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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
张西
“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人?”菁喆沮丧地问。
“这个时代必然产生这类人,你今天不遇到,明天还会遇到。怎么,接受不了?”栗秋问。
菁喆愤愤地说:“这男人真无耻,太不尊重我。”
“他哪知道你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哎,你实话实说,当他做那些动作,说那些甜言蜜语时,你真的没反应吗?”栗秋问。
菁喆觉得自己的脸现在还都发热,坦言:“刚才到卫生间时发现,底下湿了一片,这是怎么回事呢?”
“很正常啊。你这个年龄应该有性生活,但你就是没有。所以,当遇到异性挑逗时,理智告诉你,这是在耍流氓,但身体反应显示,你遭遇了一次未遂的或不是你理想状态的性生活。告诉我,你跟以往的男友在一起时,喜欢怎样的姿势?”栗秋悄悄地问。
“你在说什么呀?我还没有经历过呢!”菁喆费劲地挤出后面这句话。
栗秋张大嘴巴:“天哪,真服了你!你跟我说有过恋爱,我以为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呢,想不到竟是这样,简直不可思议!”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菁喆小声问。
“怎么会?我更尊重你了。只是,你可想好了,你要想找美国男友,他们在性方面可都挺随便的。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法国建筑商吗?”
“有点印象。”
“我跟他Skype视频了一次,他就嚷着受不了啦,想要上床。”
“他也要求你穿性感点吗?”
“这不很正常吗?他在视频里一看到我,就直喊幸运,说是遇到东方美女了。”
“美国男人跟女人在一起时嘴很甜,对吧?”
“就男女性爱方面,中美文化差异还是挺大的。如果跟我视频的是中国男人,别管他私底下怎么欲火中烧,但一想到这女的以后要成为他老婆,他就会往歪里想,这女的咋这么开放这么骚?还不知她跟多少男的上过床呢,她能守妇道吗?美国男人却不这么想,呀,这女的真性感,我真幸运!如果两人能很愉快地上床,而且做爱舒服,他就离不开你了,如果再有了孩子,得,那就结婚吧。”栗秋好像什么都懂。
沮 丧
菁喆问:“这么说,跟你视频的那个建筑商性欲很强?他多大年纪?我感觉,法国男人浪漫但不负责。”
“强?……我不这么认为。他今年46岁,1米85,我对他的年龄和身高都挺满意。他的家庭也不错,他妈在法国出生,他爸是美国人,他说他从来没结过婚,也不想再要孩子,这一点,我也满意,我真怕他提出来再生个孩子,我可生不动了。我问他为什么对中国女人感兴趣?他说他喜欢逛中国城,波士顿的、纽约的中国城他都去,他喜欢中国女人给他做按摩。”
“哇,那不是找妓女吗?”
“可他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我想一个男人单身那么久,怎么也得有个发泄性欲的渠道和方式,我倒不计较那些,因为大部分美国人婚前大多有几个性伙伴,但结了婚就很忠诚了。”
“我不太相信一个人多年养成的习性,难道一结婚就能改变?”菁喆感到不可思议。
“咱不是以结婚为目的吗?管他呢。我跟他说,我是学医的,会中医按摩,也会拔火罐,他可高兴了,所以,那晚吃过饭,他就直奔主题,我们在宾馆开房了。这点我也是同意的。毕竟我也离婚这么多年,又是单身,而且我也有性的需求。那酒店真的不错,一晚上就三四百美元。但折腾半天,没整成。他说可能是最近太忙,累的。我也就算了。我俩分开的第二天,他就说要出国一星期,要我等他回来,我们坐火车去纽约玩。”
“你们又见面了?”
“没有。谁知这人不靠谱。一星期后给我电话,说是回来了。当天晚上就想见我,跟我预约晚上8点左右来找我。结果到9点,打来电话说,刚忙完事,今天太晚了,改天再联系。”
“是推辞吧?”
“你说对了。过了两天就是周末,我们还去不去纽约?我想了一下,打电话问他,他却说还在忙工程的事。明摆着嘛,他撤了。”
“他是不是个骗子?”菁喆生疑了。
“他倒不像个骗子,但我猜他心理有障碍,不敢再见我。我认定他那方面不行。一个男人如果长期手淫,可能会造成早泄或阳痿,他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所以就想在网上找不明真相的年轻漂亮女人来刺激他,如果刺激不成,也就算了。后来我在Skype上又遇到过他,跟他聊了几句,问他为什么没影了,他说工作忙。我就逗他,那我过来找你呗。他吓得赶紧说,他的工作环境人多不方便。我就猜,可能两种情况,一是他身边还有别的女人;二是他那方面可能真的不行。我倒是识趣,绝不纠缠。可他妈的这美国男人怎么就那么没诚信呢?说过的话跟放屁似的,而且说没影就没影了,连个招呼都不打。”栗秋似乎有一腔怒火。
菁喆头一回听到栗秋说粗话。其实栗秋是联想到那个直奔主题的讲师,也想起那个维吉尼亚的环卫工程师比尔,虽然那男人让她在身体和视觉上都很舒服,但心理上却不平衡。比尔走了以后,开始还像往常一样,写邮件,期待下一次再见,并预定下一次旅行的地方,同时也劝栗秋赶紧考个注册护士资格,容易找工作。但对于两人之间的事怎么发展,闭口不提。栗秋觉得就像做了一个梦,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比尔也偶尔给栗秋打个电话,称赞她的美貌和学识,后来,就很少联系了,明摆着,他绝对没有跟栗秋结婚的意思,他到波士顿来看栗秋,共赴瓦尔登湖,仅是想享受男欢女爱的美好,他不想更多地负责任。
“都别理他们了呗。你条件那么好,还怕找不到好男人?”菁喆劝慰道。
“当然不会再理他们。不过这美国男人虽然都很在意那方面,但他们的差别也很大。强的真强,就像我遇到的比尔,和你遇到的‘大卡车’;差劲的也真差,就像我吓跑的法国建筑商。”
“那我们还要不要继续找下去?”菁喆疑惑地问。
“当然要找。跑长途能不多备几个轮胎吗?坏一个,你得赶紧补上一个新的,再坏了,再换,怎么也得给自己备上三四个吧?要不耽误了跑路。如果后备箱里是空的,你就蹲在路边哭吧,哭死你,也没人帮得了你。谁让你没做足准备功课呢?就像我当年,一心一意跟前夫过日子,什么事业、朋友都抛到一边,真的,我们离婚前,我连一个女朋友都没有了,都让他以各种名义隔离了,我的生活只剩下他和儿子,甚至连父母都不能多关照。所以,当小三要求上位时,我都傻了,我就想,怎么可以这么傻?当时那个自嘲啊,你是永远都体会不了的。如果那时我有事业,也有几个朋友,我会傻吗?顶多就是跟他说拜拜吧您哪!人生啊,婚姻啊,都是跑长途,要走完这一程,遥远着呢。离婚后,我实际了,金钱、房子、车子、事业、友谊、爱情、男友,都是汽车备胎,缺一不可,越多心里就越踏实。”栗秋说了一通自己的感受,菁喆觉得有道理。栗秋所言,就如同一个生活在夏天的人,已经备足过冬的暖衣,到了冬天遇有暴风雪时,就不会绝望地呼天喊地了。
栗秋建议菁喆静等一段时间,接着换家交友网站再找,就像大浪淘沙,毕竟沙多金子少,运气好的话,总能淘到金子的。
“亚洲交友网站比较杂,去那个网站的外国男人大多是抱着猎奇的心理找亚洲女人,只是想玩玩。美国的‘爱神’交友网站里的人,也并不都是真心交往或奔着婚姻去。我还注册了另一家美国人常去的‘蜜蜂’网,亚洲人很少知道这个网站。刚注册几天,就有很多美国男人约着想见我,而且大多都是波士顿地区的,这次我划定的交友范围在25公里以内,这样联系和见面都方便,你也到这个网站找找看,咱俩也好有个照应。”栗秋的提议,又给菁喆带来一线希望。
“我看行。”菁喆接受了。
(下期《海外剩女》之三十四)
Author:
张西
栗秋给了菁喆一个美国人喜欢的交友网站“爱神”的地址。菁喆注册不久,就有个叫哈瑞尔的男人频频向她示好。菁喆看了他的注册地址是夏威夷。此人看上去40出头,自称是机械工程师,现已离婚,有个读小学的女儿。他的头像是与女儿的合影照,两人笑得都很灿烂,菁喆有点受感染,所以,她给这个男人回复了。很快,对方将他的手机号和邮箱地址发给菁喆,他说强烈期待与菁喆的进一步接触。
于是,菁喆给哈瑞尔发了一条短信,想证实他的手机号码的真假,很快,哈瑞尔就把电话打过来。他非常感谢菁喆的问候,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和谈话内容都是友善的,菁喆对他的第一感觉,这是一个比较有耐心的男人,她想,这大概与他有个女儿有关吧?两人通了三次电话后,哈瑞尔问菁喆可否在Skype上视频?
“什么是Skype?我只用QQ。”
对方跟她一样迷惑,美国人都用Skype,但不知道QQ是什么意思。
菁喆答应可以上网注册一个,再跟他通话。
栗秋告诉菁喆:“美国人喜欢用的Skype相当于咱们的QQ聊天。他们喜欢使用雅虎和Gmail邮箱,不像中国人喜欢用新浪和网易邮箱,几年前我就知道了他们的这些习惯,而且我一直在使用。你现在才知道听上去很傻,如果现在你还不用,那是真傻。”
菁喆点头称谢,在栗秋的指点下,仅用几分钟时间,她就熟悉了使用方法。
第二天晚上,当哈瑞尔再次打来电话时,菁喆高兴地说,可以视频了。因为栗秋说,骗子一般是不敢视频的,如果他敢露面,就说明他不是骗子。菁喆也很想看看,跟她通电话的人长什么样。之前,她只见过罗伯特的照片,并未见过他的真人,所以,总有一种云里雾里的飘浮感,令她内心深处不踏实。
可就算是哈瑞尔出现在Skype里,心里就能踏实吗?菁喆尚不知晓。因为Skype仍然是个网络空间,里面的人仍像生活在空气中一样虚无,无法触摸对方,仍然不是活脱脱的现实生活。这是菁喆在Skype里看到哈瑞尔后的感受。
从镜头里看,哈瑞尔是个精干帅气的成熟男子,长相有几分像克林顿。菁喆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很好色的,如果对方长得很难看的话,她不会有兴趣跟他多聊。他的身后是一张大床,再就是放电脑的写字台,空间狭小得只能塞下这两样东西。镜头里的男人一脸笑意,菁喆也友好地跟他打招呼,相互重复电话里说过的话,其实就是证实电话里与现在说话的人是否同一个人。得到确认后,两人都有些放松。哈瑞尔主动站起身,让菁喆看他的身材,并问菁喆对他的印象。菁喆看后点头说还不错,挺健壮的。对方也要求菁喆站起来,在镜头里转两圈。菁喆很不习惯,但对方已经先站起来了,出于礼貌。她也照做。
哈瑞尔以欣赏的口吻迭声称赞:“太好了,你的身材真好,真性感!”
菁喆被男人当面夸赞性感,这还是第一回,也让她颇尴尬,她赶紧转移话题:“为什么想到要找亚洲女性?”
“美丽,性感。”哈瑞尔的回答让菁喆觉得对方只是一种客气,于是她认真地反驳说,“总体上说,亚洲女人的身材单薄,欧美女人的曲线丰满,她们才性感。”
“不,亚洲女人性感。我喜欢。”哈瑞尔坚持着。
“能问问你今天的工作情况吗?”菁喆严肃地问。
“早晨6点开始工作,修了4辆车和一条小船。下午4点钟才到家。”哈瑞尔如实回答。
菁喆暗暗诧异,怎么美国的工程师还要亲自修车吗?“那你是为一家公司工作呢,还是自己有修理厂?”
“与一个公司签约的,每天我都骑着自己的摩托车,按照公司给的单子,一家家去修理。”哈瑞尔笑眯眯地解释。
菁喆心里凉了半截,原来他是个修理工。
“我妈在住院,我需要去医院见她,并一起吃饭。希望晚上回来,能跟你继续用Skype聊天。”哈瑞尔央求道。
菁喆答应了。
晚饭时,菁喆失望地跟栗秋说:“原来他就是个修理工,不是工程师。”
“想不到你的门第观念还很强呢!在美国,劳动光荣,不管干什么,只要靠自己的劳动挣钱,就是本事。你管他是修理工还是工程师,只要他能赚钱,只要他跟你结婚,帮你拿身份,他干什么工作不重要。不行以后再离呗。”栗秋无所谓地说。
“但我觉得不舒服,我怎么也是个博士吧,读了二十几年书,花了那么大代价,却找个修车的?”菁喆很不服气。
“我理解,要是在中国,你跟他很不般配。但现在是在美国,你没有挑拣的余地。剩下的不是歪瓜就是裂枣,说穿了,中国的A女到美国只能找D男,而且,人家D男肯跟你A女结婚就算你运气不错了。你到大街上看看,长得像模像样,正派的男人,手上都戴着戒指老老实实地跟老婆孩子在家过日子呢。剩下的都是啥玩意儿?要么是50岁还不想结婚,只想玩不负责的男人,要么就是秃头,或是大胖子。波士顿这地方同性恋结婚的又多,你说,全世界各地这么多优秀的女性集中在这里,能找啥样的?波士顿就像一个菜市场,咱赶了个晚集,到这儿天都快黑了,只剩下烂菜叶,你说要不要吧?”栗秋似乎憋了一肚子气。
两人正聊着呢,菁喆的手机飞来一条短信,是哈瑞尔的,他要求菁喆晚上视频时,穿得性感些。
“太无礼了吧,什么意思呀?”菁喆不高兴了。
栗秋笑:“对方有这个要求很正常,美国人对性生活挺看重的,如果这方面他感到舒服了,他和你的关系进展就快。”
“他想亲热,就飞过来见面呗。他不是有收入吗?”菁喆端着架子。
“你错了,美国人很吝惜钱,他才不会轻易花这个钱呢。”
“那他想干啥?”
“谁知道,你们聊聊看呗。”
晚上8点半,哈瑞尔在Skype上呼叫菁喆,犹豫了好一会儿,菁喆才换上茹欣媛送给她的露肩膀的湖蓝色睡裙。她自己照镜子也觉得挺美。
哈瑞尔看到菁喆的这身装扮,兴奋地直赞:“太美了,太性感了!”他总是笑容满面的样子,让菁喆很是放松。菁喆礼节性地问及他母亲的病情,他一一做了详解。然后,他迫不及待地再次让菁喆起身,转一圈给他看。菁喆想着栗秋的叮嘱,把这当成是跟一个男人约会,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照做。
哈瑞尔很兴奋。嘴里不停地说太美了,眼神一刻不停地盯着菁喆的身体。
菁喆挑起另一个话题:“你与前女友交往多长时间?什么原因分手的?她是哪里人?”
哈瑞尔含笑说:“交往过两年。因为她太疯狂,所以分手。她是印第安人。”
“是否想过结婚?”这是菁喆最关心的问题。
哈瑞尔没有正面回答,只强调那是个疯狂的女人。哈瑞尔似乎没有兴趣在此时此刻谈及其他话题,只专注地盯着菁喆的身体。菁喆也已注意到了,有些不知所措。哈瑞尔温柔地问:“亲爱的玛丽,你喜欢美国车吗?”
菁喆想,美国车到处都是,都分不清有什么牌子的,便说:“我不知道。”
“玛丽,难道你不喜欢美国车?你一定喜欢美国大卡车!”哈瑞尔热切地说。
菁喆一脸茫然,不知道这时他提大卡车干什么。
见菁喆不语,他央求:“宝贝,能否把肩带拉下来,我想看看你的胸部,就看一眼。”菁喆本能地拒绝了。
哈瑞尔也不生气,仍然一脸笑容,说:“那就把裙子提起来,让我看看你的长腿。”菁喆明白,自己遇到流氓了。菁喆正要关电脑,却见这男人半闭着眼,双手抚弄着裆部,开始呻吟起来。
菁喆吓得赶紧想关闭Skype,由于不熟悉程序,慌忙中竟没找到开关。
哈瑞尔仍然闭着眼笑着享受,瞬间把裤扣解开了,并一下子掏出他的家伙:“噢,玛丽,我的宝贝,快来呀,让我亲亲你,我要你!”
菁喆一边慌乱地找开关,一边厉声说:“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喊人了!”
菁喆终于找到Skype开关了,点了关闭。却不知道她并没有完全退出,此时,对方看不到她,她却能看到对方。只见那人紧闭双眼,嘴里喊着:“噢,宝贝,别走,不,噢,别走,我的甜心,我知道你能看到我。”
菁喆吓得慌忙离开电脑,出房间,然后砰地推开栗秋的门。
茹欣媛和栗秋正商量注册护士工资聘用的事。“发生什么事了?”她俩同时问。
菁喆啥话也不说,拉着她们冲回到自己房间。
两人近前一看,那男人还在闭着眼喊:“噢,玛丽,别走,我知道你在看着我,你不喜欢美国大卡车吗?”
茹欣媛大笑起来,她调侃菁喆:“行啊你,免费看色情表演呀,挺有艳福的嘛。”
栗秋也扑哧笑出声来,说:“你就露了个膀子,就能让人家疯狂起来,你厉害呀!”
菁喆很生气,这两人咋都这个态度!她伸手要关电脑,栗秋制止说:“别呀,让人家舒服了,你再关也不迟嘛。”
茹欣媛笑指栗秋:“我发现咱们仨,你最黄。”
“人家送上门为菁喆专场表演,咱过过眼瘾也不犯法。”栗秋嘻嘻哈哈地打趣。
菁喆心有余悸地说:“他这是耍流氓呀!”
“换个词行吗?这叫裸聊。都什么年代了,还耍流氓呢。国内这几年这种视频裸聊多得是,都不算什么新鲜事了,也就是你,吓成这样。”栗秋坦然地说。
菁喆摇头:“我真不知道。吓死我了。”
“你就整天生活在真空里吧。在国内,只有结了婚的人,才能合法地‘耍流氓’,但离了婚的,或没结婚的要是干这事,就是道德败坏,所以,受公共道德的约束,很多人只好偷摸去找妓女,那些想隐蔽点的就转向网络,满足他们的生理需求。这事很正常。但如果是青少年看了影响真的不好。不过‘美国大卡车’这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一新名词有地方特色。”栗秋啥事都能调侃起来。
茹欣媛也摸摸菁喆的头发说:“你行呀,教会我一个新词:‘美国大卡车’,有意思。”
菁喆脸憋得通红,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栗秋一本正经地问:“你确定彻底删除这个男人?”菁喆坚定地点头。
视频里,那男人已经瘫了似的身体塌在椅子里。栗秋按动了几个键,这男人连同他的心理欲求如鬼影般彻底消失了。
(下期《海外剩女》之三十三)
Author:
张西
那个麻省理工的讲师弗兰克消失一段时间后,又突然冒出来了,他频频约栗秋见面。
在栗秋看来,弗兰克有些奇怪。从资料上看,他出现在亚洲交友网站的时间不长,也没有提交头像照片。一个没有照片的人,就像一个潜伏在黑夜里的人,他能看见你,你却看不见他。当他看到栗秋性感的照片后,便不停地给栗秋写邮件。栗秋原本不想理会他,但一看他的注册地址在波士顿,就想,管他是人是鬼,先调出来看看。于是就回信了。弗兰克很快给了栗秋一个邮箱,希望她能多发几张照片过来。栗秋照办了。而且她有意识地发了几张前些年的写真照片,弗兰克看了她的这些照片激动地说,他太有福气了,竟然遇到这么美丽的中国女人。说这话时,他俩已经转移到Skype上聊天好几回了。
栗秋的谈话重点主要放在对方的工作、收入、房子、婚姻这几项硬指标上,而讲师有问必答,但兴致主要放到栗秋性感的身体上,他说他忍不住想触摸她。他还计划,等栗秋到波士顿后,他要陪她去海边散步,还要一起坐火车去纽约游览,冬天时,到新罕布什尔州去滑雪。他也坦言,自己在波士顿没有住房,只是租的房子。他自己的房子在老家。如果跟栗秋好了,他会考虑在波士顿买个房子。听上去不无真诚,也似乎不缺钱。
栗秋把弗兰克晾了一段时间后,才又在Skype上跟他聊天。弗兰克当然是一如既往地欲火中烧,希望见面的时间越快越好。他让栗秋找一家她喜欢的中国餐馆,栗秋说,还是入乡随俗吃西餐吧。于是,弗兰克订了个四星级酒店的西餐厅,这让栗秋很是受用。
栗秋把自己精心装饰了一番,虽然初秋已有凉意,她还是穿了件短袖浅蓝色盘扣丝绒旗袍,外搭一件白色羊绒外套。这也是她的骄傲和资本,任何男人看了她冰清玉洁滚圆的胳臂,都想去触摸和温存一番。
弗兰克提前一刻钟就到了约会地点,当他看到栗秋时,还是挺激动的,只是照片上的栗秋美丽性感,而现实中的栗秋虽貌美却戴着金丝边眼镜,弗兰克眼里掠过一丝遗憾,被敏锐的栗秋捕捉到了。
这位麻省理工的讲师给栗秋留下了不太明朗的印象。瘦高个儿,略驼背,棕色稀发,黑框眼镜,没有胡子,嘴唇极薄。相貌不算丑陋,但也不英俊。以栗秋的素养,对不喜欢的人是不可能转身就走的,微笑始终是她的一张名片。
两人吃饭,聊天,渐渐培养起一丝愉快的氛围。饭后,弗兰克说好要开车送栗秋回家的,但同时不停地劝说她到海边坐坐,栗秋不同意。他又提出到查尔斯河边走走。栗秋想,反正吃多了,去河边走走也不错,料想散步的人不少,应该是安全的,而且那里坐地铁或搭车都算方便。于是,栗秋任由弗兰克带着到了查尔斯河边。他泊好车,栗秋已经开始在河边散步了。弗兰克激动地靠过来,拥住栗秋的身体。他的手顺势摸向栗秋的胸部。栗秋轻蔑地一笑,这男人的心思已一目了然,就到此为止吧,便说了句“我还有事,得回去了”。弗兰克愣了一下,十分生气,没有送栗秋。栗秋也没打算让他送,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地铁口。
显然,弗兰克是来寻一夜情的,但栗秋要的是婚姻。
(下期《海外剩女》之三十一)
Author:
张西
栗秋还真有一堆烦心事等着处理。她的父母身体不好,勤勤恳恳教了一辈子书,累出一身病,还得帮着照顾外孙。栗秋的前夫也并不是没有能力照顾儿子,但娶了年轻女人后,凡事都受控于人家。
然而,15岁的儿子祈阳正处于青春期,这很让她担忧。就在昨天,儿子在Skype上问她,见网友须注意什么?一个自称是从事人力资源工作的26岁女孩约祁阳见面。
“你找女朋友呀?她也忒大了点儿!”栗秋劝阻着儿子。但儿子说:“老妈,普通朋友而已,她只是想见见我,您别乱想。”
“儿子你年轻,没啥社会经验,陌生的异性网友要见你,谁知安的什么心!但这26岁的女孩就不一样了,经验肯定丰富得很。你要去见,我不拦着你。”栗秋给儿子说了几条注意事项,“有的网友可能会图财害命,也没准想要你的肾呢,当然也可能对方是好人……”
儿子赶紧问:“那怎么办?”
“你要见,就找人多的地方吧。如果你要了饮料,不要离开你的座位,当心别人在你的饮料里放药。也别喝酒,小心被人灌醉;另外,死活别抽烟,小心烟里有毒品。还要看看那女孩儿的圈子里都是些啥人,千万别跟着她去偏僻的地方或旅馆,要学会察言观色,发现有不对劲儿的地方,立马离开。”
儿子回答:“那必需的,这是常识。”
聊到最后,栗秋还是觉得这事不靠谱,就劝儿子算了吧,别去啦。并在心中暗暗检讨自己在国内时,很少带他出门,没教他更多的社会知识。
儿子说:“嗯,老妈别担心,我也该锻炼锻炼了。其实都是互相的,都会有所防备的。再说,爱情和咳嗽是人类最无法避免的两件事,我也免不了这个俗。”
“那好吧。”栗秋不能多说了,因为出国前,她叮嘱过儿子,以后遇事都得靠自己。
几个小时后,栗秋又特意给儿子打电话,问:“见面了吗?”
儿子说:“一会儿就去见。”声音里还有点小兴奋。
“噢,注意安全。回来通报一声。”栗秋叮嘱。
儿子说:“一定!”
但是,一直等候在Skype上的栗秋没等到儿子的汇报,便留言道:“见着网友了没有?”
儿子隐身回答:“骗子而已!”
“是吗?怎么看出来的?”栗秋已预料到了。
儿子说:“一上来就开1000多块的酒!”
栗秋急忙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走了。”
“好儿子!没上当啊!”栗秋赶紧夸奖儿子。
“不走也没钱啊!”儿子实在地说。
“那倒也是,这就对了。”栗秋欣慰地回应着。
“我睡觉了!”儿子说。
栗秋感觉出来,儿子不想跟她多聊。她隐隐觉得心里不踏实,便再问:“真的没被骗吗?”
“嗯。”儿子的态度很明确,虽然栗秋心里还有疑问,但嘴上还是说了,“快睡吧,肯定特郁闷。”
“必须郁闷!”儿子说。
“噢,那酒到底是开了,还是没开?”栗秋咬着这个细节。
“开了。”
“噢,那她能放你走吗?”栗秋急切地问。
“我撂下了100块,告诉她不行就报警!”栗秋明显感觉到儿子的小脾气上来了。
“嗯,对!不行就报警!”栗秋觉得儿子做得很好。
“睡觉!”儿子说。
“睡吧,别生气了。”
“不生气。”儿子分明还气鼓鼓的。
等儿子睡醒,栗秋又追了个电话,看儿子是否心态平和。这次,儿子跟妈妈说了实话,他受伤害了。而且,他还把在网上认识的朋友都删了。儿子自己分析,多半这女孩是个卖酒女郎。
“嗯。应该是。我以前听说过,有些女孩就是这样卖酒挣钱的。”栗秋心疼儿子受伤害,但也觉得,既然置身于一个网络时代,受伤害就难免不了。让他一点点长大吧,只是在这么重要的青春期,自己应该陪伴在他身边的。想到这点,栗秋暗暗做出一个决定,再见几个美国男人,再等几个月,如果还是没有奇迹发生,就打道回府,既然是为了儿子才走这步棋的,那儿子就是最重要的。现在儿子、父母都需要自己在身边照料。
时间紧迫。
栗秋做了个深呼吸,她想在睡前再练会儿瑜伽,以保证有良好的睡眠质量。她预约了下周路考,如果顺利的话,就可以拿到美国驾照。在美国,如果不会开车,就无法外出。栗秋刚到波士顿就意识到这点,所以,她不动声色地背完了书面考题,并且已经顺利通过笔试。她也曾劝菁喆考个驾照,但菁喆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就算我拿到驾照有什么用?哪来的钱买车?”
栗秋解释说:“其实在美国买车不需要多少钱,二手车也就几千美元,豪华车才几万美元,咱买二手的还不行吗?”
菁喆算计道:“那停车费呢?修车费呢?也是一大笔数目啊!”
栗秋说:“照你这么思维,等攒够钱再享受生活,那就等你到老太太那个年龄吧。可是,等到了那个年龄再享受,还有什么意义?一个人真的不能被没钱吓住,也真的不需要太多的钱,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才是最高境界。再说,你手里有个驾照,买个机票啊,出个国呀也方便,机会永远是为有准备的人准备的,这点你应该清楚吧。”
菁喆动摇了,说:“你先考,如果通过了,我也跟进。”
栗秋在国内就会开车,所以路考对她来说是容易的。她想尽快拿到驾照,等儿子来后,可以带他周游美国。
下期《海外剩女》之三十二
Author:
张西
菁喆就像睡了一个长觉,等她醒来,已是一个月以后。
“这个骗子真值得你伤心这么长时间?”栗秋现在按着新的食谱来重新建立饮食习惯,她一边拌着果蔬沙拉一边问菁喆。
菁喆愤愤说:“我是生自己的气,为什么就相信了那个骗子?当然他早已与我没有关系。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栗秋说:“首先我觉得也不是骗子的错。不过从你自身找问题就对了。如果你现在没有清醒的意识,那下次还会遇到其他骗子。因为骗子也是个职业,只不过你遇到的这个骗子,对付咱们这类高学历的女性经验比较丰富。我相信,骗子们也针对那些急于嫁到美国的年轻漂亮的女孩,离过婚或带着孩子的中年妇女们,准备了几套情书,对哪类女性,在哪个阶段,该说什么话,该采取什么心态应该都有系统的归纳,不然,他怎么赚到钱呢?而且我认为,这个罗伯特只是一个符号,它的背后可能是个诈骗团伙,所幸啊,你没有陷得太深,也没有傻到要送钱给人家。不过,如果你手里真有仨俩钱的,也没准就这么扔出去了。”
“这辈子我就不可能有太多钱,就这命。”菁喆两手一摊,耸了耸肩。
“不一定,傻人有傻福。天上掉馅饼的事也会发生。看你多有运气,一出门就遇上一个写情书高手,把你弄得晕晕乎乎,不也开心解闷了一段时间吗?”栗秋调侃着说。
“我承认,那段时间确实很快乐。但那是一种虚拟的快乐。”菁喆自我分析。
“人家可是免费逗你开心呀,就算请个钟点工,也得付点辛苦费不是吗?我要是你,感谢他还来不及呢,既让我快乐,又给我上了一课,还不留姓名,整个一活雷锋呀!我看就别跟他计较了。”栗秋开导菁喆。
“照你这么说,我确实得感谢他费心费时费力地给我写那么多信。好吧,这件事就过去了。”菁喆吐出一口气。
“既然没事了,那就接着找,没什么大不了的。一边找工作,一边留心找个能嫁的美国人。”栗秋冷静地说。
“说实在的,我有点后怕。”
“你可别患上恋爱恐惧症啊。我告诉你,感情疗伤的最好方法就是快速进入下一段恋爱,这样你就没时间痛苦,一旦再次进入热恋,之前失恋的痛苦也就消失了。”栗秋对菁喆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你说得有点道理,可是到哪儿找替身呢?”
“交友网站呀。”
“说实话,栗秋你上过当吗?”
“就差一点。我刚到交友网站时,曾跟一个法国人聊得热乎,过了一段时间,那家伙找了个合适的借口向我借钱,我立刻就警惕了,交往由此打住。其实,网络交友好比走钢丝,一不小心就掉到深渊里去,没掉下去的,就是高手。所以,你现在也是高手!”
“别嘲笑我了,我连撞墙的心都有。”菁喆笑着。
“我见过单纯的女博士,没见过你这种跟男人都没有实质性交往的女博士。也就是中国的教育和中国的母亲能把你过滤得这么单纯,真不知道应该同情你还是应该赞美你。”栗秋微笑着数落菁喆。
“好在我遇到了你和茹欣媛,我觉得自己在迅速地变化。经过这一次,我的天窗好像打开了。”菁喆皱着的眉头松开了。
“早呢!要我说,你还得摔几个跟头才能真正弄明白男人是什么东西。在高手林立的网络世界里游走,也是一种心智的较量,但不能因为网络世界有危险就逃避,而迎头面对才是上策。否则,人生会少许多妙趣。”
菁喆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便关心地问栗秋:“你总是吃青菜,你的肚子能填饱吗?”
栗秋笑笑:“你真是瞎操心。我做过一个实验,把一群小白鼠分成两组,一组让它们百分百吃饱,另一组只吃七成饱,半年后发现,绝对吃饱的小白鼠有几只死掉了;而七成饱的小白鼠却活蹦乱跳,很健康。你放心,我只吃健康食品,什么汉堡啦,比萨啦,奶酪黄油啦,不是肉类就是油腻的,我可不吃。所以美国胖子多,有的胖得要靠轮椅推,也挺痛苦的。”
菁喆赞叹:“你的身材的确匀称。”
“这除了遗传因素,后天人为的努力也很重要。我是已届中年,但不想快速老去,怎么也得梅开二度吧?等我60岁时,我仍然会梅开三度,总之,在自己的控制下,优雅地老去,绝不沦落为世俗意义上的老太太。”栗秋很有信心地说。
“你有这种心态,会活一百岁的。”菁喆羡慕不已。
“你也可以呀!科学家的研究显示,人类的寿命能延长到120岁,当个优雅的百岁老人有什么稀奇的呢?”
“你身上既有中国元素,又有美国元素,你是个风格独特的人。”
“你也是个典型的中国女孩,到美国来也没有改变你。”
“栗秋,说真的,你想留下来吗?”菁喆问。
栗秋想了一下回答:“对,我想留在美国,不仅因为这里的食品相对安全,大环境比较自由,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这里可以为我提供研究生命科学的许多优厚条件。咱们中国人本来就比较注重养生,我把中国人对营养学的深厚认识与美国做较大跨度的比较研究,那一定是很有意思的。”
菁喆反问:“你回国也可以做这项研究呀!你不想去塔什库尔干的杏花村研究长寿元素了?”
栗秋说:“当然要去。长寿与食品研究本来就是营养学的范畴嘛。其实我一直喜欢兴趣研究,但国内的学术氛围暂时还有点压抑,也许以后会好起来,但我等不及了。呵呵。”
(下期《海外剩女》之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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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西
茹欣媛眉尖一挑,说:“我的一千零一夜的故事马上结束了。再讲就该收费了。就是你付钱我当然也不干!”
栗秋说:“你就把菁喆最想知道的部分说说,咱就可以打住了。”
“女儿来后,我的经济负担加重了。我在中文学校教课很忙。周六周日都有课,每天四节,每节一小时。那时托尼是中文学校的英文志愿教师,他的身材健美而性感,十分迷人。他对我一见钟情,看到我下课了,就会递给我一瓶水;空闲还跟我聊佛教呀,太极拳什么的,他觉得我很神秘。后来我们聊多了,他又觉得我是个外柔内刚的人,他常常直白地对我说,他喜欢我。后来见到我女儿,对我女儿也很好。就这样,我们好上了。其实我当时很无所谓,因为我已经有绿卡了,不在乎是否找个男人结婚。而他就是个普通的建筑设计师,不懂经济,并不是我理想的男友。”茹欣媛觉得讲自己的故事很没趣。
“那他为什么吸引你呢?”菁喆问。
“主要是他对我女儿好,又与我年龄相仿,身材也挺拔,加上英格兰男人特有的绅士风度抓住了我的眼球。”茹欣媛实话实说。
“他都这么大年龄了,还没结过婚吗?”菁喆问。
“傻子,在美国,这个年龄的单身男人多的是,而且结不结婚跟年龄没什么关系。托尼是有过婚史的男人,但因为他玩心重,所以一直没要孩子。结果,离婚时,还是个快乐的单身汉。”
“他算是美国的中产阶级?”栗秋问。
“除了一套房产,他手边还有些存款。他在一个私人工程公司当设计师,没什么大作为,但生活挺稳定的。”茹欣媛三言两语就把托尼介绍完了。
“他爱你,还是你爱他多些?”菁喆直白地问。
“应该说,他更主动些。但我承认,我也被他的身材吸引了。他爱我的成分更多吧。”
“他爱你什么?”菁喆追问。
“什么都有一点。可能我比他会挣钱,呵呵,谁不喜欢跟一个财神在一起呢?”茹欣媛的回答,让菁喆有点失望,又更好奇了,爱情怎么总是跟钱财卷在一起呢?这多俗呀!
“他目睹了我经商的过程,确信我对房地产的判断力和操作能力,便一再提出与我合作,他给我投了一笔款,原则是,赚钱后他要提成。那时我用他的钱做成三笔生意,他都拿到了提成。他很高兴,一再要求我搬到他那里去住,他住在康科德镇,就是美国人最早反抗英国人的那个镇子,我挺欣赏那里,有血性!虽然,托尼就缺少这种血性。呵呵!”
“然后你就跟他住一起了?”菁喆穷追不舍。
“是呀,我也有自己的打算呀!我跟一个白人同居,对我外出谈判呀,做生意呀,都有好处,人家会对你有信任感。你一个外来的中国人,不管做什么,在这儿还是被歧视的。再说,我也可以省一笔房租,而且托尼在床上的表现很不错,每晚在床头,都有一杯红酒,蜡烛点上,音乐声起,嗯,我都活到40多岁了,性生活才被启蒙,所以呢,我就和他同居了。”茹欣媛坦言。
“你们为啥不结婚?”菁喆又问。
“你没记性啊?我告诉你了,我不想再结婚。我还想问你,为啥非要结婚?实话跟你说,我就是因为有点小贪心,想把这套房子租出去,便跟他去混了。告诉你,所有的男女关系都是互利的,不是身体上的,就是物质上的,要么是精神上的。但人们表达出来的,都他妈的在装,什么爱呀,精神哟,都是扯淡!”
栗秋抿嘴笑。
“我告诉托尼,我们在一起只谈合作,只享受眼前的爱情,不谈婚姻。我真的没心思再婚。因为我要完成对家人的承诺,所以我拼命挣钱,现在我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波士顿周边的每栋待发售房屋的情况。说实话,我现在已不满意自己最初制定的挣钱目标,既然天赐良机,我为什么不做大呢?在波士顿这个地方,有经验会操作的人,低头就能捡到黄金;而没眼光没有魄力的人,只会抱怨和流离失所。”茹欣媛觉得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她再次瞟了菁喆一眼,再次把菁喆弄得不好意思了。
“托尼欣赏你的雄心吗?”栗秋问。
茹欣媛自信地说:“他巴不得自己也能像我一样能干,但他做不到。他希望我在实现雄心的路上,一直带着他。可是很遗憾,我首先想带上的人不是他,而是我的家人。当我在波士顿获得第一桶金时,我就发誓,要把我的家人一个个都移到美国。我照顾的第一个人是姐姐的儿子。因为姐姐长年替我照顾母亲和我女儿,是家中的有功之臣。姐姐唯一的心愿是让儿子到美国学习。于是,我鼓励侄子参加托福考试,后来他申请到美国东北大学读书,现在就要毕业了。我照顾的第二个人是小妹。她三十多岁了,还单着呢,所以我又鼓励小妹上交友网站,但她怕失败。我说失败了再试,再试,非得成功不可。目前,小妹搞定了昆西区的一个犹太人,他是邮局的工作人员,离婚的。我看过他们的聊天记录,觉得还是比较靠谱的。当然我最应该照顾的是母亲。几年前,我回国给她过生日,忽然觉得她正在迅速衰老,我觉得更应该给她申请绿卡,让她享受这边的医疗和养老待遇。虽然排队的时间长达5年,但绿卡终于就要到手,我还是很激动的。家中唯一不用我操心的是大妹,她老公把她当宝贝,她也不愿意出国生活。”
“既然你跟家人关系这么紧密,失去了男友也没什么吧,犯得着为此大哭一场吗?”栗秋平静地问。
“女汉子也有柔情的一面呀!徐志摩有首诗,我看了挺伤感的:‘走着走着,就散了,回忆都淡了;看着看着,就累了,星光也暗了;听着听着,就醒了,开始埋怨了;回头发现,你不见了,突然我乱了。’”茹欣媛的记忆力好,又喜欢徐志摩,能背诵徐志摩的许多诗,背着这首诗,她突然流泪了,鼻音很重,这种特别音效,引得栗秋和菁喆也都忧伤不已。
“嫁第一个老公时,从没想过分手,结果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嫁给老汤姆,以为感情能厚重些,结果来得快走得更快,最后连层薄薄的友情都没留住;跟托尼之间最初是有爱情的,但也落个劳燕分飞。唉!”茹欣媛极力调整心态。
栗秋说:“也可能跟年龄有关,伤感比快乐更容易找上门来。唉,有些人真的一别就是一生。”
(下期《海外剩女》之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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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西
鸡同鸭讲,是广州方言。意思是两个语言不通的人,在一起无法沟通。
牛头不对马嘴,是北方方言。意思是答非所问,指事情拧着来。
这两个俗语说的都是同一件事。在美国,不会讲英文的中国移民,常常出现因语言不通而导致鸡同鸭讲的情况。那些英语托福考试过关的大学生或研究生们,在与美国本土出生的人做日常交流时,还马马虎虎,一旦深入沟通,也回避不了鸡同鸭讲的郁闷境遇。因为美国英语里,口音也各不相同。这里汇聚了全世界200多个国家的移民以及随之而来的方言和文化背景。比如印式英语,使用者语速特别快,“th” 的音读得很像 “t”,而不发声的辅音“r”也经常发出声来,同样日本人、阿拉伯人、非洲人、越南人嘴里冒出来的英语,更让说中国英语的移民们很难听得懂。无论20世纪80年代初靠机会和拼搏努力登陆的老中国移民,还是新中国移民,大多还是喜欢扎堆,中国人在一起皱个眉,抬个下巴,哼一声,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那叫一个痛快。
“鸡同鸭讲”的难堪,不仅在中国移民与美国人之间存在,在中国移民与他们的下一代之间,也很普遍。
茹欣媛接上女儿回到十几平方米的出租房里,对女儿说:“这就是咱们的家。从现在开始,我送你去语言学校学习,同时,我要去一家中文学校教书。我没有时间娇惯你,请你配合我,咱们把这段最艰难的时期渡过。”
茹欣媛从《侨报》上看到,在波士顿西20多英里的艾克顿中文学校刚刚成立,有一两百学生,但教师只有十几人。茹欣媛觉得这里应该有工作机会,于是,她参加并通过了马萨诸塞州的中文教师资格考试,然后自告奋勇地去应聘了。那时学校开设13个班中文语言课和13个班文化课,其中一个班是为领养中国儿童的美国家庭以及家里没有中文环境的孩子们开设的,茹欣媛就教这个班。但是,她教完一个学期就辞职了。她发现自己不是当教师的料,尤其教这些七八岁的孩子,面对他们,自己就像大炮打蚊子,浪费时间浪费才华,更折磨她有限的耐心。
那时波士顿地区还有三所中文学校,她来到了其中最大的那所中文学校,因为,在这里她可以给成人中文班上课,而且这群人里还掺杂了些非华裔学生,这样她接触美国人的机会就多起来。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遇到能给她帮助的美国人,从中获得一些商机。如她所愿,她在成人班里,认识了志愿给中国孩子教英文的托尼。那时他正狂热地喜欢中国文化。
这所中文学校是一个非营利性的社区文化教育机构,于上世纪60年代建校。距波士顿市中心以西约7英里,坐地铁也就半小时。与此同时,还有通勤火车和巴士服务。
茹欣媛注意到,许多中国移民让他们的后代从小学开始就上中文学校,一学中文就是十年八年,但只会“你好,请坐,你叫什么名字,你住在什么地方,你玩什么游戏”,再往深地说,就比登天还难似的,茹欣媛戏称这些孩子学的是“ABC”中文。这些父母们生怕后代忘了母语,便不惜代价地花时间花钱给孩子请家教,以求他们能与父母在家里对话,沟通。但基本没效果。因为这些孩子一出生就讲英语,特别是有美国父亲或母亲的家庭,长得也像美国人的孩子,他们就更不想学中文了。如同中国的小孩,从幼儿园开始学英语,学到大学毕业,见到外国人,大都还是头一低,嘴拙地蹦出“你好,你叫什么名字,你从哪里来,你是干什么的,你一个月挣多少”,没等老外反应过来,学了十几年英语的中国年轻人,早就拐了几个胡同跑没影了。
茹欣媛给学生们上课时,总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憋闷。因此,她宁愿到一家首饰店当销售员练口语,也不愿再回到中文学校的课堂里。最终她决定还是转回熟悉的房地产生意。
“跟我们比,你已经迈出历史性一大步。能总结下你这些年的心得吗?”栗秋央求道。
“在美国这块土地上生存,咱不仅要勤勉,更要智慧。咱们的文化已成背景,到这里一切都得从头学起,你不学,那就只能在中国人的圈子里混,当然美国也真有那种一辈子不会说英语的华人,但他们内心的孤独和难过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可是如果那样,那不如回国内去生活,何必在这里受罪。学习,学习,再学习;勤勉,勤勉,再勤勉;反思,反思,再反思。其实我到现在也没做好,你看,我这不是第三次被男人赶出来了吗?”茹欣媛自嘲道。
“也许是你真的忽略了托尼,才导致他外遇的。你们再好好谈谈吧。既然你没跟人家结婚,人家就有选择与他人结婚的权利。”栗秋诚恳地建议。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我不愿过寄生虫似的生活,总觉得自己的价值远未画上句号。所以这几年忙得稀里哗啦,也真的很享受在这块土地上奋斗的过程,相比之下,托尼在我心里就无足轻重了。可是当初,托尼认识我时,他欣赏的就是我这种个性呀!我以为他会一直理解我,谁知道他变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菁喆很想知道。
(下期《海外剩女》之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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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西
茹欣媛到卫生间又洗了一把脸,这回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体院那些帅哥要是知道你这么看扁他们,非收拾你不可。我倒是不拒绝去体院养眼。”栗秋嘻嘻哈哈地调侃。
“《围城》的作者不是说了嘛,中国的女博士嫁不出去,也只有洋人能消化了。他这样说是有根据的,沈从文的妻妹张充和是个才女,嫁的就是一个美国佬。我重新翻看这本小说时,很受启发。我是不是也得靠美国佬帮助,才能解决单身问题呢?”茹欣媛笑着说。
“哇,前辈,这条捷径是你们踩出来的。”栗秋双手抱拳,打趣道。
“可惜我行动晚了。1986年我在波士顿大学做访问学者时,对这里印象不错,至少我想找男友的话,身高不会成为问题。但直到10年后,我才想到通过嫁老美的途径到美国。还算幸运,我到亚洲交友网站晃了几个月,跟仨老外聊得挺热乎,一个美国人,一个瑞典人,一个意大利人。他们都表示要到北京来看我。我也做好跟他们都见面的准备。但美国佬汤姆先来了。他那时虽然比我大20岁,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见多识广,我们在首都对外经贸大学打网球,他比我的精力还旺盛呢。最重要的是,老汤姆一见面就喜欢我,就向我表达了跟我结婚的愿望。而且,他也肯为我花钱,出手挺大方的。所以,我在北京度过40岁生日后,以旅游签证的身份跟着老汤姆一同到了美国。两个月后,我们办理了结婚手续。”茹欣媛非常坦率地说。
“呀!你也上过亚洲交友网站?而且这么快就嫁到美国。你真顺利!”菁喆羡慕地说。
“哪儿呀,我的安逸生活才持续一年半,就发生了变故。老汤姆竟然把一个在交友网站认识的上海女人弄到我的床上。我愤怒极了,砸了老汤姆的家电。老汤姆也气坏了,咆哮如雷,让我滚。滚就滚,在婚姻关系里,老娘我眼里还就容不下沙子。我拎着几件衣服,第二次被男人赶出家门。”叙说过去,茹欣媛平静得犹如讲述另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女人的事,此时的她,早已把过去的感情放下了。茹欣媛常常庆幸,自己在40岁那年来到美国,是一生中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因为自己骨子里的某种属性与脚下这片土地的精神有着天然的契合,这令她内心狂喜。自己虽然有过去,但心里却是一百个想忽略不计,只想着冲向未来。她不喜欢在过去的老路上走来走去,她没有那份耐心。她天性里的那种勇往直前探寻新鲜事物、挖掘自身潜力和价值的欲望永不满足,而这股子劲儿,也许是许多中国人无法理解的。这就是为什么,每件事她都亲力亲为,每件事她都付出苦累,却仍能升腾出一种幸福感,因为,她的确获得了奋斗的快乐,这快乐,让她又产生了继续奋斗的动力。
“这种花心男人,就应该离开他!”菁喆倒是听着很气愤。
争
“那你后来怎么生活的?”栗秋好奇地问。
“是呀,出来后我才发现问题大了,身无分文不说,手边连个临时绿卡都没有。我告诉自己,必须马上养活自己。那时,如果老汤姆对我说一个‘不’字,我就得被遣送回国,怎么办?就这样打道回府吗?怎么甘心呢!我心一横,从家具店小雇员做起。”
栗秋好奇地问:“你嫁给汤姆一年多,都没拿到绿卡吗?不是结婚后8个月就能拿到临时绿卡吗?”
“如果当时在中国登记结婚,绿卡办得快。但我是以旅游签证过来的,在美国登记结婚。当时我也奇怪,为什么老汤姆作为公民帮我申请绿卡都一年了还没批准?然后我开始找律师,所有的律师都说我这种情况根本留不下来,必须回国。为这事,我的鞋跑烂了几双,每天背着一大堆文件找律师,找来找去都绝望了。在没有办法时,我想到最后一个办法。”茹欣媛停顿片刻。
“什么办法?”栗秋更想知道答案。
“那就是用法律保护自己!我闯到州议员办公室,他的秘书受理了我的申请。我说,我是个外国妇女,本着自由恋爱的精神,与汤姆在网上相识相爱,然后合法结婚。但是结婚一年多,他就有了外遇,我手上有证据。美国不是个讲人权的国家吗?为什么我在这个国家的权益不受保护?秘书对我说,你留下来的理由不充分,你没有婚姻了,而且你前夫也不出面保护你。
我说,请问为什么要遣送我回去?你们这样做违背了人权保护原则。我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要受这个惩罚?美国不是个平等的地方吗?如果你们不公平处理我的事情,我要状告你们美国政府!说完我昂头走出议员的办公室。”
“呀,你太牛了!你的经历实在是精彩。”菁喆拍手称赞。
栗秋给茹欣媛递来一杯茶,满怀敬意地看着她,说:“你真有力量。从牛市一下坠进谷底,要是一般人就完了,但你却骄傲地一改熊市的不景气,迅速把自己拉升回来。”
“我以为得罪了议员。但我的运气没那么糟。议员的秘书很快就跟我联系,他们开始过问我的事情。国会议员出面,事情就好办多了。到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我的绿卡申请程序被联邦调查局给清掉了,他们盯上我,我上了他们的黑名单。”茹欣媛神秘地说。
“啊?为什么?”菁喆不解地问。
“我不是曾经公派到波士顿做访问学者吗?他们想当然地以为我有政治背景。后来,我的绿卡申请被激活了。45天之内,我奇迹般收到了正式绿卡。一般人从临时绿卡到正式绿卡需要三年的过渡期,我从闯州议员办公室到拿到正式绿卡,一共用了75天,而且还给我申办了美国的各种福利。”茹欣媛舒心地说。
栗秋过来拥抱茹欣媛:“你真是个人物。我为你自豪!”
菁喆也过来拥抱茹欣媛:“你太了不起了!”
“拿到绿卡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在这个陌生的国家里,我没有完蛋,我就是知道自己垮不了!我会勇往直前。”
“对,勇往直前!”菁喆不仅受到了震撼,更感到了鼓舞,榜样就在眼前。
委 屈
茹欣媛喝了栗秋给她沏的绿茶,神清气爽,此时的讲述完全变成了与友人愉悦的分享。
“拿到绿卡后,我决定离开西维吉尼亚,去我熟悉的波士顿。原想把那套小房子卖了,手里攥点钱再走。可是,按我出的价格,房子卖不出去;但让我降价,我又不甘心。干脆先租吧,等房市好了,再出手。按道理,女儿应该享受与我一样的优先权,但不知为什么,女儿的绿卡没下来。”
“你的洋老公从中作梗了吧?”菁喆猜测。
茹欣媛瞪一眼菁喆:“你说话严谨点,什么洋老公,那是前夫。”
菁喆闹了个大红脸。
“我当然起疑了。我又找到了那个议员的秘书,他们很快查出,申请绿卡时,老汤姆是把我们母女俩一起申请的,但关系僵了后,老汤姆便把我女儿的申请悄悄撤掉了,所以女儿的卷宗被撤回到广州的领事馆。可我还蒙在鼓里。”
“你女儿的申请怎么在广州?”栗秋不解地问。
“出国前,我把女儿的户口迁到了深圳。”
“然后呢?”
“然后,我又是找来找去,等来等去,终于把女儿的绿卡也办下来了。”说到这里,茹欣媛长舒一口气。
“你女儿真应该感激你,为了给她弄到绿卡,你付出了太多艰辛。可怜天下母亲心呀!”栗秋说着,又想起自己的儿子,给他找美国爸爸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来到波士顿,想在一个新城市以一种新心情迎接我的女儿。我到机场接女儿那天,哭得很厉害。如果只是想念,我不会这样的。陪我去的朋友目睹了我办绿卡的整个过程,她意味深长地对我女儿说,‘知道你妈妈为了给你一个绿卡身份受了多大委屈吗?’”茹欣媛神色黯然地说。
“你女儿一定也抱着你痛哭吧。”菁喆想象着那个场面。
茹欣媛摇摇头,轻声叹气说:“她并不领情。她不理解所发生的一切。她在前面走得飞快,头也不回。”
“为什么?这太不可思议了。”菁喆抱不平地说。
“在她看来,这有什么,别人一到美国来不都是有绿卡吗?我想,终有一天,她能领悟我为她付出的一切辛苦。”茹欣媛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有了绿卡在手,我就心定了。既然读了那么多书,也该到真正知识改变命运的时候了。所以当我发现在波士顿投资房地产有增值的商机时,便毫不犹豫地开始打拼了。”
“从此步入了金光大道。”菁喆情不自禁地畅想。
“放弃你的幻想吧,在美国生存的中国人,挤的都是羊肠小道,连公路都上不去。我用了三年时间,只是获得了可以在美国打工的合法身份,至于能不能生存下去,怎么生存没人能帮你。到底有多难,你以后慢慢感受去吧。其实在女儿到波士顿后,我们过了一段很艰难的日子。为了生存,我曾经在几个中文学校教书,每天光在路上奔波的时间都得四五个小时。”
(下期《海外剩女》之二十七)
Author:
张西
•不殇别离•
如果A男遇到D女
日子还过得去
如果A女遇到D男
婚姻难民就此产生
无论上海还是北京
无论大阪还是东京
无论纽约还是波士顿
到处可见剩女以及她们奋争的焦虑
这是人类文明的进化还是倒退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气息
将冲出突围的女性重新包围
哭
波士顿的秋天是红色,也是黄色,还是橙色,更是红黄橙绿组合成的一个个色彩斑斓的梦境。无人能解释清楚,为何波士顿的秋天这么美丽,为何这里的枫叶红得令人惊艳,为何生活在这里的人,一个个传奇得像梦境里的人?美国是什么?美国是一个梦境。四百年前没有这个国家,逾年历岁之后这个国家是否还存在,或变异成另外一种什么形式,或是否挪移到另一个星球上,谁都说不清。而波士顿正是美国梦的开始,是美国文化的源头,是一批批移民被梦想引领着,来到这里开始了他们如梦如幻的生活。
这世界上还真没有哪个国家,像美国这样,没有前史,突然从半道上凭空而起,嫁接成一个国家,一个真真切切的海市蜃楼。那些美国的先民们会哭泣吗?尤其是女人。当她们遇到难过的事时,都是怎么解决的呢?和托尼的感情结束,茹欣媛以为她很快就能挺过去,但躺在床上却还是睡不着,只想哭。哭对于女人是什么行为?为什么茹欣媛的眼泪会在夜深人静时突然涌上来?
早晨5点多,茹欣媛突然在房里哇哇大哭,把栗秋和菁喆从熟睡中惊醒。两人不约而同去敲她的门,想问问发生什么事了。
茹欣媛不开门,也不应答,只是在那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急得菁喆在门口团团转,大有要用肩膀把门撞开的意思。倒是栗秋镇静,她悄声对菁喆说:“我就觉得她跟我刚见到时的情绪有很大反差,她心里肯定有事,别打扰她,哭是好事。”
大约5分钟后,茹欣媛平静下来,捂着一双泪眼在卫生间使劲擤鼻涕。当她回房间时,栗秋和菁喆也默默跟了进去。
“抱歉,吵醒你们了。”茹欣媛的喉咙里仿佛塞了棉花,咕哝着。
“没事,也该起床了。”栗秋善解人意地说。
“我梦到托尼和我一起在工地装修一套房子,梦到天空里的云彩瞬间变成各种动物,特别美好。梦里,我特别想他,于是就哭,哭得特伤心。把自己哭醒了,明知道那是梦,但还是想哭个够。”
“你和你男友不是好好的吗?”菁喆好奇地问。
“分手了。”茹欣媛平静地说。
“啊,为什么呀?你们不是一直很好吗?栗秋搬来那天,他不是刚旅游回来吗?”菁喆很不理解。栗秋给菁喆一个眼色,菁喆不吭声了。
茹欣媛叹口气说:“哭了这一场,我对他的怒气也没了。说实话,我们之间有过爱情,原以为我们会长久在一起,但事与愿违,我们没能走到头。到今天这个地步我难过死了,但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我们各自的心里都有迈不过去的坎。但我今早特别想他,尤其想我们刚认识时那段日子。我突然觉得,这些年他是我在美国最亲的人,以后他仍是我的亲人。虽然他也是伤害我最深的人。”
“如果你们情未了,还可以再续嘛。”栗秋试探地说。
茹欣媛摇摇头:“不可能了。我这人做事从不回头,勇往直前。”
“那就随缘吧。”栗秋淡淡地说。
“你们说,这男人怎么都像婴儿般脆弱,经不起事,又扛不了事,还老想招惹事。他背叛了我,想跟别的女人结婚,却找理由说我只顾赚钱,心里没他。让我寒心的是,他竟然冷冷地把我赶出。当初我们同居时,他曾提出要把我的名字写到房产证上,我说不好意思不劳而获。结果怎样?现在人家一句话,我就得滚蛋。其实这几年我们就跟结婚没什么两样,我也往他家里买了好多东西,但因为没有婚姻那张纸,分手时我什么也拿不到。混到这种地步,真窝囊。”茹欣媛的泪水里,还有对失去财产的痛心疾首。
“既然相爱,那你们为什么不结婚?”菁喆还是忍不住。
“我不想结婚。”茹欣媛淡淡地说。
“啊,你不想?我想结婚都找不到人。”菁喆坦言。
“我已经结过两次,还有必要再结吗?”茹欣媛的一只鼻孔开始通气了。
菁喆和栗秋面面相觑。
(下期《海外剩女》之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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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西
茹欣媛也不知道自己的婚姻为何如此不顺。她是书香门第出身,爷爷是上世纪30年代的老大学生,父亲是上世纪50年代的大学生,他俩都是教书匠。茹欣媛的母亲原是资本家的女儿,嫁到茹家后,也没干过什么正经工作。茹欣媛有一个姐姐、两个妹妹,她们都是中等个儿,不知为何茹欣媛个子比她们高一个头。老爸被下放劳改时得了血吸虫病,在茹欣媛初中毕业的时候,他就病逝了。高中毕业后,茹欣媛到渔场当过一年知青,恢复高考后的第二年,她考上了大学。那时姐姐也刚下乡回来,两个妹妹读初高中。她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因为她的个子太高,上大学时,没男孩敢追她,她也不稀罕他们追。
“他们可以穿高跟鞋追你呀!”栗秋抿嘴笑。
“还真有个男生想这么做,但他的身高只够到我的肩膀,我说,咱俩还是当哥们吧,结果我俩真的一直是哥们。”茹欣媛破涕为笑。
“男生发育晚呗,工作以后就强壮了吧?”菁喆自以为是地说。
“我大学是建筑专业,我的理想就是学了建房,然后给家里人盖最漂亮的大房子。”哭过之后,茹欣媛的心绪得到某种释放,渐渐平静下来。年轻时的往事,也像过电影一样,一幕幕再现。大学毕业后,她被分到省建筑工程设计院工作。那时,院办有个政工干事,是比她高一届的校友,每到食堂打饭时,同事们都说,只有他的身高配得上茹欣媛,结果七说八说的,两人就好上了。茹欣媛对恋爱这种事一向反应迟钝,但校友的妈妈跑到设计院,偷偷打量了像电线杆一样挺拔的茹欣媛,回去便催促儿子赶紧结婚,并喜滋滋地设想,如果能为她生个孙子,肯定是高个儿。
“恋爱两个月,我就匆匆结婚了。因为大家都觉得我应该结婚。婚后第一年,我就生下了女儿,而且决定做节育手术。但婆婆跳出来捣乱,那时中国正实行计划生育政策,可我前夫是三代单传,到他这儿没儿子,不就失传了吗?婆婆整天在我耳边唠叨,不许我节育。你们想,我两个妹妹都上学,姐姐在街道干临时工,家里等着花钱呀,我怎能以牺牲工作为前提违反政策呢?况且要是再生个女儿怎么办?女儿3岁那年,我被抽调到北京参加一个‘中外古建筑史研究’课题组,并有机会到波士顿大学访问一年。”茹欣媛飞快地介绍自己的婚恋经历。
“噢,80年代初就到美国了?那怎么没留下?”菁喆惊诧地问。
茹欣媛平淡地说:“那时我一心想回家过日子,想为国家的建设贡献力量。我想,恢复高考后的头几批大学生大多都是这么想的吧?但婆婆那边不依不饶,非让我生二胎。我前夫开始还向着我说话,但实在架不住他妈妈动不动就气得到医院输液,在老婆和老妈之间选谁?得,我也不让他为难了,主动提出离婚。我前夫还是很喜欢我的,他不想离婚,可又没有能力调解家庭矛盾。反正我不想凑合。他一看我挺较劲的,也绝情起来,他说离婚可以,要么留下孩子,要么搬出去。”
“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你要孩子,就不能住房子?可是没有房子,怎么养孩子?”菁喆很难理解这样的选择。
栗秋淡淡地说:“是不是好男人,在撕破脸时就能看出来了。显然,你女儿的爸爸不是善茬。”
茹欣媛却袒护说:“我知道那不是他的本意,他并不想离婚。其实他也是个挺善良的人,我听得出来,那种绝情话,是从他妈妈嘴里说出来的。我能理解,想想也是,如果他把房子给了我,还怎么再婚?中国的传统观念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一个男人没有房产,怎么有资格要求老婆生儿子?”
“你选择要女儿?”菁喆问。
“我当然要女儿。而且拒绝他支付抚养费。我要独自把女儿带大。于是,我卷了几件衣服,抱着女儿投奔老妈。我没有流泪,也不许老妈流泪。我说,‘妈,女儿被人家赶出来了,让你烦心了,但你要相信,女儿会有出息的。’”茹欣媛又恢复了女汉子状。
栗秋笑着评价说:“典型的女知识分子式离婚。如果你真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孩子和房产都是你的。”
茹欣媛不屑地说:“我可不跌那个份儿,也没时间折腾。随后我办了停薪留职手续,只身闯深圳去了。”茹欣媛说完这一大通,感觉另一只鼻孔也通顺了。她说话的声音,不再有积重感。
“这婚怎么能说离就离了呢?不惋惜吗?”菁喆摇摇头。
“我倒相信,如果你轮上这事,还真做不到像欣媛姐这么决绝。”栗秋显然对茹欣媛很赞赏。
茹欣媛对栗秋笑了笑,说:“我那时只知道勇往直前,离就离了,再回首有什么意义吗?我先是在一家建筑公司当项目经理,然后又转到证券公司,还真赚了些钱。我喜欢深圳的氛围,就想法儿把工资关系转到了深圳,也买了处小房子,把母亲和女儿接过去,有她们在身边,我心里才踏实。”
“哎呀,你真棒!这么快就让老妈和女儿有房子住,那就可以好好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吧。”菁喆替茹欣媛感到知足。
“不,万里长征只迈出第一步。那时我觉得自己亟须恶补金融知识,于是就在深圳大学读了个在职的工商管理硕士。毕业证拿到手后,我跟老妈说,我得去海南,那边正在大发展,不能错过赚钱的好机会。于是,我又到了海口和三亚,什么期货呀,股票呀,房地产呀,都涉足过,又赚到些钱。”
“我有点好奇,你怎么想赚钱就赚到了呢?”栗秋期待地看着茹欣媛。
“知识改变命运呀。再加上天道酬勤,我总是有机会跟钱握手对不对?我现在的感受是,当年读研究生是正确的选择,视野开阔了,人脉多了,也有胆识了。反正我抓住了深圳和海南的两次机会,从某种角度上说,我还是挺感谢我前夫放手,不然要是把我拖个十年八年,啥机会都没有了。”茹欣媛回首往事,已经能公正地评价曾经的亲人。
“你们那个年代能读研究生的女的很少吧?那可是真正的精英呀!那个学位能管好多年用吧?”菁喆满心佩服地问。
茹欣媛得意地说:“我自认为我最大的优点就是容易接受新事物。那时大妹结婚了,我就帮小妹交学费,让她读了个会计专业的大专。把家人都安顿好后,我对老妈说,还是觉得知识不够用,于是,我再度回炉,在首都对外经贸大学读金融学博士。当然你们也知道,中国的在职博士水分很大,基本都是混。”茹欣媛实话实说。
“你这是边实践边读书,激情可嘉!”栗秋赞叹道。
“我一再强调,知识改变命运。在首都对外经贸大学读博期间,我的思维更开阔了,既然已经有了高起点,为什么不迈出国门试试?换个环境,给自己也给女儿创造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呢?我的问题是,个子太高,喜欢读书的男生都是些大脑袋小个子,再加上我又是班上的老大姐,情感这条路被堵上了,我总不能一直单着吧?更不可能去跟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体院肌肉男勉强吧。”说到这里,茹欣媛的脸又笑成一朵花,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脆伶俐。
(下期《海外剩女》之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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