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造房记 (十)

讲到设计，我们还是先回头谈一谈加建和翻建。

我在网站上讲过“如果你给我十万我能帮你做出二十万的效果；如果你不幸给我三十万，对不住，还是二十万的效果”。因为三十万是推倒重新建。想你四五十万买 的小烂房，不用告诉我它有多小多破旧，但它至少也值十万到十七八万。大家都喜欢二层楼的气势雄伟的大房子却没留心市场上加建出来的重重叠叠，趴在地上的老 房子要价也不低（如果位置好就更了得）。如果你买杯咖啡也要想半天是去麦当劳还是星巴克， 那你推平这十几万之前更应该想清楚。

前文提到经高人（我的建筑商）指点我在贷款的deed上面画的设计。（这种做法在有的区可以，尤其是你的沿街线超长）土地做个勘测下来，三个星期就没了， 不说还要花八百到一千二。我心疼这八百银子就拿着deed上阵了，后来土地勘测查出了easement（地是你的，但使用权被别人划分）和湿地 （wetland），我想抽身而退都来不及。

我的建筑商是在《侨报》上找的，因为我初来乍到无人认识。第一个谈的是天津人，大雪天领着我去看他刚完工的工程。凉台很大，看着让人高兴。可能是因为波士 顿房子修大了取暖费烧不起，只好拿着凉台开练。从厨房进入新加的一间大屋（有点奇怪），有四五百尺。房东大概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造小了折腾一遍不划算。 房子上面没有阁楼，四圈是电暖气（不用水暖，省钱不说还不怕冬天冻水管）。屋里一点热乎气儿也没有，和室外一个温度。我站在屋里，上无阁楼直接看房顶（冬 天冷，夏天热），四周又如此空旷，觉得自己非常渺小。找不到家的温馨感觉，倒更像一个舞场。

第二个是广东人，我问他一层和地下室之间隔暖怎么做，他说还隔个什么劲儿，又不是室外。后来在波士顿生活网上看见有人写他们做的卫生间用错了水泥板，漏 水。来修了几次就再也抓不到人影了。我很庆幸没用他们。我后来找的人的好处是随口就能报价出来，不用等几天算给你（当然后来加价也随口而谈）。

虽然我们后来有摩擦，但我还是感激他没有拿着钱跑掉。除了最后一笔钱，任何时候建筑商跑掉都是雇主吃亏。尽管钱是按时间分段给的，可分段的时间和钱的数目都是建筑商定的。我先生的同事造房子就被人拿着钱跑路，能告早就告了，双方后来不了了之。有人说可以要推荐信，建筑商房子造了这么多年总能找出一两家没红过脸的。等到了你这里，一辈子也就造这一遭儿，好坏莫测。

设计师拿了个比例尺一量说我的房子离邻居有三十七尺，加建二十尺和政府要求的离邻居十五尺，留下二尺余份给突出的房檐和政府的人挑刺。我对着deed上的 方框相了几天面，画了无数的草图，就在我的头脑由清晰转为混沌的时候，我的建筑商打电话过来说别耽误时间了，快点赶出来拿到政府里面报批。他等着开春就开工。只要有个地基的大小就好了，其他的以后再慢慢商量，还可以边做边改（他当时可没告诉我收费也是边做边加的）。

于是开始和他介绍的设计师商量。第一稿出来了，我看了差点没晕过去。在家庭屋里有一个四尺的正方形作为旋转楼梯下到地下室。家庭屋（19X16）去了老屋的烟囱碍事再来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就不剩什么了。 本来一般人对数字的概念就很模糊，可能画出的东西造出来会很怪异。我还指望我没有的感觉从他那里找，看了他的设计我的心彻底凉了。建筑商讲所谓设计就是画图而已，他以往的工程设计都是他和房东一起完成的。我于是又开始同他讨论。在他再三催促下，我的设计赶在三月底递了出去。回想起来应该是先做勘测，让他画 出可以建房的框来，然后同设计合作在勘测图纸上画出草图。最后再找勘测师定稿画出建房后的平面图。

一个星期以后就被打回让我做勘测。勘测师保证一个星期把图递在我手上。没想到三天后他就找我说：“麻烦了，发现了湿地，需要专家介入。”于是价码由八百涨 到二千八。我最怕同政府里的环保委员会（conservation）打交道，托起来没准不说，银子花起来也没数。建筑商说不用怕，大不了给他把一块地改成湿地蓄水，这事他在别的区做过。我听得头重脚轻，那得花多少银子，他当然希望是工程越大越好。而且这是打水漂的钱，花出去以后你看不见一片瓦，一块木头。 勘测师给我推荐了湿地专家（wetland specialist），而后发现来做事的又是专门在Lexington做的一对男女。在他们忙活了一下午在树上挂了些布条后告诉我百尺以外，我应该再也 见不到他们了。我听了喜出望外，每次见他们都少不了花银子，不见也罢。勘测师回头又按着他们做的标记重新测量（fieldtrip$350，出来一次）， 画图。

总算等到测绘的结果出来了--108尺。我给环保委员会的头Karen留了言，问还需不需要做什么？石沉大海，我就想着没事了，因为官网上写着一百尺。又三次骚扰建筑局，问他们要不要经过环保委员会，他们说不需要。按惯例三十天批准，就在我把心放在了肚子里，把湿地的事都快淡忘的时候，数数日子已经过了二十八天。想想还是不放心又跑去问，建筑局的人说“我今天才给Karen打了电话，我们不能批”。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早沟通。我怀着悲愤的心情给 Keren留言，没想到她下午就拿着上法庭的申请表到了。装模作样的在后院溜了一圈就笑容可掬的让我填表。我问她白等的二十八天怎么算？她说下一次开庭是 五月十九，当天就知道结果，建筑局马上就可以批。也不要什么钱，一百块就好。我说现在我在出租房里住着，两头开销，这一个月下来我的新厨房就没了，再三拖两拖我的房顶就只能遮一半了。我不想玩这个游戏，我往上加建好了。她说你做一次当然要做个大的，别灰心，只是时间而已。

回头打电话再问，她就说不知道能不能通过了。于是我怀着复杂的心情等着五月十九的到来。

(本文原载于 文学城 Wenny Zhang blog 2009-1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