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香港,再回到海口,这一圈回来后,神怡而不心旷。
AL平安夜赶到海口。我正处在年尾的忙乱中。他语言不通,我根本不敢让他独自出门;况且留一个老外进进出出已经多少双眼睛盯着了,AL你就家里歇着吧。我一次次催他睡觉倒时差。他便一次次睡着醒来再冲澡,弄得我随意淌水的卫生间一直湿着。我还要管他吃的、喝的、脏了的衣物和房间。他打开PAD听圣诞歌曲,然后说感觉好像过节了,还让在厨房忙碌的我听他的耳机。我不语不接耳机。我随手做的青椒炒肉丝,他说很好吃;速食品馄钝、汤圆、虾饺,AL怎么都叫不出名字,但都好吃。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两个男人的胃我服侍得过来,宝儿子和他。
好友们相约他吃饭。他问说英语不?我趁机说这下你理解我在美国的感受了吧。有朋友把名字直译成money、hero、healthy,有一个自动介绍自己是oldmoney老钱,哈哈。AL大悦!AL说我是个容易交友的人,因为北上广和海口,他都没闲着。朋友如酒,日久弥香,沉积下来的,永不相忘。
新年第二天,我带半藏半掖着的AL去他没有去过的粤港。他天不亮就洗漱收拾好他的一切,说是留时间给我洗漱。积压着工作忙乱的压力、无眠、疲累,我一下子爆发:为什么自顾自不顾我呢?!AL手足无措。下到楼下,他说忘了手机;回屋后几经查找,又发现在口袋里。他说:“你一早就叨叨我,,,”——我反击:“NO,你怪我,不是我的错。”AL不止一次半真半假地说:“送我去机场”,他想说的是我一个人过惯了,彼此需要调适。他承诺他可以变干净些,比如他握着鞋底穿鞋的手、全部扔到地板上的衣物、有一次进公共卫生间大解后没有手纸拎起裤子就走。——我想起初识他时,公共场所没有垃圾桶,他便捏着垃圾放进衣服口袋。西派文明!所以我对他口袋里、车里和所有私人可见脏的地方,就一直没在意。
广州大而现代。中国每一个大城市都比AL生长的波士顿大好多。中外的城市布局不同,我们工作和生活在一起,西方却相反,所以每一个DONWTOWN,你似乎都可以漫步得过来。第三次再来时,AL不再担心安全等等,语言似乎成了唯一的问题。可是一到香港,这个问题就没有了。司机、前台、店员、路人,都懂英文。我也不用包里带着叉子以备吃饭时他用,去的餐馆都刀叉齐备,且不见了筷子。AL说这里像美国,他喜欢。
我习惯性地有时忘了人多时跟在人后面而不是与人横排着。AL不时轻轻提醒我排队、等待。自助餐提示牌让我们等待预约座位。我差点闯进去。不见服务生,AL依然站着等,我”啪啪”拍了两下手掌。有人过来,倩笑兮兮问房间号。AL殷勤笑答。——AL显出我的低。我抬起眼,看到那种细致的温柔,还有一点高尚感,如同援人之手,舒适而心喜。
在红磡火车站,我用普通话跟司机说酒店地址。司机带搭不理,用他很烂的国语一个词一个词地答,然后木无表情地沉默,弄得我向AL介绍香港也像是打扰了他;到酒店门口,他干脆让门卫跟我说国语,自己一脸不乐意。后来乐观待人的AL也说他不友好。为了让AL明白我在说什么,我基本用英文与人交流。当我冒出国语问路时,巴士司机用手一指、懒得多说一句!在一个品牌店,店员都懂英文,但问到如何打内地手机时,没人知。一个女店员不知道海南在内地的哪里,然后只好问我搭飞机多久到达,这才了事。香港,外国人的天堂!
的士在酒店外干净有序地等待着。在内地我照顾AL,这里AL主说话了。司机帮我们把行李放到车后,为我们开门关门;上车后,笑盈盈地用英文介绍机场和候机情况,然后便礼貌地闭嘴。我和AL聊着窗外风景。司机把电台调到英文台,轻声说这是BBC。见我们没太搭腔,他便不敢多语。AL感叹香港真忙。我很想跟的士司机聊聊,就像在每个城市一样,当然用国语。可是,此刻我矜持地不与他对话以显出不屑于而高他一等。我不敢说国语。我怕打破这和谐这被善待和被尊重!最后,我毫无异议地付了他车费,并夸他人真好。我不知道,如果我漏出大陆人的身份,他是否态度斗转恶相毕现,我便会脱口而出:香港白眼狼!
我没有跟AL说这感受。我盯着AL拍的影集,很不当外人地评论皆为垃圾;他一顿。我叨叨他甚至想一念之下私奔消失掉。过后,他笑满盈地喊我:我的鞭炮!还总结出以后鞭炮点着的时候,他一边呆着不说话。一大早,他兜兜转转,跑到附近的花市,捧回一怀花朵,说要给我一个惊喜!为了配合我的镜头,他孩子一样爽声假笑。
AL宠他身边的所有人,只是我尤甚。他像大陆对香港一样,宠爱并沉溺其中。而我,说不出,也做不到。
2016.01.27.11.00
于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