学点的营养食谱,让她们在生孩子之前,以及坐月子期间尽量吃得可口而有营养。”栗秋挺仗义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我一直担心,这些孕妇毕竟是中国人,习惯吃中国食物,美国佬的食物再有营养,但她们不习惯,吃不下去,不也是白费劲吗?算你帮我怎样?每小时20美元!” 栗秋笑了:“非我不可?好吧,我会尽力!” “吱——咣咣咣——”洗衣机突然发出怪叫,吓得正在往烘干机里塞衣服的菁喆倒退一步,连忙喊:“快来呀,洗衣机坏了!” 茹欣媛摇摇晃晃过来,说:“让我看看。”她关了电源,但洗衣机的门却打不开,液晶板上出现安全提示。茹欣媛便跪在地上,拆洗衣机下面的装置线板,又清洗又放水的,拆拆拧拧竟然就修好了。 “年头用得太久。二手货能用这多么年已经不错了。”茹欣媛拍拍手说。 这工夫栗秋给茹欣媛做了杯柠檬水,端给她,说:“我发现你总喝自来水,这也不好,平时多喝点柠檬水,增加身体的碱性成分。怎么样,膝盖跪疼了吧?”“还好。谢谢你这么体贴。”茹欣媛接过杯子。 “你真行,简直是全才。没有你不会干的!”栗秋赞扬道。 “所以有时我觉得,有没有个男人在身边并不重要,我自己什么都会弄,男人反倒成了摆设。呵呵。”茹欣媛喝了一口柠檬水。 菁喆担心地问:“你那么瘦,那下面的阀门拧紧了吗?”  “觉得我没力气?弱不禁风?我可当过知青呢!”茹欣媛撇了撇嘴角。 “我真是佩服您!”菁喆由衷地说。 “虽然生活把我逼成男人性格,但动手做事情也是很享受的过程。”茹欣媛又头昏脑涨地摇晃着身子回房间了。 过了一会儿,栗秋又端着一盘刚蒸熟的南瓜进来了。她对茹欣媛说:“你这两天吃药太多,现在脾胃很虚弱,这南瓜有很好的食疗效果,补气,还能促进你的胃肠蠕动,缓解便秘。我已经注意到,你每次大便时间都得十几二十分钟,多半已经中度便秘。” 栗秋如此善解人意和心细,令茹欣媛感动不已。她怕自己在栗秋面前流泪,忙说:“谢谢你栗秋,我一会儿就吃。你忙去吧,我再睡会儿。” 拿下了独栋楼,茹欣媛的月子中心项目就算启动了。尽管遭受与男友分手的冲击,但她仍然能四件事一起向前推进:一是把独栋楼6个房间改装成9个小房间;二是让姐姐在深圳注册了一个生育美国宝宝的咨询公司,并在网站打出广告,称其公司立志于母婴产品,并提供专业生产月子服务,以招揽孕妇;三是联系妇产医院;四是找注册护士和孕妇厨师。茹欣媛的愿望是把所有的事都办得妥妥的,顺顺利利的,从而实现利润最大化。 至于网络广告,则是茹欣媛亲自起草,让律师把关的。广告称:“月子中心坐落在公共公园附近的一个独立别墅。这里环境优雅,安静,交通便利,驾车从妇产医院到月子中心仅6分钟,距中国城8分钟车程,购物方便,附近有数十家大型购物商场,常有各种名牌30%~50%的折扣活动。”虽然还未找到理想的注册护士,但有栗秋和菁喆打底,茹欣媛在广告中,理直气壮地声称,“本中心拥有多名有经验的护理人员和月子阿姨,保证孕妇一天五餐科学营养。母婴都可得到健康全面的照顾。”茹欣媛还严格规定,孕妇在怀孕三个月前就得办理好美国签证,然后在怀孕七个月左右再赴美。 (下期《海外剩女》之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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