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剩女连载之四十七: 新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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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西

剧作家,导演。北美枫香青少年集团创始人、首届国际青少年gala艺术节主席、首届Maple国际儿童动画电影节主席。旗下设美国青少年双语电视台、枫香少年电台、励志大讲坛、金色少年俱乐部等。曾在全美创办22个枫香话剧社、千余华裔精英加盟、53座城市演出96场话剧、6万余人次观看,好评如潮。

代表作:《海外剩女》、《爬藤》、《飞虎恋》、《丁龙的梦》、《金色少年营》、《我是花》、《孙悟空西游记》、《秦伯伯的玫瑰》

北美枫香青少年集团:https://www.northamericamapleyouth.org/

青少年双语电视台:https://www.youthonlinetv.com

北美枫香文化中心:http://maplecc.org/ 

金色少年俱乐部:Youtube频道

Author: 张西
Date: 
2015-10-02
•虽生存艰难 却灵魂体面•要么把美国想象成仇敌要么把美国当成肩膀这是多么可笑的智商其实这里是天堂 也是地狱你不必对这里太向往也不必对这里恨得手脚发痒这里就是人类迁徙过程中形成的一个集居地你还可以去其他地方但无论人类涌向哪里必然有的在天堂 有的在地狱 新室友 新室友宛芸来自台湾,年届30岁,远看也就25岁。茹欣媛说因为她身材娇小玲珑的缘故,浓缩得像未开苞的花蕾。栗秋见到她,说她和栗秋两人的皮肤有一拼,宛芸的细白像牛奶,天生细腻;栗秋的白皙像瓷碗,中间多了些打磨的功夫。而菁喆与宛芸银铃般的细润声音没有可比性,一个铿锵有力,一个娇滴滴;一个是从胸腔发声,一个是从声带挤送出来。茹欣媛还说,宛芸弯眉红唇像古画上的美女;栗秋则点评宛芸一双燕子眼,包含无尽的善意;菁喆则羡慕宛芸左腮的酒窝,笑起来真甜。 对于3位大陆女子的好评,宛芸只是微笑,最多说谢谢,其他就没什么可说了。茹欣媛试图从女性主义立场,或从家长里短的角度引发话题,然而聊天的氛围,总因着宛芸的静默和客气而冷场,茹欣媛也说不清这种不亲近,是因着缺少共同语言,还是宛芸的戒备心理在作祟?总之,她们很难聊天,更别说亲密沟通。 于是,茹欣媛便就此扬手作罢,一心做她的房东就好。但私底下,茹欣媛对栗秋说:“大陆人和台湾人有60年没在一起生活了,相互认生。但奇怪的是,为什么我到美国才十多年,就能与白人们打成一片,难不成与外国人的沟通要比本国人之间的沟通还容易?” 栗秋说茹欣媛缺少沟通的耐心:“我看没那么悬吧?交流这事,主要还是因人而异。性格和信仰什么的也挺重要。我在康州的远亲今年90岁了,人家在香港、台湾都生活过,到美国来也30多年了,但见到我,仍然亲切,不存在沟通难的问题。” 茹欣媛还说:“这宛芸最好别说话,一开口那个嗲呀,柔呀,哎呀妈,受不了受不了,但凡一个男人听了就得弄化了!” 无论是夸赞还是微词,宛芸都不多言多语。她在初冬搬进33号公寓,现在3个月过去,菁喆跟她的关系还像陌路人。当公寓里只剩下菁喆和宛芸时,菁喆也的确不知道该如何与宛芸交流和相处。菁喆本来就不是个多话的女子,现在又遇到一个喜欢安静的,房间里氛围骤然与以往不同了。两个同龄女子见面只是笑笑,你不问,我也不主动说;你做饭时,我在房间;你在卫生间时,我在厨房。彼此谦和有余,礼貌为先,这样也倒相安无事。昔日拥挤的公寓,如今显得清静空旷。菁喆也分不清自己喜欢哪种环境,跟栗秋和茹欣媛在一起时热闹,亲切,凑在一起什么都说,像一家人;跟宛芸始终有距离感,但这种情形,却给自己留出很大的隐私空间,让自己更自在些。虽然菁喆与宛芸相处愉悦,没事时还好,但心里别扭想找人倾诉时,宛芸显然不是好的交流对象。因此,菁喆也纳闷,这小小的台湾女子,难道就没有心事吗?难道就不想跟人交流吗?难道她准备跟任何人都客客气气一辈子吗? 其实宛芸既没有那么神秘,也没有那么冷漠,她只是正在全力以赴做一件事。 宛芸来自台湾宜兰县罗东市,去年在台北医学院读完博士二年级,以交换生的身份,来到麻州大学波士顿分校学习半年的物理理疗。宛芸半年后是要回台北的,因为她男友在台北文化养生老人村工作,宛芸已经向养生老人村的理疗部提交了工作申请,如果顺利的话,半年后她将与男友结婚,然后双双服务于老人村。 这几个月,宛芸每天上课回来,洗漱一番后,总是静静地待在屋里,少与他人闲聊,她在用心做一件事:每天都要手抄10页《地藏经》,为远在宜兰县的奶奶祈求菩萨保佑。 宛芸是奶奶唯一的孙女,也是奶奶最疼爱的。但3个月前奶奶摔断股骨头,一直卧床在家。那时宛芸赴美留学的机票都买好了,她真想留下来陪伴奶奶,但奶奶执意不肯影响孙女的前程,于是宛芸含泪远离。 宛芸到美国后,一直牵挂卧床不起的奶奶。宛芸的爸爸说,既然她那么爱奶奶,就为奶奶抄写3本《地藏经》,祈福奶奶增寿吧。奶奶的奶奶信佛,奶奶的爸爸信佛,奶奶自己信佛,也影响到宛芸的爸爸信佛,现在,爸爸又用这种方式,影响到宛芸信佛。爸爸劝宛芸,有个信仰总是好的,不然,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孤魂野鬼,灵魂没有靠泊的去处。爸爸还说,宛芸奶奶这一生经历了抗战、内战,经历了战火中的恋爱和失恋,经历了在台湾白手起家、艰苦度日、中年患癌症、晚年丧夫等一系列劫难,活到90岁了,白发竟然又变回青丝,皆因为信佛的缘故。所以,作为奶奶最亲近的孙女,能为她手抄《地藏经》,她的生命就会再次出现奇迹。 听了爸爸的劝导,宛芸每日必虔诚地手抄经书,她的心越来越安静,仿佛世俗的一切杂音都被切断,人的心境也变得清澈透明。 奶奶的身子骨果然硬朗了许多,脸色也渐渐红润。听到奶奶的状况良好,宛芸的心情也随之灿烂。 这天早晨,宛芸和菁喆同时出现在厨房里。她主动问候菁喆:“早晨好!” 菁喆愣了一下,忙回应:“你好。” “你是不是把自己弄丢了?”宛芸突然问。 “啊?”菁喆有点懵。 “我是说,你凌晨时做梦了吧?说梦话声音很大,一直在重复,‘我把自己弄丢了,我把自己弄丢了’。”宛芸凌晨5点起床抄《地藏经》时,听到菁喆在梦里大喊大叫。 “呀,吵到你了吧?真不好意思。我每晚都做梦,最近总是梦到我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回不来了。急得我要死,也不知为何总做这种梦。”菁喆不好意思地说。 “你们中国不是有很多庙吗?你去庙里问问老和尚,也许可以帮你解答困惑。”宛芸善意地建议。 “谢谢你的建议,可是我现在在美国。但你为什么说‘你们中国’,难道你不是中国人吗?”菁喆好奇地问。 “我是台湾人。我拿台湾护照。”宛芸回答。 “可你的父母是中国人呀!”菁喆强调。 “我妈妈是台湾人,但我爷爷、奶奶和爸爸都出生在中国。”宛芸透露了自己的家底。 “那你还是中国人呀!顶多说我们生活在大陆,你们生活在台湾。”菁喆想把这个事说清楚。 宛芸浅浅一笑,说:“好吧。那我不说你们中国了,我说你们大陆,可以吗?” “可以。我们是大陆,你们是台湾,咱们是一家人,是历史原因造成你们生活在海岛,我们生活在大陆。”菁喆郑重其事地说。她能看出来,宛芸也没什么敌意,这只是她的一种习惯说法而已。“你去过大陆吗?”菁喆问。 “还没有。我爸爸本来想带我去的,但这些年我一直在读书,时间不够用。还好,这些年很多大陆人到台湾旅游,时常能见到他们。”宛芸说。 “你怎么看大陆人?”菁喆问。 “台湾人觉得你们大陆人干什么事都着急。总是匆匆忙忙地要去什么地方。”宛芸道。 “我听说台北与北京差不多,在这些地方生活的人,都是匆匆忙忙,包括波士顿这儿的人,不也是急急忙忙地为了生存拼搏吗?”菁喆毫无来由地为大陆人争辩。 “您别误解,我没有说大陆人不好的意思。‘你可知此身不能久在,何苦急急赶路’?”宛芸突然若有所思地对菁喆说出一句深奥的话。 “你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吗?”菁喆问。 宛芸微微一笑,说:“我这是信口胡诌,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原来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最近这几个月才悟出来的,但原话不是这样说的。” “噢,还有出处呢?能说给我听听吗?”菁喆讨教。 “我奶奶总念叨,‘你可知此身不能久在,何苦急急忙忙干些歹事?我却晓前生皆已注定,只得清清白白做个好人。’以前我不知何意,最近读了一些佛经类的书才知道,其实这也不是她说的话,而是重庆缙云山温泉寺精舍门前的一副对联。我也不知道她年轻时是否去过重庆,为什么会对这句对联念念不忘。但我看到你们大陆人那么着急地往前赶,把自己弄得很累,我就受了点启发,把它改动一下,算是作为对自己的一个提醒,挂在嘴边。”宛芸详细解释了这句话的来由。 菁喆感兴趣地问:“你奶奶吃素吗?” “是的。她是虔诚的佛教徒,吃素几十年了。但身体还挺好的,现在每天还写日记,晒太阳。只是前几个月摔了一跤。”宛芸心疼地说。 “哇,这样呀!我爷爷也90岁了,本来他身体也挺好的,但半年前也摔了一跤,大腿骨摔断了。”菁喆也心疼地皱着眉头。 宛芸提醒道:“这个年龄的老人就怕摔跤。你叮嘱家人,给你爷爷做些理疗吧,那会有助于他的康复。我男友定期替我去看望奶奶,帮她做理疗,她恢复得可好呢!” 菁喆黯然神伤地说:“我们家没有做理疗的条件,爷爷最痛苦时,他的身边都没有人伺候。只可惜我待在这里回不去,简直像坐监牢,我真内疚呀!” 抗战女兵 5月初,栗秋决定带着菁喆去康州温莎镇老人村庄,看望她姥爷的堂兄的嫂子,也就是冷杉老人。因为再过一个月,栗秋的访学项目将结束,这期间,她不仅要珍惜与菲利普相处的时光,还要迎接儿子的到来。寒假时,儿子连续感冒发烧咳嗽,出不了门,未能到波士顿与栗秋一聚。现在,只能等到儿子6月初期末考试一结束,赶紧飞过来,然后,母子俩再一同回北京。因此,栗秋来看望冷杉老人,也算是给老人道个别。 栗秋邀请菁喆一同到老人村庄,一是菁喆已改了专业,对老人村庄的自治模式感兴趣,另外,以后冷杉老人想叙叙乡情什么的,可以找菁喆说说。虽然冷杉老人儿孙满堂,但大多在世界各地生活,不在身边。所以,栗秋想了个两全其美的策略,干脆介绍菁喆给冷杉老人认识,相互也有个照应。 这天早晨9点,栗秋和菁喆乘坐从波士顿直达康州哈特福德的大巴,两小时后,她们来温莎镇西侧的老人村庄。栗秋在电话里已征得冷杉老人同意,带着好友一起来她家里包饺子。老人很高兴。 菁喆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真正的美国中产阶级聚集的老人村庄。40多户联排独栋房有序地环绕成一个圆形,这个圆的外围是一圈高约20米左右的各个品种的枫树,既挡风,又美观,还有安全感。枫树已经翠绿,透着这一年最初的生机。许多住户门前挂着漂亮的花环。还有些住户门前的台子上,摆着花草,门前停着一两辆车,偶有小孩子进进出出。栗秋说:“美国人其实很看重亲情,周末时,儿女们会带着孩子来看望老人,也很孝敬呢!” 冷杉老太太家住在村庄的中部,栗秋远远就看见了她门前的那对撒尿的小顽童装饰,一顶随风摇摆却飘不走的风筝,以及两盆绿莹莹的兰花草。“哇,老太太很热爱生活吧,门前又是花草又是顽童的!”菁喆叹道。 “因为她心里有大爱。”栗秋含蓄地说。 跟冷杉老人约定的时间是上午11点30分,她们提前了15分钟到,栗秋提议:“咱绕着村庄散散步吧?” 菁喆点头,两人围着被绿树环绕的村庄走了一圈,春风拂面,格外清爽舒适。 “人老了还有爱情吗?”菁喆问。 “从生理上说,荷尔蒙没了,异性跟同性没什么区别了,就不会发生化学反应,相互之间的吸引力也应该减弱。你说,当生理特征又回归到孩提时那种无性化时期,男女不分,还能产生爱情吗?你不觉得,许多老男人走路说话都像老太太,而老太太们,说话声音越来越粗,听上去像老头?”栗秋很专业地说。 “是有这种现象。但我爷爷还是挺男人的,改不了。你的意思是,只要能维持荷尔蒙基数,即便是老人见了异性也还能产生爱情对吗?”菁喆又扯到了她的爷爷,不知为何,最近总是爷爷长爷爷短地挂在嘴上。 “就算有,也激不起大波澜。但不排除一些非同寻常的老人,他们一生都保持着激情,心理始终年轻而鲜活,像诗人歌德,80岁了,还恋上一个16岁少女。杨振宁80岁了,不也娶了一个20多岁的女学生吗?”栗秋想举例时,张口就来,好像每天都有大量的信息录入她的大脑数据库似的。 “他们应该是真爱。”菁喆肯定地说。 “纠正一下,男人与女人之间因为需要而走到一起,因为不需要就分开,与爱情无关。爱情都是童话故事里瞎扯的。丹麦爱情故事大王安徒生,一生穷困潦倒,就因为他没见过爱情,渴望爱情,所以一辈子都写爱情故事,你说,从未接触过女人身体的男人,却自称情圣,这不是童话是什么?”栗秋理性分析道。 “我追求的爱情就是个童话。”菁喆充满向往地说。 “现实生活中没有爱情。”栗秋毫无表情地说。 “你骨子里很悲观。”菁喆斜眼看着栗秋。 栗秋反驳说:“不,我恰恰是乐观的,只不过不再把童话和现实混为一谈。爱情是什么?有个女作家说了,那是一个枉费心机的企图。爱情其实对健康是有害的。虽然爱情是美好的,但它不会永恒,只是你自己不愿承认这个事实罢了。你可以指责在网站上遇到的那些男人不道德,但道德又是什么?是为了谁的需要才出现的?你不也打着爱情的幌子,去交友网站找一个符合你条件的美国男人结婚吗?现在的爱情都变了味儿,已不是你从童话故事里读到的爱情了,人们在交友网站上,只需打个招呼,就可以说一见钟情,然后开始一夜情,就算见不了面,不也可以裸聊吗?” 菁喆叹气:“生命本身真的如此不堪一击?爱情真的不能永恒?” “爱情这东西是一种灵性,也带着一丝神性,它一闪即逝,谁都不能永远握住它,如果它那么容易就被世人握住,那它也就俗气了。有幸的人,握住它的时间长些;而大多数人的爱情,犹如手中捧起的沙子,从捧起的那一刻,就在流失,直至掌心什么也不剩。所以,就像一个女作家说过的,爱情很多时候是双刃剑,两败俱伤。”栗秋谈到爱情总有话说。 冷杉老太太的房子坐北朝南,地处老人村庄里地势较高的位置。10年前,这个村庄刚开发时,冷杉夫妇卖掉宽大的老房子,搬到这个联排独栋房里,他们刻意选择了这种小户型房,这样夫妇俩相互照应起来方便,而且能节省不少钱。但去年冬天老伴走后,老太太决定搬到老人院去安度晚年。那里有很多与她年龄相仿的老人,也会得到护理人员的很好照顾。更重要的是,她不想给孩子们添麻烦,在美国,孩子没有赡养老人的义务,每个月只需探视一两次,或每周视频一次就可以了。所以,现在,冷杉老人家门前的草地里,正竖着一块“此房出售”的牌子。 老太太正坐在朝南的阳光房里慢悠悠地喝着红茶暖胃,宽大的书桌台上,铺着一张宣纸,上面是老人不知何时写的几首诗词。冷杉老人还是少年时,就在母亲的指导下,学写隶书,主要练习的是曹全碑体。母亲总说,隶书比较接近女孩子的性格,比较柔和,还有古朴的气息,在书写上,以静、慢、轻柔为主线。到美国后,冷杉也练过柳体和楷体,但每每有在宣纸上创作的冲动时,下笔还是以隶书为主。 虽然门虚掩着,栗秋还是礼貌地按响门铃。栗秋悄声说:“她在等响,就凭这个细节,老太太一点都不糊涂。” 见到冷杉老人,菁喆愣住了。老太太的穿戴得体而精致,一派中国元素。室温调到微暖,冷杉老人穿着丝绸面料的刺绣上装,牡丹图案,分别用了酒红和明黄色点缀,精致的盘扣,也是丝绸面料,裤角做了暗红的滚边处理。她身上散发着贤淑婉约,宁静致远,含蓄内敛,柔中有刚的民族特性。老人1米65左右的身高;白皙的面孔,清瘦中有润色;虽然眼角皱纹颇多,但白齿红唇是整个面部的亮点;一头银发挽成结固定在脑后,额前的刘海自然地内卷着花样儿,金丝框眼镜架在笔直的鼻梁上。猛然一看,她也就70岁上下,菁喆暗自嘀咕,是老人本身就长得年轻呢?还是她长期在国外生活保养得好?或是她化妆后显得年轻?如果拿她跟自己的姥姥和奶奶比,简直像两辈人!真不可思议。 冷杉老人家客厅的正墙上,挂着一幅隶书体的刺绣,是一组词:“那些年华,恍然如梦。亦如流水,一去不返。不泣别离,不诉终殇。”一张雕龙大椅,椅子后面摆着雕龙屏风。客厅的左侧墙上挂着一幅中国仿古画,赵左的水墨长卷《溪山高隐图》。右侧墙上挂着张大千仿明清古画《石涛山水》。书架上不仅有线装古书,还有玛瑙、翡翠、白玉、宝石、瓷器、骨料、象牙和金属制成的鼻烟壶。菁喆眼界大开,顺手拿起其中一个放到鼻下想吸闻,栗秋赶紧制止:“别动,这是古董,只看就行了。”菁喆便慌忙把东西放回原位。 老太太都看在眼里,却笑眯眯地抿着红茶,听翻录的上世纪30年代的上海老歌《惜别》和《天涯歌女》。当栗秋和着曲子唱起《天涯歌女》时,冷杉老人也声情并茂地唱起来,她是那样悠然随性,使原本还很紧张的菁喆顿时松弛下来,看到这个年纪的老人唱歌,菁喆特别高兴,因为她的爷爷也从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总是想唱就唱,尽管声音是颤抖的。 栗秋聊了一会儿,就到厨房罩上围裙,开始弄饺子馅。来之前,她已从中国城买来现成的饺子皮。老人喜欢吃芹菜馅的,饺子也是她的老伴生前最爱吃的。 “奶奶,这是您年轻时的照片吗?好清纯哟!”菁喆顾不上喝茶,早被墙上的十几幅黑白老照片吸引,不禁赞道。 “70年前,我在护士学校学习时留下的。一晃一生过去了。”老太太淡淡地回答。 “您先生年轻时真帅,尤其穿着军装的样子。”菁喆由衷赞美。 “那当然。抗战那年,我们医疗队的6个护士都暗恋他,私底下都说他比美国电影里的男影星还帅。有的女护士向他表白,有的女护士托人从中介绍,还有的给他送吃的送手织的围巾,但他都拒绝了。谁知他喜欢的竟是我,而我那时虽然也喜欢他,但我想,如果他不来找我,我永远都不会开口的。因为那时我一心想去修道院当修女。抗战一胜利,我们的医疗队解散了,我回到家乡,谁知,他也来到我家乡附近工作,我们又遇到了,然后相爱,结婚,一口气养育了一大群孩子。”冷杉老人捧着热茶,浅浅地呷了一口,身子板仍然很直。 “我爷爷也参加过抗战呢!他说,他的许多兄弟都战死在湖南了,他经常做梦能梦到他们。”提到抗战,菁喆也自豪地赞扬自己的爷爷。 “你爷爷也是湖南人?”冷杉老人问。 “不,他祖籍是辽宁丹东。听他说,他14岁时,就跟着他的爸爸和叔叔参加了东北抗日联军打日本人,但不知为何他们几万人从东北坐闷罐车到了俄罗斯,从那里来到新疆,又在新疆打仗。后来抗战爆发了,他又跟着他叔叔跑到河南,在那里报名参军,之后还在黄埔军校学习过两年,毕业后去了湖南,反正他所在的部队在衡阳跟日本人拼过命,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爷爷总说他命大。”关于爷爷的经历,菁喆只能说些零乱的片段。 “噢,他可能参加了衡阳保卫战,那场战役,我们的勇士拼得很壮烈。那时候,我们都不愿意当亡国奴,响应十万青年十万兵的号召,就想上战场打日本鬼子。”冷杉老人听到菁喆的爷爷参加过东北抗联,眼前一亮,随之便有泪花盈在眼眶,她下意识地哼唱起,“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大豆和高粱,九一八,九一八……”她唱着唱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但是她还在唱,直到把这首歌完整地唱完。 菁喆小时候也常听爷爷唱这首歌,很熟悉。此刻,听到冷杉老人一字不差地把这首70年前的老歌唱完,菁喆感动得想拥抱老人,可是终究只是递给老人一张纸巾,就又坐回椅子上。她太羞于表达感情,过于内向。 菁喆暗想,原来爷爷那个时代的有文化有志气的青年,都会唱这首歌,都报名参军上战场打日本侵略者,保卫自己的国家。但如今,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有学历有志愿的人,只要有条件,都忙着考托福考雅思,想尽办法离开自己的国家,去海外求得发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是我们这代人有问题,还是这个国家出了问题?是年轻人的悲哀,还是我们这个民族的悲哀?换位思考,如果把冷杉老人那一代人和自己这一代人调换一下,他们也像我们今天这样纷纷移民海外吗?而我们也会像他们那样到战场上与日本人拼刺刀吗?这几个月,菁喆的脑子装进来的东西越来越多。 “可是,奶奶,既然您那么爱国,为什么又移到美国来生活呢?”菁喆不解地问。 “说来话长。有些事也不便再提。”冷杉老人简洁地回答。 栗秋忙喊菁喆到厨房帮包饺子。菁喆到卫生间洗过手,然后进厨房给栗秋打下手。栗秋悄声对她说:“有你这么追着问的吗?我从来不敢多问她什么,这里是美国,人家都有隐私意识。我告诉你吧,新中国成立后,有过三次移民潮,一次是新中国成立时,许多资本家,国民党什么的,因为对共产党有疑虑,纷纷跑到台湾、香港和美国;第二次是“文革”期间许多人受不了,跑出国了;第三次是改革开放后,许多人投亲靠友,为了骨肉团聚,移民到欧美等一些发达国家。” 菁喆也悄声追问:“噢,那老太太应该是新中国成立初跑过来的那批吧。那如果你要是跟菲利普结婚了,也移民了,那你算第几批?” “可以算第三批。不对,从性质上分,与第三批又不相同,那批人知识含量低,手里也没什么钱,主要来赚美国人的钱。但这些年的移民,主要是当官的卷着钱来的,经商的当投资移民来的,还有留学的留下来不走了。我怎么也算个高知群体的吧。细分的话,我应该算第四批。”栗秋分析说。 冷杉老人也系上围裙进了厨房,她拿起一棵小葱,慢慢地切起来,一边切一边说:“这百年来,中国有两次大的向外移民潮,一次是清朝,另一次就是蒋介石失去政权后。其实还有一次中国内部的移民潮,你们不知道。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山东沦为战场,难民大批涌向东北。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本人为增加后方的劳力,连蒙带骗地让华北老百姓移到东北,光1942年就有120万人移民到了东北。我们这一代人,都恨透了日本人。可是你们这一代人,已经淡忘这段悲惨屈辱的历史了,唉,不提也罢!” 菁喆又是张大了嘴巴,这老太太真了不起,耳不聋眼不花的,头脑真清晰,表达得太流畅了。菁喆对冷杉老人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顿饭,三个人吃得简单而隆重。芹菜鸡蛋粉丝馅素饺子,一小碟花生米,一小碟清煮毛豆。三人还浅饮了些墨西哥人喜欢喝的“玛格丽塔”鸡尾酒。饭毕,冷杉老人送给菁喆一件礼物,就是菁喆进门时拿到手里吸闻的那个鼻烟壶。 “你真有眼力,你看中的可是清代乾隆年间制作的金胎掐丝珐琅仙鹤纹鼻烟壶,我看你吸闻的姿势,知道你懂这个玩意,所以就送给你吧。”冷杉老人平静地说。 菁喆连忙推辞:“别,别,我只是看看而已。这东西太贵重了。” 冷杉老人淡淡地说:“我这个年龄了,能送出一件,就轻松一点。什么贵重不贵重的,东西到了喜欢的人手中,我就开心。” 听了此言,菁喆感激地说:“那我可收下了。我爷爷有一个嘉庆末年研制的内画鼻烟壶,是骨角材料制成的,壶上图案是个蝈蝈。他说,还有一个白菜图案的,他送给了他最好的朋友。我爷爷说他的鼻烟壶是他的爷爷传给他的,他爷爷那个年代,东北地区的蒙古族人、汉人和朝鲜人,都流行吸闻鼻烟壶。” “你说的没错。那个年代,鼻烟壶是中国的一种斗富的工艺品。其实,它起源于美洲的印第安,被从欧洲来的旅行家发现并带回欧洲,流行一时。到明末时,传入中国的东北地区。清朝康熙年间,朝廷招揽了一批通晓玻璃烟壶制作和画珐琅的西方人,在紫禁城内专门制作鼻烟壶,这使得这种鼻烟壶艺术在乾隆前期达到极盛,于是,玩赏和收藏鼻烟壶也渐成风气。估计你爷爷的爷爷就是在那个时代接触到这种玩意的。”冷杉老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条条是道,思路清晰,但也累了,菁喆赶紧往茶壶里添了些许热水,然后再倒入她的茶杯。做这些事时,菁喆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冷杉老人,而是自己的爷爷。 波士顿中国城 回到波士顿,已是傍晚。栗秋和菁喆刚从长途汽车站出来,就接到茹欣媛的电话,约她们10分钟后到中国城的牌坊下见面。正对着长途汽车站的牌坊上,是孙中山的题字“天下为公”;牌坊的背面,是“礼义廉耻”四个大字。 茹欣媛做事从来都是急性子,刚一起风就要落雨,一般人很难跟上她的思维节奏。好在栗秋和菁喆已经适应了她的节奏,正好两人也得吃晚饭,中国城又在长途汽车站对面,步行过去也就10分钟。 位于波士顿市中心的中国城,是北美的第四大中国城,也是新英格兰地区七个州中唯一的中国城,它的南边是长途汽车站,紧邻I93高速公路;西边是塔芙茨医学院。波士顿的中国城有多大呢?其实也就占地5英亩,有三条主街,街上近百家店铺。有关它的建立,坊间流传两个版本,一种说法是,1864年到1869年间,一群修建太平洋铁路的华工,在完成工程后,从西海岸移居到波士顿,住在那条阴暗破落的平昂埃里街,随着他们的生存发展,逐渐形成了今天的中国城;另一种说法是,1870年美国大罢工期间,为了取代罢工的工人,马萨诸塞州的一家制鞋厂,雇佣了75名20岁左右的华工。10年后,那些华工移居到波士顿,中国人渐渐越来越多,他们住的地方就成了中国城。2009年,整个马萨诸塞州有12万华人,波士顿就占了1万余。 栗秋和菁喆来到中国城的牌坊下,许多中国人正围在牌坊下面聚精会神地下象棋。这里围观者永远比下棋的人多,支招的人永远比动手的人多。原来,地上有个巨大的象棋棋盘,是设计者当初在设计中国城公园时,精心设计的一个适合中国公园特性的天然巨大棋盘。 菁喆感叹:“与这些人一比,冷杉老太太的高贵典雅就突显了。” 栗秋自豪地说:“那当然,这是些什么人?美国社会最底层人群。而冷杉参加抗战前家境殷实,到了美国,一举手一投足,仍透着明清大国的文化风韵。” 菁喆点头赞同:“大凡从战争年代生存下来的这些老人,都不是普通人,都是大浪淘沙淘出来的金子,只可惜所剩无多了。在我家乡,像我爷爷有那种经历的人已难找到,今天见到冷杉奶奶,我真是一饱眼福了。” 茹欣媛急匆匆赶来,直抱怨停车位难找。茹欣媛建议去“大四川”吃饭,她口味重。 落座后,菁喆又把见到冷杉老人的情景向茹欣媛渲染一番,茹欣媛也兴奋了,说:“这老人简直是中国百年史的活化石,太宝贵了,栗秋,哪天你也介绍我去拜访她一下呗?这些人的思想可都是精华浓缩,哪怕跟她待一会儿,喝杯茶,都受益无穷。他们本身就是一本历史书!” 栗秋拍拍菁喆的肩膀说:“下次让菁喆带你去就成了,老人家对菁喆比对我还好。她跟菁喆可有话说了。” “是吗菁喆?你厉害呀,男人缘不行,老人缘还行。不错。这世间,管他什么缘,只要有一个行业,一种人对你感兴趣,跟你有缘,你就有得忙,对不对,菁喆?”茹欣媛胡乱比较一通。 “只可惜,我们没见到她老伴,他年轻时穿军装的照片真帅呀,比美国电影明星还棒。而且,他还是中国第一代空军机械师呢!”菁喆念念不忘冷杉夫妇结婚纪念照上的那个帅气军官的形象。 “真的吗?我以为我爱的英雄们都在二战中牺牲了呢。原来还有一个活到去年冬天。哎呀,我要是早点认识栗秋,就能见到他了,擦肩而过呀,擦肩而过。太遗憾了!还不如不让我知道这条消息呢!”茹欣媛看似调笑又好像很认真地说道。 “怎么,你喜欢二战时的英雄?”栗秋问。 “我有二战英雄情结。这就是为什么,我对当下的男人爱不起来的原因,因为早在少女时代,我的心就被二战片中的那些英雄们征服了,他们的存在,让当下男人苍白和乏味。我的心,我的爱情,都已经曾经沧海难为水了。现在你们明白了吧,为什么我的婚姻生活一直不如意,就是因为心里早已有爱,没有他们的位置了。”茹欣媛理性地说。 “如果你遇到参加过二战的英雄,你会爱上他吗?”菁喆小心翼翼地问。 “我想,我会无来由地扑过去,抱住他痛哭。就像终于找到失散多年的爱人一样。我会对他特别特别的好,不让他做任何事情,不再让他受任何委屈,我要好好地疼爱他。可惜我没有这个运气,他们这个年龄的人,差不多死完了。就算活着,筋骨也都被抽掉了,恐怕只剩下两只眼睛还在骨碌碌地转,证明他还活着。好残忍。”茹欣媛不敢想象,自己钟爱的人变成老态龙钟的样子该令她有多么心碎。 “可是,万一你遇到了呢?而且他们又老又丑又小怎么办,你还会有激情去拥抱他们吗?”菁喆设想一个很现实的画面。 “你这小女孩,想得还挺现实。这的确是个问题。如果他们形象差点,可能会影响我的激情,但我依旧会从内心敬仰他们。”茹欣媛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 “既然你那么崇敬二战英雄,冷杉奶奶也应该是女英雄,你会佩服她吗?”菁喆又问。 “那当然。一个知识女性投身抗战,更了不起。如果没有一种勇往直前的闯劲儿,怎么敢上战场?你一说到她,我就想,如果当年我要是赶上抗战,我敢上战场吗?那不只是不怕死的勇气呀!那个年代要舍弃的东西很多,我都难说自己能不能做到。”茹欣媛勇敢地正视自己说道。 “那你干脆买下她的房子算了,她正在卖房呢,她那个老人村庄环境优美安静。”菁喆直接建议道。 “你这脑袋瓜瞎想什么呢?茹欣媛敬仰二战英雄,与买下冷杉奶奶的房子有什么关系?再说茹欣媛犯不着跑那么远去买房呀!”栗秋乐呵呵地说。 “我是想让茹欣媛沾点冷杉奶奶和她丈夫的英雄气呀!你想,茹欣媛要是住在抗战英雄的屋里,那得给她带来多大的力量啊!”菁喆想法独特地解释。 茹欣媛一听,咧嘴笑了,说:“从认识菁喆起,我就一直把她当女儿看,有了这么久的感情后,才发现,菁喆开始懂我了,知道跟我贴心,这个建议不错,让我考虑考虑。你们还别说,我就是打算忙完这阵子,去郊外空气好又安静的地方看几处房子,母亲也活不了多少年,我想尽可能让她的晚年活得舒服些。既然你说冷杉老太太正在卖房,我可以去看看。万一对上眼,既成全了我仰慕英雄的心愿,也能沾沾她的贵族气息,也可给自己的晚年找个舒适的环境。” “那你就抽空去看看呗。”栗秋微笑着,转而又狐疑地问:“今天请我们吃饭,喝啤酒,啥由头?” “不吃饭,主要是喝酒。酒是个好东西,既能解闷,还能壮胆。周一我要上法庭了,想让你俩给我打打气。”茹欣媛直截了当地说。 “你要打官司?你告别人,还是别人告你?”菁喆问。 “我才不害怕跟任何人打官司呢,不过这次,我是被政府告了。我有点慌,心里没底。”茹欣媛诚实地说。 “因为月子中心的事?”栗秋猜测。 “你怎么知道?”茹欣媛好奇。 “当你有这个想法时,我就觉得迟早得出事。能撑这么久已经不错了。”栗秋坦言。 “今晚只喝酒,不许提月子中心,也不许提‘法庭’俩字。所有的事情我自己都会搞定。对我来说,这是一场战斗,不管对错,我都要努力去应对。现在,我只想放松,减压,暂时遗忘,行吗?”茹欣媛的要求并不高。栗秋和菁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说什么。如果在中国,要是摊上这么大的事,栗秋和菁喆吓都要吓死了,光社会舆论都承受不了。好在,茹欣媛摊上这事是在小小的波士顿,没几个中国人知道。这种事搁在一个男人身上,也不见得能扛住。但显然,茹欣媛不想让家人掺和,况且家人也帮不了这个忙。倒是跟两个昔日室友还能坐坐,聊聊,不过仅此而已。 茹欣媛希望栗秋和菁喆周一参加庭审,她说:“别拿白眼球瞧我,我不是罪人,也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再说,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我是给你们一个上美国法律公开课的机会,目睹我与政府理论的过程,以后你们在美国遇到官司就不紧张了。我个人认为,经常上法庭并非丢人的事,这是我在奋斗过程中追求生活品质的一个细节体现,至少我追求公平,那么别人或政府也同样可以追求公平为借口,与我在法庭上平等理论,这是对我的尊重。当然我也有勇气有能力与他们对簿公堂。只是略略有点紧张。来,陪我喝一杯就好了。” 菁喆真觉得茹欣媛宰相肚里能撑船,都到这时候啦,她还有心思喝酒。 两年前,律师告诉茹欣媛,华人聚集区洛杉矶和旧金山已经开了20多家月子中心,平均一年能接待3000多位孕妇,开办最长的已有十多年。这个数据令茹欣媛兴奋不已。原来自己此前的担心是多余的,看来中国的游击战术,在美国的土地上也是所向披靡呀!茹欣媛想,天生我材必有用,哪里都能找到拼搏的战场,就看自己出手不出手,何时出手,从哪个角度出手。 从去年夏天到冬天,茹欣媛的月子中心收入甚是可观。如同低股买进的股票,一路走高,令购股者大为振奋。但一个月前,律师告知茹欣媛,洛杉矶市的一些居民集结起来游行,抗议华人的月子中心对他们正常生活的侵扰。这种怒火可能会引起美国政府的注意。茹欣媛听闻此消息,立即抢先采取措施,先是叮嘱孕妇们平日别结伴上街,别到居民区散步,以免引起居民们的注意;然后又想出办法,把独栋楼的孕妇们分散到另外几处出租房。但舒适型和豪华型的孕妇们很是反感,当初因为合同里约定,待产期在环境优美的公园附近,她们才肯出高价到这里生孩子的,坚决不愿意东躲西藏。茹欣媛又想到另一招,想修个围墙,挡住其他居民的视线。未及她做这一切,她的月子中心突然被政府查抄了。孕妇们都被吓坏了。茹欣媛赶紧安排母亲住到33号公寓,同时,给孕妇们订了酒店,缓解了危机。 原来,居民们不堪忍受婴儿此起彼伏的吵闹声,向政府举报了此现象。政府派人调查,发现了一个中文网站,专门介绍如何赴美产子,服务项目以及收费标准,经过顺藤摸瓜,找到了位于波士顿的茹欣媛的月子中心,并确定,她这是在居民区非法经营家庭旅馆。于是,政府决定将房主推上法庭,起诉的罪名有两个,一是未经许可,经营孕产妇旅馆的行为;二是非法改建房屋。 (下期《海外剩女》之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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