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剩女连载之四十六: 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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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照原

李照原, 高级软件工程师,于1988来北美。他自幼喜爱文艺,兴趣多元广泛,热爱声乐,朗诵和舞台艺术。多年来致力于弘扬中华文化,努力为华人社区服务,积极促进东西方文化交流,应邀在大陆,香港和台湾华侨的诸多庆祝活动中演唱歌曲和担任节目主持人,受到了华人和主流社会的喜爱和认可。

他多次受邀参与筹划波士顿地区的大型文艺活动,并以专业水准的中英文担任节目主持。他主持的多个大型文艺活动有《大波士顿地区第五届亚美节》,《东西互联波士顿地区春节文艺晚会》,《波士顿地区华人华侨 “百年圆梦,中秋同庆” - “庆奥运,迎中秋” 文艺晚会》等等。自2006以来,连续主持诸多亚裔社区和组织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会和周年庆典, 包括《波士顿京津同乡会》,《全美亚裔妇女会麻省分会》等等。虽然常常忙的不亦乐乎,但他依然认认真真,一心一意地努力把精彩的节目最好地奉献给观众。

为进一步提高演唱技能,他虚心请教声乐老师。同时参加过多次声乐比赛,并屡次获奖。曾于2008年第一届“怀旧金曲大赛”夺得冠军,并获一至好评。

李照原来美后加入了多个文艺团体和合唱团,担任男高音的合唱及领唱,包括黄河艺术团,东方之声合唱团, 剑桥(MIT)合唱团,大波士顿文协(GBCCA)合唱团,等。曾随东方之声合唱团参加2006年第四届世界合唱比赛。共有90多个国家,超过350个合唱团参加了比赛,荣获混声合唱银奖和民歌铜奖。

李照原还被邀请参加过话剧和电影的拍摄。作为北美枫香戏剧社主创人员之一,出演了话剧《海外剩女》中的医学博士。 他曾于2003年主演了由杨有新博士编导的故事片 《静火》 (”Silent Fire”) 中的男主角-何志远。 该部影片反映了当代中国知识分子在异国奋斗不息以及个人和家庭的感情纠葛。《静火》(108分钟)入围了2005年纽约国际电影节,并在77部入选作品中夺得 “最佳外国语故事片” 等奖项。

他积极参加华人社区的活动,如:2016.02.20 全美华裔大游行(大波士顿地区),为华人的权益呐喊,为华人后代发声。他热心参与敬老,爱老,助老活动,如:《剑桥中国文化中心夕阳红活动站》波士顿公演 (2014年,2015年,2016年), 中国城老人公寓的春节慰问演出 (2016年),等。

Author: 张西
Date: 
2015-10-01
出门前,菁喆俨然一副女主人的面孔,让理查德把地上扔的所有的脏衣服都装起来,拎到洗衣房清洗。理查德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照办了。菁喆打定主意想在这儿住几天,一想到这张床单不知是什么女人睡过,这床被子是什么女人盖过,她心里就不舒服,借着床单脏了的缘故,她提出,买个新床单,新被罩。 理查德不解地问:“为什么?” 菁喆说:“这床单很脏。” 理查德却反对:“床单很干净,是新的。” 菁喆经过厨房时,看到冰箱上贴着理查德与某个女人亲热的一组照片。她以为是他的前妻。 “是一般的女朋友。她有男朋友。” “为什么跟你这样紧密?” “因为她在洛杉矶生活,是个电影场记。” “噢,就是早晨给你来电话的那个?” “是的。” “这么远,怎么认识的呢?” “她到这里来拍电影,也喜欢看足球,我们在酒吧里认识的。” “好了多长时间?” “半年。” 一转身,菁喆看到墙上的两幅摄影作品,菁喆猜也是那个女场记留下的。理查德说是的。菁喆隐隐有些不舒服,既然知道自己要来,为什么不把冰箱上的照片摘下来?这不尊重自己,或者说,那个女场记对于这个房子及男主人的影响是深远的。 第二天,理查德履行了他的部分诺言,带着菁喆游玩詹姆斯镇。他们相互挽着手臂散步,虽然是冬季,但菁喆仍感觉到一种旷世的美感。然后他们去理查德读硕士的大学转了一圈,随后进入这个城市的图书馆、博物馆、看书、聊天、喝茶,不无亲密,这一切都令菁喆幸福地晕眩着。一个城市对于她来说,不在于有多美,而在于有没有她喜欢的人。她是在这一瞬,悟出这句话的。这一瞬,她依偎在理查德的身边,他那毛发稀少的头颅看上去也不那么别扭了。他穿着一件黑色圆领毛衣,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蹬一双特大号旅游鞋,一边向她介绍詹姆斯镇的历史,一边将手放在她的颈部和腰部,温存地给她按摩,因为她在经期,有只大手捂在那里很是温暖。 那天下午,他还带她去了一个教堂。她以为他要做祷告什么的,但一进去,她惊讶地发现,那空旷的大厅里排满了木制酒缸,每个缸里都是新酿好的啤酒,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客人。他俩坐在高高的酒吧台上,直喝到醉眼蒙眬。那个下午,他们借着酒劲说了好多好多的贴心话,甚至说了彼此的感情经历,菁喆甚至说,不想走了,要留下来给他煮中国饭吃。理查德兴奋地不停抚摸她的后背,并不时地亲吻她的脸颊和嘴唇。那个下午他们似乎产生了爱情。但是菁喆也有点扫兴或者吃醋,那个女场记又给理查德发过两条短信,他仍然说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不仅如此,理查德还接了一个更遥远的电话,那是来自苏格兰的一个女人。理查德得意地告诉菁喆,自己是个疯狂的男人,他让菁喆看他手上的一个已经模糊的刀疤,那是他年轻时留下的。他曾与这位苏格兰女人相爱,但她的苏格兰前夫却认为前妻与英格兰男人在一起是他的耻辱,拿着刀子找到正在喝酒的他们打架,于是,流血事件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为什么没有结婚?”菁喆的意思是,既然你都为人家流血了,爱得够深,怎么没在一起生活呢? 理查德说:“不可能在一起生活了,就是这样。”他只想表达,他是个爱得疯狂的男人。菁喆当然也可以理解成,他是个很有激情的男人。他又说到曾与一个美国女人的婚姻,从特别特别相爱,到最后丈母娘出来大打出手,抢走他的房子。现在他住的这半套房子是这几年才买的。 理查德说这些时是得意的,但菁喆心里却起了变化。她明白,自己不适合跟这个男人在一起生活,因为她更喜欢平稳的生活,可经不起折腾。 这天,到晚上10点钟,理查德还没有回家的意思,还在酒吧里泡着。这是一家台湾人开的酒店,老板娘看上去也就30出头,菁喆跟她说汉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菁喆便问:“理查德经常到这里来吗?” “是的。常常一个人来,坐一会儿喝杯酒就走。” “也带女的来吗?” “有时候。前段时间他带来过一个日本女人。” “这个城市有很多英国人对吗?” “是的,他们特别爱逛酒吧,好像英国人就这个习惯,没事就钻酒吧。” “那这个样子怎么过日子呢?” “结了婚可能就好了吧?要不然,他一个人待在屋里又有啥意思?”女老板问:“你有没可能跟理查德过日子?” 菁喆脱口而出:“不,没有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说出了这个答案,下午还跟人家说,想留下来不走了,怎么这会儿就变了呢?菁喆想,可能自己的潜意识里已经觉得两人的生活方式太不相同,未来会产生许多无法调和的矛盾吧。与其勉强这样,不如直接散伙。但是,自己的第一次已经给了他,怎能说散就散呢?她有些纠结。 菁喆实在是疲惫了,她觉得理查德很不体贴她,既然他不提,她只直接说:“我想先回去休息。我身体很不舒服。” 理查德干脆地说:“好吧。”他开车把菁喆送回房间,“你休息吧。” “那你呢?”菁喆不解地问。 “我不习惯这么早休息,再说我还有事跟朋友要聊。” “你不会太晚吧?” “不会。” 理查德吻了吻菁喆,走了。一种不被重视的难过从菁喆心头掠过。他是有意忽略自己呢,还是无意为之?看他的态度,不像是故意的,更像是对女人傲慢惯了,如果这就是他的一种常态,她真接受不了。菁喆有些心乱。 菁喆在厨房烧了点开水喝下去,感觉好些了。但厨房里的咖喱味道熏得她难受。摩洛哥女孩和尼泊尔女孩以及她们的男朋友都在。显然他们刚刚做过饭,有一对把电视声音开得很大,有一对在大声聊天,而且他们不是抱着就是亲着,弄得菁喆从他们身边经过就像做贼。 胃一阵紧似一阵地疼,菁喆的额头开始冒汗。这两天胃里光灌凉水和凉气了,几乎没怎么吃热食。莫名其妙的委屈涌上来,这时候她有点想撒娇,于是,她给理查德发了短信: “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 “我的胃不舒服,吃不下任何东西。” “你没事吧?安迪和我欠了一笔账,我们试图找到解决的办法。我回去跟你在一起也没事做。而且安迪很惊讶我竟然这么早回去见你。你要知道,我的个人生活与我的生意是联系在一起的。” “你能早点回来吗?我的胃真的很难受。我需要你的照顾。” “出了什么事?”…… 菁喆生气地把手机关了。没想到,就这么一件生活中的小事,两人竟然有分歧,他的口气非常强硬。这是怎么回事?他一向就这样呢,还是这会儿就不耐烦了?他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他为什么把朋友的建议看得那么重?说来说去,他还是不在意自己。看来和这个男人过日子不靠谱啊。菁喆吃下自备的胃药,在黑暗中悄悄叹着气。她决定,如果他一会儿回来了,就原谅他;如果他仍然很晚才回来,就离开他。 夜里快3点时,理查德回来了。他悄悄摸到床垫上,脱衣睡觉。菁喆根本没睡着,她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两人背靠背睡着,一直到天亮。 早晨8点,理查德的手机叫醒铃响起来。但理查德半天没反应。菁喆只好伸手碰碰他的后背,佝偻着腰睡成长条虾米状的理查德才醒了,伸手按下响个不停的铃声。然后,他转过身来问菁喆:“还好吗?”菁喆不理他。他伸出胳臂搂过菁喆说:“昨晚又给你打过电话,但你关机了。我想可能没什么事,就没有马上回来。” 他话语中虽有些歉意,但并没有郑重其事地向菁喆道歉。他就这么骄傲吗?他有什么了不起?菁喆想着。如果她以后真的跟这个人在一起生活,肯定少不了生气,菁喆规律地生活惯了,而这个英国男人喜欢泡酒吧,生活极不规律。 就在菁喆胡思乱想时,理查德翻身,开始亲吻菁喆的脸,然后是嘴,然后是身体。他知道菁喆正处于生理期,并没想进入她的身体,却拉着她的手,去动他那个地方。菁喆并不配合,他就自己抚摸,不一会儿,他憋着劲射精了,然后身体和精神头都垮塌下来,喘着粗气。 菁喆斜眼看了看他,说:“今天上午我要去个杂志社,下午回波士顿。”理查德愣了一下,说可以帮忙网购车票,但说这话时脸色铁青。菁喆起床,说要为他做一碗阳春面。 菁喆端着阳春面回到卧室,理查德也已起床。他建议菁喆第二天再走。菁喆坚决地说:“今天就想走。” 理查德看着她的眼睛问:“确定?”菁喆点头。 理查德又问:“你的账号是多少?” 菁喆明白了,他是让菁喆自己出车票钱。她苦笑,这就是文化背景差异吧?如果在中国,如果她去看望男朋友,这来回机票钱是不会让自己出的。这个抠门的英国佬!菁喆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菁喆预定了下午1点的巴士票。 理查德手里拿着刀叉,正要吃阳春面,短信又来了。还是那个女场记。菁喆便嘲讽道:“这普通朋友的短信来得够频繁啊,几乎是早晚都问好啊!” 理查德放下碗不吃了,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还是想去咖啡店喝红茶。你去不去?” 菁喆说:“我的胃不舒服,就不去了。” 理查德听完就断然走了。 菁喆打出租车去了杂志社,责任编辑提了几处修改意见,让菁喆改好后,再寄来。菁喆感觉到了,这个编辑对她的论文是欣赏的,主要是想证实,这些实验数据的确是菁喆本人做出来的。 菁喆回到理查德的住处时,他还没回来。菁喆就坐在楼梯口,一边看书一边等他。大约半个小时后,理查德回来了,说是一起出去吃午饭。菁喆说,想吃碗中国面,因为胃里还是不舒服。理查德冷冷地说:“那么,随便你。”然后他自己又走了。 菁喆弄了点热乎乎的面吃下去,又把理查德的房间清理一新,窗台摆了一盆新买的花,墙上挂了一幅画。这么一收拾,还真有点家的味道了。菁喆原打算给理查德留个字条,然后打车到巴士车站,刚收拾好背包,理查德回来了。他一进房间,眼前一亮,便立刻走过来拥抱菁喆,说:“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事。” 菁喆也说:“谢谢你陪我游览詹姆斯镇,还请我喝了那么多啤酒。” “你愿意让我去波士顿看望你吗?”理查德温柔地问。 菁喆客气地说:“当然欢迎。” 理查德郑重其事地说:“下个月,我要去波士顿看望你,也许几天,但我一定会去拜访你。” 菁喆的心有些回暖。她暗想,也许他是个好男人,但需要时间来磨合。谁知,这只是理查德的客套话。之后他便说:“公司里还有事,你自己打车到巴士汽车站吧。”撂下这话时,他面无表情。 菁喆生气了,心想这个英国佬的脸,怎么说变就变,一点都不懂礼貌,还耍上脾气了。在这个城市,自己就只认识他,也只能依靠他,英国人不是很绅士吗?好吧,既然如此,自己偏和他较劲。 菁喆强硬地要求道:“不行。我不认路,你必须把我送到车站。” “去车站很容易的。” “那也不行。我找不到地方。” “好吧。”理查德两手一摊,耸了耸肩。 有许多人在等车。理查德告诉菁喆,就守在那个站牌下,一会儿巴士就会来。他说:“这里停车不方便,我就不陪着你等了。”说着,他帮菁喆把行李提到站牌下,然后弯下腰来,吻了一下菁喆,仍然说:“下个月我要去拜访你。”菁喆笑笑没说什么,心中暗骂:“去你妈的吧。” 菁喆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男人以及他的汽车从眼前消失了。很快,詹姆斯镇这个美国最早的殖民小镇,也消失在菁喆身后。  菁喆原打算下车后到中国城吃碗暖胃的扯面,然后再坐地铁回公寓。可是,当她双脚刚落地,栗秋的电话就来了:“到站了吧?我们已经在等你。你直接到中国城的南北和,过来一起吃点东西,再送你回去。” 真是善解人意呀,这才是亲人!上车前,菁喆给栗秋发了短信,告诉她自己回波士顿的准确时间,这样做,只是为了让她放心。 栗秋说的“我们”,是指她和菲利普,自从他们见面直到现在,两人感情一直很稳定。菲利普很听栗秋的话,让他干啥就干啥,而且主动做好所有周边的琐事。这使得不仅栗秋受用,菁喆也跟着受用了。 虽然晚上10点多了,但小餐馆里仍坐满食客。栗秋选了靠窗边的座位,她和菲利普并排。菁喆从窗外一眼看到他们以及餐桌上的一笼热气腾腾的灌汤包子,饥肠辘辘的胃立刻开始“吵闹”了。 “吃吧。几天没吃面食,胃难受了吧?”栗秋笑眯眯地把包子推到菁喆面前,菁喆不客气地拿起一个就往嘴里送,但不知为什么,吃到包子的瞬间眼泪流了出来,泪水弄湿了眼镜,她不得不把头垂得很低。 “发生什么事了?”菲利普看到菁喆不对劲。 “瞧你这点出息!有什么委屈回去再说,先吃饱。”栗秋温柔地说。 “包子太好吃了。谢谢你,栗秋。”菁喆强咽一口包子,抬起泪脸冲栗秋笑笑,然后说,“对不起我得去趟洗手间。” 菲利普第一次到中国城吃饭,不解为什么人们都大声说话,像吵架似的。他站起身对栗秋说:“我去跟服务台说一声,叫他们说话声音小点。”栗秋拉拉他的手,让他坐下,说:“别管闲事。中国人喜欢大声说话,那样痛快。” “可这是公众场所,应该安静点。”菲利普认真地说。 栗秋努努嘴说:“你看那几个美国人不也大声说话吗?这叫入乡随俗,你也学着点。将来你到中国就能适应了。” 说起可能去中国,菲利普特兴奋:“啊!你什么时候可以带我去看你的家人,我很想去!” “等我的访学结束后吧。”栗秋承诺。 “如果我去了,你让我住在哪里?”菲利普温情脉脉地望着女友的眼睛问。 “住旅馆呗。”栗秋故意逗他。 “不对,你应该说让我住在咱家里。”菲利普郑重地要求道。 这时菁喆回来了。她洗了一把脸,平静多了。她用中国话悄悄问栗秋:“你为什么不让他住家里?” 栗秋假装若无其事地盯着菲利普的脸说:“他有洁癖,特别干净,每天把马桶擦得锃亮,我家地方小,东西多,卫生间哪像这边干净呀,我怕他不习惯。他根本不知道我这种小知识分子的家境。” “明白了。你怕他觉得咱们邋遢,丢咱的人。” “你们俩在说什么?”菲利普好奇地问。 “她说你到中国,应该去爬北京香山,波士顿只有土丘,没有大山。” 菲利普一听高兴了,立刻把他从网上查到的一些有关北京的景点,一一讲出来。 菲利普对中国景点的熟知程度,让菁喆汗颜。 “你喜欢中国?”菁喆问。 “特别喜欢。特别向往。”菲利普毫不掩饰地说。 栗秋说:“他对中国的了解,都是从书本上和影视作品里获得的,等他真的到中国生活一段,可能就从诗人变成现实主义批评家了。” “就像我没来美国之前,对这里也充满了向往一样。我现在总算弄明白了,作家和导演是什么东西。他们就是把局部放大,把芝麻变成西瓜,等你看到芝麻不是西瓜时,他们不负责任了,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是你自己看走了眼。真是的,气死人!”菁喆乱七八糟地形容着。 “你在说什么?”菲利普好奇地问。 “一边待着去,没你什么事。”栗秋用中文说着,同时对菲利普挤了个媚眼。 “一边待着去是什么意思?”菲利普模仿栗秋刚才说的话。 “就是说,我在考虑一些事情,请勿打扰。”栗秋用英文给菲利普解释。菲利普想了半天,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然后他笑笑,栗秋和菁喆也会意地笑笑。 栗秋和菲利普把菁喆送到33号公寓楼下时,已是夜里12点。栗秋让菲利普在车里等着,她和菁喆继续绕着林荫小道散了会儿步。 “我不再是出门之前的那个我了。”菁喆终于说出来。 “遗憾吗?”栗秋关切地问。 “不知道。说不清楚。”菁喆摇摇头。 “这个时代正在轰轰烈烈地往前走,没人会在意你是不是昨天失去了贞操。有贞操和没有贞操之间怎么辨别呢?一切都可以造假,处女膜也可以造假。真的是假的,假的是真的,别想太多。谁让我们碰上这个时代呢?”栗秋开解道。 “本来今晚都憋着想哭的,这会儿却突然平静下来。”菁喆仰起脖子望着夜空,那里什么都没有,一片黑暗。只有路灯是亮的,仿佛想刺探在菁喆身上所发生的一切。 “如果你经历过沦为弃妇的痛苦,再经历过做母亲的操劳,又目睹了中年丧夫晚年丧子种种的撕心裂肺,你将平静得没一点声音,只会默默地活着,喘气,承重。其实还好,普通女人经历的这些磨难,在你这里还只是一个开始,你够幸运的了。”栗秋宽慰道。 “普通女人都要经历这些吗?”菁喆问。 “差不多吧。” “我能不选择这种活法吗?”菁喆不甘心地问。 “能呀。你可以变性;可以提起头发,脚尖离开地球;也可以出家当尼姑;还可以不结婚但生孩子,或结婚不生孩子,或不结婚也不生孩子。但我所说的这些情形,都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女人的一生。”栗秋的小道理流水般,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流经菁喆这块干涸的土地时,菁喆便有了被滋润的感觉。 “栗秋姐,我现在脑子很乱。”菁喆还在想着这几天发生过的事情。 “你喜欢他?”栗秋有点冷了,双手搓了搓掌心。 “部分喜欢。”菁喆还是沉浸在纠结当中。 “你恨他?”栗秋的手心搓热了。 “部分恨他。”菁喆冻得牙齿也哆嗦。 “你跟他分手了,又忘不了他?”栗秋开始活动脚关节。 “像是。”菁喆开始缩脖子。 “你不跟他分手,又忍受不了他?”栗秋弯下腰用手按摩着小腿。 “像是。”菁喆把手放到羽绒衣口袋里暖着。 “你觉得他傲慢?”栗秋按摩双腰。 “我觉得他另有其人。”菁喆僵在原地。 “就算是有,也很正常。毕竟人家多年单身。你才出现几天?”栗秋向左向右活动着腰部。 “他凭什么那么傲慢?他父亲只是个铁匠,他却跑到我面前装大瓣蒜。”菁喆的鼻腔里哼出的气都是凉的。 “你确定真的放弃?”栗秋活动两个肩膀。 “确定。”菁喆把羽绒帽扣到头上。 “我认为你有点武断。你别总想着你还是中国的天之骄子,现在你到了美国,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一个想通过婚姻解决绿卡的剩女。”栗秋拉着菁喆往回走。“不,我不是这样的。”菁喆挣脱栗秋的拉扯。 “那你是哪样的?你能说你是为了爱情才去见他?”栗秋在路灯下瞪着菁喆。 “我就是。”菁喆再次僵在原地。不动。 “你确定你不是在粉饰自己?明明目的明确,却还认为自己崇高什么的。”栗秋又扯着菁喆往回走。  菁喆含着泪对栗秋说:“我心里的许多想法真的跟你不一样,我说我寻找的是爱情,其次才是绿卡,你不会相信的,但我就是这样的,我心里明白我是怎样的人,我要什么。” “那你告诉我,他并不是高富帅,也无法给你带来安全稳定感,你爱他什么?”栗秋很现实地问。 “他身上有股书卷气。而且,他是我的第一个真正的男人。”菁喆语无伦次地分辩。 “可电话里你不是告诉我了吗?受不了他的英国酒吧文化,受不了他的生活方式。”栗秋加快脚下的步伐。 “这就是我极其痛苦的原因。”菁喆跟在后面争辩。 “这么说,你还放不下他?”栗秋头都不回。 “有点。”菁喆咕哝道。 “那就再争取回来。”栗秋干脆地说。 “怕以后更痛苦。”菁喆纠结地说。 栗秋站住,转过身:“你那都是假设。也许你真的和他在一起,就习惯了。从你描述的情形看,他这人还是不错的。再说,他有几处房子出租,证明他在经济上没问题。没孩子,又有双国籍,来去自由,这样的生活不正是你渴望的吗?顶多你搬到他那儿住,他的城市也有医院,你找个工作很容易。要不,你再往回把他拽拽,也许你俩合适呢。” “算了吧。”菁喆自言自语。 “可他不是还说要到波士顿看你吗?”栗秋转过身,继续走路。 “那是客套话。”菁喆委屈地说。 “你也客套呀!出于礼貌,你该告诉人家,你到波士顿了。因为人家也花时间陪你玩,陪你吃,还调情了一把。你顺便问问他何时来看你,这线头不就又接上了吗?”栗秋为她支招。 菁喆心头郁积了很多气恼,她说:“我想说的不是这个问题。我觉得这个英国佬非常不礼貌,说过的话跟放屁似的,不仅不兑现诺言,而且说变就变。中国古话里说的,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或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之类的话,跟这个英国佬真的一点不沾边。” “还心理不平衡呢?还想知道他这样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别跟自己较劲了好不好,在男女问题上,没有为什么。发生所有的事情都是正常的,就算不正常,你也得正常去理解。如果我像你一样天天想十万个为什么,那我跟前夫的事,到老都想不通怎么发生的,我也到不了美国,也没有今天的幸福了。我当时之所以没有深究,就是因为我没能力深究,而且我还得过日子。行了,不跟你啰唆,我都冻成冰棍儿了,我这年龄的女人,就忌讳寒气入体,太晚啦,不奉陪了。”栗秋钻进菲利普的车,并摆手让菁喆赶紧上楼。看着菁喆消失在楼道里,菲利普的车才离开。 文化差异 菁喆回到房间后,没有马上入睡。她给理查德发了一条短信,谢谢他的招待。 理查德马上回复了。菁喆情绪好点了,她拨过去电话,说:“我已发过誓不再理你。但我需要核实一件事。” “请说。” “你是否喜欢过我?” “喜欢。” “你是第一个跟我有性关系的男人,因此我很在意你。但你看上去似乎很冷。还是你们英国人就这样?” 理查德在那边像是愣了一下,但马上回复道:“鉴于你说的,我是你的第一个有性关系的男人……那么我想不通,为什么你能这么快就到我的床上?” 竟然怀疑菁喆跟他不是第一次。菁喆气得浑身哆嗦,直想开口骂人,但她不知下一句该怎么说。 “我想知道,在我之前,你最后一次跟男人在一起是什么时间?” “我再说一遍,我跟你是第一次。”菁喆愤怒不已。 “但你留在我床单上的是经血不是吗?如果你是处女的话,作为一个亚洲女人,怎么可能如此快就到我床上?而且,我听说许多中国女孩在结婚之前,都去找医生修补处女膜。” 菁喆呆了。莫大的耻辱令她全身哆嗦发抖。她也看到过这种报道,但怎么能把这事与她联系到一起?她几乎要晕过去了。“我,我有什么必要这样做?你这是在污辱我!” “你都这个年龄了,怎么可能没有过男人?我真的喜欢你,但我心里有很多疑团。”理查德振振有词地说。 “你就是个浑蛋。你可以跟我分手,但你不能污辱我!”菁喆几乎咆哮起来。 “我从不做这种事情。”电话那边的理查德也惊呆了,他不知为什么菁喆会大怒。她有什么理由大怒呢? “你也不是一个完美的男人,你有许多缺点,而且难以改变。”菁喆报复地说。 “确实,我不完美。有许多缺点。你是个洞察力极强的女孩。而且,你走之前,我很在意你。”理查德依然绅士地说。 菁喆意识到有些失礼,便放缓语气:“今天我跟你说了太多的话,只想让你知道,我曾经对你付出过真情,并且也感谢你曾经关照过我。是你让我从一个女孩变成女人,这个过程已经深深地印在我的记忆里。我希望你有美好的未来,欢迎你到中国!” “你是个深深打动过我的智慧的女孩!如果你同意,我仍然想去波士顿探望你。”理查德其实有继续跟菁喆发展的意思。 “各走各的独木桥吧。不见了!”菁喆反而不再动心,把要说的话说完,就到此为止了。菁喆挂了电话。 栗秋刚躺到床上,菁喆就打来电话,告诉栗秋,这次真真切切地与理查德拉倒了。栗秋安慰说:“也只能拉倒。他连你是不是处女这事都计较,真出乎我意料,这是中国男人的看家本事,没想到这英国佬还有这怪癖,去他的吧。变来变去没个定性,找他是便宜他了呢,让他后悔去吧!” 菁喆哭笑不得地说:“只是这个过程进行得有点稀里糊涂,跌跌撞撞,半梦半醒。” “别再以貌取人了,实际点,以波士顿为圆心,半径不超过20公里,见面了解方便。” “你的意思是,我还继续找?”菁喆这会儿啥心思都没有。 “当然。万里长征才迈出第一步呢,必须找下去。”栗秋给菁喆打气。 菁喆洗了个热水澡,正要熄灯睡觉,茹欣媛从月子中心打来电话,说:“栗秋刚才给我发了短信,我已经知道你赴约的情况。因为是我支持你去的,所以总觉得有点责任在里面。” “我,我……”菁喆嚅嗫着。 茹欣媛无所谓地说:“谁曾想这个英国男人内心那么阴暗。这个哑巴亏吃大了,但又能怎样呢?人家没有触犯法律,顶多精神上欺辱了你,你能拿他怎么办呢?这仍然是个男权社会,男人有权查验女人是不是处女,那么谁来查验男人是不是处男呢?他性交一次跟一百次一样,看不出来的;他在哪个年龄开始性交的,哪个年龄阳痿的,你也看不出来。所以,没必要把初夜权看得那么重要。我算看明白了,这年头没什么男人值得我们为他付出,既然没什么人对我们来说是重要的,跟谁睡第一夜也就不重要了,反正这一关总是要过的。也未必是坏事,你总得成为女人对吧?” “你觉得我作为女孩主动自投罗网是不是有点蠢?”菁喆不自信地说。 “有啥蠢不蠢的?通常女人在你这个年龄孩子都上小学了,床上经验已经丰富得一塌糊涂,正所谓‘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却读书读傻了!我就不要求女儿读硕士博士什么的,一句话,放羊管理。只要不犯法,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茹欣媛从菁喆的经历感慨到自己女儿身上。 “又不是我自己愿意这样的,我也想像其他女孩那样,到识字年龄上学,该恋爱时恋爱,该结婚时结婚,该生孩子时生孩子,到退休年龄安享晚年。可我跟别的女孩就不是一个节奏,我这32年,就干一件事:上学。”菁喆越来越愿意总结自己的前半生,仿佛以后就不过了,或即将是另一种新开始。 “有点怨恨你妈?”茹欣媛敏感地问。 “有点。就为了让我妈满意,我失去了一个做正常女孩的自由,所以不属于正常发育的那种女孩。”菁喆怨气十足地将自己的不顺指向母亲。 “那也不是她的错。受过那个时代洗礼的女人们,都希望自己的后代扬眉吐气。你接上她这口气,她就舒心;你跟她拧着,她这口气就堵在心窝,淤滞一辈子。中国的家长,更愿意把子女当成私有财产支配,不许你这样不许你那样,对他们来说是极平常的理念。她们整天想着解放自己,却不想解放子女。大多数家长既不解放自己,也绑着儿女,大家就这样相互拉扯,相互折磨,谁都不痛快地活着。你妈没能脱离那个环境,她这样随大流何错之有?何况她把你教育成留洋博士,又何错之有?以后不许你再迁怒你妈,听到没有?是你自己把自己变成了另类。”茹欣媛让菁喆从自身反思。 “既然我是个另类,那就另类地活着呗。”菁喆很无奈。 “你心理上把自己当成正常人不就行了,管别人怎么说呢。”茹欣媛让菁喆拿出阿Q精神自我安慰。 “我这个群体难道成了这个时代的社会问题?” “顶多是社会现象。但能折射出背后的社会问题。”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继续呀!就一个浑蛋英国佬就把你吓住了?他越是傲慢,你才越要找个更好的,咱不缺鼻子不缺眼,凭啥不能活得滋润?”茹欣媛的声音很大。 本来菁喆都平静了,跟茹欣媛通完电话后,她又难过起来,她趴在床上哽咽了很久,以此祭奠刚刚逝去的处女生涯。 走 低 菁喆顾不上伤心,周六又去了老人院。她不悦的心情,在老人们的一句句感谢声中消散了。 为什么每每与老人们在一起时,总让自己心情快乐呢?既然这里需要自己,既然自己喜欢这里的老人,既然这里是个快乐的场所,为什么不在这里待得更久些呢?为什么还要回到冷冰冰的实验室,对着一大堆数据发愁,为什么不马上改变这个现状? 令菁喆欣慰的是,老年病学专业的硕导已经同意她转专业。只是她还在纠结,要不要先说服母亲?但今天,她突然淡定了,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母亲已经把自己扶上马送一程了,不能再牵着马,让自己骑在马背上前行。对,要学栗秋的务实,学茹欣媛的干脆利落,没什么可纠结的。不就是放弃博士学位吗?不就是让母亲失望吗?不就是重新学习一门生存技能吗?只要自己喜欢,就算将来当护工又怎样呢?何况自己会努力一级级往上做。 菁喆终于壮胆给博导写了邮件,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谈。导师约菁喆周二上午在学校办公室见面。 “你想结束实验室的工作?你想做什么?可我现在正需要你的实验数据。”导师听了菁喆的陈述,面无表情。 “抱歉教授,我不喜欢每天拿小白鼠做实验,我想跟人交流。”菁喆感性地说。 “你的想法太令我惊异,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读一个老年病学的硕士学位,学制两年。我希望您能支持我的改变,这样有助于我找到工作。我在网上搜索过,美国已有2万家养老院,约200万老人入住,大量的养老机构都需要老年病学的专业人员,请导师理解我的选择,我继续读博,心理压力太大。”菁喆希望看到导师的笑脸。 “我知道你对我有点失望,我没有承诺给你工作签证,不是没有希望,而是这是件很麻烦的事。你突然360度急转弯,让我没有心理准备。而且你重新选择的专业跟学术太不沾边,难道你不再做学术了?你的论文很有独特见地呀!”导师还是想留住菁喆,继续为他打工。 “谢谢您,我从心底不喜欢生物专业,我想趁着年轻,做我认为有意义的事。”菁喆坦言。 “老人院的工作是很有意义。但是它会让你陷入琐碎的事物中,会有没完没了的麻烦。”导师还想拉菁喆回心转意。 “我不怕麻烦。现在全球有3亿老人,中国就占了2亿,我想,学习这个专业会让我有自信,将来我回到中国,可以为老人们做许多事。或许这才是我感兴趣的事业。” “噢,你让我对你充满敬意,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转到这个领域吗?” “我爷爷很爱我,我也爱他,但他生病后,我却没能陪伴在他身边,为了弥补内心的遗憾,我想去照顾别的老人。” “好的,我明白了。你很善良,既然这是你的心愿,我尽力成全你。” 菁喆与导师的谈话起了作用,接下来转专业的手续办得也很顺利。菁喆的心情也因此锃光发亮。过去的不愉快,也都一并丢到脑后。 俗话说:人走高,水走低。菁喆偏偏喜欢像水一样往低处流,她认为现在这种选择才让她放松,才让她的生命真实,为老人服务让她感觉到生命的真正活力。她就是这么一种人,这么一种心态,可是过去,母亲总是揪着她的头发,让她的脚离开地面,她明白自己并不是真的那么想往高处走,就算一不小心走高了,也是虚高。 (下期《海外剩女》之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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