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它

Author: 张西
第二次约会前,栗秋仍然对着镜子梳洗装扮了一番。这次她把垂肩的乌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结,双耳戴上琥珀蓝耳钉,换上一条丝质面料的青底印蓝花旗袍,秀丽的圆脸做了淡妆处理,口红涂得恰到好处,一切都妥妥的。昨晚那个房地产老板请她吃饭时,不断地称赞她嘴唇性感。当时她抿着厚厚的唇浅笑,接受了对方的赞美。看得出来对方已经着迷于她的美貌。栗秋答应今晚7点跟他到波士顿音乐大厅听波士顿交响乐团的演奏,是因为这正合她意,她就想通过连续接触,来验证此人是否还同时与其他异性有联系。做这个决定,也就意味着拒绝了麻省理工的那个讲师晚上与她到海边的请求。她想,自己又不是小女孩,怎么会大晚上的跟一个男人跑去看海?再说海边哪有地方坐?那就只能回到车里,接下来发生的事,她闭着眼睛都能想出来。栗秋权衡的结果,还是认为听音乐会更有品质也更安全,当所有人都认真地听音乐时,那个房地产老板能对她做什么呢? 栗秋袅袅婷婷地带着一股幽香出去了,留下菁喆独享安静的空间。 栗秋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既有女为悦己者容的含义,也有孤芳自赏的意味,即使没有男人欣赏,她也会这样做。还有一层含义,就是出于对当今美国最具贵族气息的波士顿交响乐团的一种尊重。 有这样一位青年,他梦想成为钢琴家,也曾到“音乐之都”维也纳求学,但在美国的南北战争中,他受了伤,不得不放弃他的音乐梦想。后来他成为波士顿的一名银行家。为了圆梦,他捐出1万美元,创建了波士顿交响乐团,希望乐团演出能用最低廉的票价,让所有想来听音乐的人都感受音乐的魅力。经过半年努力,交响乐团召集了68名乐师,他们在首任指挥的指挥下,演奏了高水平的乐曲,名声大振。从此,百年经久不衰。 当然,这个过程中,也有过两次波折,乐团几近濒临解散。一次是“一战”爆发后,由于时任乐团指挥是德国人,有亲德倾向,而且拒绝演奏美国国歌《星条旗》,被疑为“间谍”,他在波士顿的家中被捕,其他优秀的德国乐师也遭到解职。第二次是战后,在乐团工会的鼓动下,乐团三分之一的乐师要求加薪,否则拒演,这次工会运动的结果是,三分之一的乐师离开乐团。时任指挥顺势招聘大量年轻的美国乐师进来,给交响乐团带来了新的活力。此后许多年里,周六的交响乐团的演奏,都向公众做现场直播。乐团还开创了一个新形式,那就是夏季音乐会。每到夏季,乐团都会在坦格任德举行为期6周的音乐节,来自全世界怀揣音乐梦想的青年人,都会聚集到这里,由乐团的演奏家对他们进行面对面的授课。因此,这里又成为名副其实的暑期音乐学校。 1972年,乐团进入小泽征尔的时代,他指挥乐团用弦乐合奏的方式,演奏了中国民间乐曲《二泉映月》,引起极大反响。栗秋还在中国时,就听说了这件事。栗秋还知道一个叫马友友的华裔大提琴家,他是波士顿交响乐团最棒的演奏者之一。 栗秋崇尚音乐的美好,她为自己一到波士顿就能听音乐会而感觉无比幸福。管他请自己听音乐的是谁呢,她对这份礼物是笑纳的。 (下期《海外剩女》之十四) 
Author: 张西
一夜辗转,翌日,菁喆呼呼大睡了一天。直到傍晚5点多,她才饿醒,一骨碌爬起来进了厨房。她咽着口水,想着该吃什么才过瘾。不如面条配卤肉吧,西北人就爱这一口。菁喆弄得动静挺大,半小时后,面前就放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卤面,她吃得满头大汗,嘴巴发出吧唧吧唧的响声。 栗秋没什么时差反应,睡到自然醒,然后洗澡,早餐,清理房间,购物。下午回来时,窗台上多了两盆植物,一盆虎皮兰,一盆吊兰,主要净化室内空气之用。墙上也多了一幅法国当代著名油画家泽克的《薰衣草》,栗秋特别喜欢这幅画所呈现的梦幻般的大自然景象。一切收拾停当,栗秋也进到厨房里,跟菁喆打了个招呼,便动手开始拌蔬菜沙拉。 “只吃青菜,能饱吗?”菁喆的两腮虽被面条塞着,但还是礼貌地问候新室友。 “嘴里有东西时,先别说话,会咬着舌头的。还有,你晚上吃得太油腻,容易长脂肪哟!”栗秋提醒道。 “吃不饱,半夜我会发慌。”菁喆还是不管不顾地稀里哗啦地吃着面条,平时她就是这般动静。 看着菁喆的吃相,栗秋皱皱眉头,但忍住没说什么,只是劝了她一句:“饮食结构是可以改变的。” 菁喆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最近又胖了。但是,管他呢。” “还好吧。你看上去挺健壮的。如果能有点营养学意识,会更好。”栗秋婉转地说。 “嗨,我从小家里生活困难,能吃饱饭就是幸福。”菁喆一咧嘴,满足地笑了。碎面条挂在嘴角上。 “我说个事你别介意。”栗秋终于忍不住了。 “啥事?你说吧!”菁喆停住,不吃了,等着栗秋说话。 “吃饭时,别吧唧嘴,这很不雅。当然吃中餐无所谓,如果以后有机会跟洋人一起吃西餐,咀嚼食物时,要闭着嘴,不然,他们当面不说,背后会说咱没素质。”栗秋说完这些,松了口气。 菁喆的脸立刻通红了,她说:“噢,这样呀。”菁喆嘴里还有没吃完的面条,又想按照栗秋说的尝试去做,却憋着气闭着嘴巴,没控制住,一个喷嚏打出来,嘴里的碎面条喷到了栗秋身上。菁喆赶紧道歉。 “没关系。以后打喷嚏或咳嗽千万别对着人,要转身,或至少用手臂挡一下,这样才礼貌。”栗秋一边用纸巾擦拭身上的污秽,一边耐心提醒。 “这是西方文明的体现,对吗?”菁喆虔诚地问。 “咱们东方文明也要讲礼貌呀。而礼貌和教养又体现在许多细节上。文明不分东西,都是趋同的,但是有个体差异的。”栗秋跟菁喆分享自己对两种文化的理解。 菁喆突然问:“同性恋应该是西方文化特有的吧?我一直就想不通同性恋是怎么回事?” “中国从古代就有同性恋了,只是咱们的文化不认同这一部分。你天天只研究动脉粥样硬化相关基因的转录调控,整天跟动物打交道,当然不懂人类的情感。”栗秋打趣地说。 菁喆惊喜地问:“呀,你知道我在研究动脉粥样硬化相关基因的转录调控?” “都属于细胞分子生物学的范畴,我当然知道了。我还看到你和你导师联名在美国医学杂志上发表的文章呢,挺不错的呀,祝贺你!”栗秋由衷地赞扬。 “唉,在美国发一篇论文真难,前后花了两年时间才刊登出来。”菁喆感叹。 “你喜欢待在实验室吗?”栗秋淡淡地问。 菁喆使劲摇头:“我不喜欢生物专业,太单调了。每天做实验,我都快崩溃了。但导师抓着这个课题不放。” “如果美国卫生部门认为你在论文中提出的假设有重大价值,那么这可能会帮助你的导师,也是你实验室的老板,申请到一笔丰厚的资金。这样,他又可以引进更多的中国访问学者,并借着集体智慧,帮他在短时期内完成一个实质性突破。如果实验成功,他的产品将投放市场,那时,他的获利将丰厚百倍。所以你几乎没有自己生活的时间,对吗?”栗秋善解人意地说。 “我的确每天都在实验室,从早晨9点到下午6点,有时晚上还得加一两个钟头的班,这就是我的全部生活。令我欣慰的是,我现在参与实验的这个课题,明年就能进行鉴定和评估,一旦通过几轮鉴定,研究成果将投放美国市场。” “那也跟你没多大关系,成果是老板的。而且你说的也只是个假设,如果没效果呢?你不得继续研究下去吗?得了,咱不谈各自的学科了,反正你记住,老板永远都想挣大钱,打工的永远都有干不完的活。你天生就是打工的命吗?应该恋爱结婚的,就不要错过。生命只有一次,要活着,还要活好,活出质量来。”栗秋真诚地点拨着菁喆。 “咦,这口气听起来怎么像我妈在劝导我?但你比我妈开明温和多了。每次跟我妈聊天,心里都得堵半天,好像我存在就是为了还她的债,我永远都欠她的!上学时,我必须考第一名,不然就对不起她;上大学后,我必须考研,这是她需要的;我到美国来读博,我妈天天盼着我寄回去穿博士服的照片,我家左邻右舍都等着看呢,那就是我妈的理想和面子。我真郁闷,我人生的每一步,都是我妈计划的。”菁喆把心里的苦水都倒出来了。 “你是你妈生命的一部分,当然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你可以理解成她爱你,也可以理解成她爱她自己。这没什么错,只是你妈的表述方式比较直接,你会有心理排斥。但她对你未来的安排未必都是错的,我猜她一定是在年轻时有雄心壮志的那类女强人,由于某种原因,未能如愿,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这让你觉得压力大。换了你是母亲,她是女儿,也得上演这出戏。你如果能做到既理解她,又能做你自己,那你就太棒了。”栗秋的这番话,听上去很像策略,但又像自然而然的情感流露。 “哟,到底是当妈妈的人说出的话,就是不一样,经你这么解释,我不想跟我妈赌气了。有时我故意跟她较劲,她让我往东,我偏往西,有时都把她气哭了。看来我错了,是我不注重相处艺术。”菁喆意识到自己有时对母亲态度有点过分。 “行了,不说你妈了。说说你吧!你怎能睡一天呢?”栗秋问。 “昨晚我妈又给我下达任务,赶紧找男朋友。她可能怕我嫁不出去变成剩女。”菁喆说这些时,仿佛被一道看不见的绳索束缚,她想挣脱,但无能为力。 “想留在美国吗?”栗秋问。 “不知道。”但想想又说,“就算想留在这儿也没路子呀!” “想留在这儿就一定有办法。”栗秋信心满满。 菁喆为难地说:“我参加过好多招聘会,对我感兴趣的单位也有,但一听说我没有绿卡,就没下文了。所以我才到实验室来当高级农民工。我也看明白了,这里没人把我们这种实习生当回事。同样的工作,如果是美国公民,他们的月收入就能到七八千美元,但不是的话,即使博士后也只能拿三千多美元,扣掉税就剩下两千多美元,这情况就跟中国的农民工差不多,没有北京户口,只能小心翼翼地在这座城市漂着,跟北京的那个“蚁族”情形差不多。所以我想回国。但我妈坚决反对,她说国内的就业形势更严峻,就算找到工作也只能拿几千块钱工资,要想挣套房子,几乎不可能。可在这儿又落不下脚,真是两头为难。” “中国的社会转型又不是这两年才发生的,早都这样了。所以,如果你能早点勾勒出自己的未来,就不会有现在的被动。”栗秋平淡地说。 “我也想计划我自己,安排我自己,但条件不具备。”菁喆一脸愁容。 “那就创造条件呀。为何不考虑嫁老美,拿个绿卡再说?”人届中年,栗秋做事很实际。 菁喆摇摇头说:“为拿绿卡嫁人,太那个了吧。”菁喆无法接受拿婚姻做身份交易的事情。 栗秋反问:“太哪个了?你觉得丢人是吗?那现在,作为一个高学历的知识女性,生活状况还不如农民工,就不丢人了吗?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就是虚荣。” 菁喆想了想,跟栗秋坦白说:“昨晚之前,我从未想过跟美国人生活在一起会是什么样,我心里挺排斥的,你看他们都胖成什么样了,胳膊和腿露出来都是毛,怪吓人的。而且饮食习惯不同,也吃不到一起去啊!不行,我还是得找中国人。” 栗秋冷笑说:“好啊。但你到哪儿去找?如果有合适的,哪至于你现在还单着?” 菁喆没了主意:“那怎么办呢?” “如果你肯把拿绿卡当一件事办,不动感情,就能办成。比如办个假结婚。我听说,波士顿的中国城里,专门有人做这种地下生意,让你跟一个贫困潦倒的单身美国公民假结婚,一结婚就可以申请临时绿卡,移民局好像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每个月去检查一下,看看女的是否真的跟男的住一起,其实只要衣服放到一起,有在一起生活的痕迹,就能蒙混过关。三年后,就可把临时绿卡换成10年的长期绿卡。不过,这是个交易。听说,一些在美国失业吃低保的爱尔兰老头就靠这种生意维持生活,一两年结一次婚,也能挣七八百美元,但如果跟你假结婚的是美籍华人,那收费可就得两三万,你想试试吗?”栗秋连这种台面下的交易也打听到了。 菁喆连连摇头,笑着说:“绝对无聊。宁愿不留这儿也不试。” 栗秋一脸严肃地说:“我的意思是,只要你想办成一件事,都是有办法的。但我们可以想出更多更好的办法。当然以咱现在的条件,是不需用此下策。” “去亚洲交友网站试试吧。”栗秋建议。 菁喆反应不过来。 “那是个交友网站,许多老外对亚洲女人感兴趣,就到那里去晃荡,不少中国女人都是以那个网站当媒介,嫁给老外了。” 菁喆一口咬定:“我总觉得在那种网站聊天的没好人。” “你就继续清汤挂面地活吧。怎么,你的电脑就是用来工作,没有其他用途呀?”栗秋反问。 “除了写论文和做数据分析,还发送邮件以及跟我妈聊天。其实我还……”菁喆没有把话说完,她的电脑其实还另有用途,就是在留学生网做倒卖国内小贴画的小本生意,每月也能进账100美元左右。菁喆做这个小生意刚半年,她把赚到的钱都悄悄寄给最疼她的爷爷。这是她与爷爷间的秘密。母亲至今不知道。一想到爷爷,菁喆就想哭,爷爷今年90岁了,本来身体好好的,半年前却因为突然摔了一跤,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就回家养着去了。菁喆最担心的事就是,爷爷等不及她回国,就走了。菁喆不想让栗秋分担她内心的焦灼,便咳嗽一下,改话题说:“那个,您说,我该怎么注册婚介网站呢?” “动心了?”栗秋把笑容挂在脸上。 “要不,您帮我注册一个吧。”菁喆央求着。 “我替你活算了!喂,这可是你自己的生活。”栗秋不客气地拒绝。 “我,真不好意思。”菁喆咬着她的厚嘴唇。 “咱俩说话,把‘您’字去掉吧,显得生分。唉,怎么说你呢,现在是网络时代,美国又是个互联网特别发达的国家,上网交友只是了解美国男人的一个渠道,通过与他们在虚拟世界里聊天,你可以间接知道他们的生活状态,了解美国文化与中国文化的差异,没必要抱着拒绝的态度,凡事都有个接触,你就不会感觉自己置身于这个世界之外,而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栗秋开导着菁喆。 “嗯,我想注册,还想让你教我怎么在网上找人。”菁喆终于鼓起勇气正视这个问题。 “想找什么样的人?” “医生。” “为什么?” “我哥哥姐姐身体不好,父母这半辈子都在忙着给他们看病,苦死了。我妈常说,如果咱家能出个医生就好了,看病方便。我考大学时,就是奔着当医生去的,那时我以为学生物跟当医生是一回事呢,结果现在,专业改不回去了。”菁喆诚实地回答。 “嗬,你是图着给家里找个免费医生,倒是挺顾家的。告诉你吧,只要银行里有钱,医生就是为病人服务的工具,别把他们看成全能。我是问你,你自己到底想找什么样的人?” “工程师吧。” “为啥?” “我觉得学工科的男生每天有他自己的一摊事做,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我最怕遇到花心的人。嗯,那什么,其实主要是我自己不漂亮,怕控制不了精神务虚的男人。” “选男人可不能以文理科来定论是否靠得住,当然,总体来看,理工男是比文艺男靠谱。看来你想找个踏实的,有动手能力,能给你安全感的男人,嗯,这点对女人来说最重要,否则要个家干什么?” 菁喆抱着笔记本电脑到栗秋的房间,栗秋熟练地登录到亚洲交友网站,以“丽莎”的名义为菁喆注册了个网页,她还从网上扒出一张气质特别清纯靓丽的美女照片贴了上去。 菁喆局促不安地说:“这名字我可以接受,慢慢熟悉,可这照片也太美了,不是我呀。” 栗秋把手一伸:“那就把你的真实照片拿来吧。” 菁喆赶紧说:“那不行,万一被认识我的人看见,丢死人了。” 栗秋说:“那你就纠结吧。又想进去试试,又不想用真实照片,给你从网上扒下来,你还不自在,那怎么办?要不就算了?” “不,还是试试吧。我有个折中的办法,用别人照片做头像,再放一张我自己戴墨镜的远景照片,反正别人也看不出是谁就行。”菁喆后退了一点。 栗秋无所谓地说:“只要你心理平衡,怎样都行。” 菁喆看了“丽莎”的档案资料后,问:“我怎么才23岁呀?我明明是32岁呀!” 栗秋反问:“你傻呀?网络哪有真的,再说老外他也看不出中国女人的年龄,年龄写小点,机会就多点。” “可哪有23岁的女博士?我又不是天才。”菁喆直摇头。 “你不会傻到把博士学历也放上去吧?说你正在读硕士就足够了,这年头,高学历的女人就像地雷,男人都绕着走,你倒好,还主动暴露自己。” 菁喆不作声了。她原想半真半假,现在看,只能真真假假了。 “好了,输入你的密码,就可以进入‘丽莎’小姐的主页,我猜很快就会有人来围观,你感觉一下吧。”栗秋莞尔一笑,做出送客的手势。 菁喆有点小激动地抱着电脑笔记本回到自己房间。几分钟前,还在质疑这种网上相亲行为安全与否,转眼就进入实战,全新的体验即将到来。菁喆害羞地反锁上门,就像她即将要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下期《海外剩女》之十三) 
Author: 张西
菁喆正准备睡觉,不料母亲又现身QQ。她怎么又来了?还有完没完? 不过,这次话题出乎菁喆的意料。 “我到外面转了一圈,心里不踏实。还是想跟你说说话,幸好你还没关电脑。” “有什么急事吗?”菁喆不敢把对母亲的反感流露出来,但也快憋不住了。 “要不你就先找个男朋友吧。唉,当初还以为,只要你学习好,就什么都能得到呢。可是,美国有靠得住的优秀男人吗?别像你爸,一辈子我都靠不了他啥,把自己累死累活的。”母亲东一嘴西一嘴地说着。 “妈,您改主意了?想让我嫁人?不是您规定,拿到博士学位后再考虑恋爱的事吗?现在突然绿灯放行了,而且直接谈到让我嫁人,等等,我得理理思路,脑子有点乱。”菁喆顺带把短发向后捋了又捋。 “你都在美国待三四年了,就没有一个有意的?”母亲不满地问。 “没有。” “同学里没有吗?” “导师只招了三个博士,都是女的。一个从瑞典来的,另一个是本地人。那个瑞典女孩根本不想留在美国,瑞典的福利待遇比美国还好。两人都不急着结婚,而且她们从中学就开始恋爱,哪像我,一点恋爱经验都没有。”菁喆话里话外都含沙射影地攻击母亲。 “那你们实验室里的博士啊,教授呀,总是有男的吧?”母亲抱着一线希望问。 “有。但没有合适的。”菁喆本想直接掐灭母亲这份心思。 “那你说说,他们怎么不合适?”母亲不罢休。 “实验室总共25人,其中22个是亚洲人,3个是美国人。亚洲人里,又有5个是印度人,5个台湾人,剩下的都是从大陆来的。”菁喆一五一十对母亲说。 “呀,印度人可不能找,那脸又黑又黄的,看上去脏不啦叽的,那个国家又穷又乱,我可不喜欢。”母亲这便又立了新规矩。 “妈,您这可是种族歧视呀。”菁喆警告母亲。 “哎呀,我管他什么歧不歧视的。快说说,那些台湾人是什么情况?”母亲觉得还有希望。 “3个女的,两个男的,男的都有老婆。”菁喆有气无力地介绍道。 “有老婆的不能找。那是要背罪的,你妈这一世清名,可不能让什么小三呀小四的坏名声给玷污了。还是得找从大陆过去的,只要是博士就行。”母亲算是降低了标准。 “妈,大陆来的,有9个是女的,3个男的。而那些男的也都是有老婆孩子的。而且,他们都是‘猥琐男’,别提多差劲了!”菁喆不屑地说。 “什么叫‘猥琐男’?”母亲狐疑地问。 “家里有老婆,还总想占女同事便宜的男人,难道不猥琐吗?这种男人特恶心,平时张罗聚餐挺积极的,一到付钱时就上厕所或者离开饭桌去打电话,跟女同事单独在一起时,还总想摸一下蹭一下的。但等他老婆孩子一来,又装出特别忠诚的样子,虚伪透顶。”菁喆引导母亲去认知她女儿身边已经出现过的一种提不到桌面上的小男人。 “唉,这种男人不能要。那就只剩下洋人了,记住,你可不能找洋人,不然你妈走在大街上可抬不起头来。”母亲提醒女儿。 “妈,就算我想找人家,也轮不到我呀。”菁喆自嘲。 “菁喆,咱可不能先就自轻自贱,什么叫轮不到你?应该是轮不到他们找咱。你想想,咱是什么条件?黄花大闺女,贵气着呢。虽然个头矮点,这也没办法,遗传了我,但咱是响当当的博士,谁找咱那都是高攀,根本就没有他洋人的份儿。”母亲一念叨女儿的这些优势,自豪感又油然而生。 “妈,您没理解我的意思。这3个洋人都是教授,一个快70了,孙子都有了;另一个比我小两岁,有女朋友;还有一个40多岁,挺帅的,我只听说,他结过婚,又离了,然后又结了,但您知道是跟什么人结婚吗?”菁喆抢白母亲的无知。 “啥人?难道是跟他女儿一样年纪的?”母亲狐疑问。 “跟另一个男人。同性恋。”菁喆憋住,没让自己笑出来。 “什么?真可笑。”倒是母亲说可笑还真的就笑了起来。 “有什么可笑的。这是波士顿,麻州,是美国第一个批准同性恋结婚的州。这里还有个岛,住的都是同性恋。”菁喆以前从未跟母亲说过这种事,母亲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咱不提这些,就只说咱自己的事。照你这么说,形势还真紧张了。我看你得赶紧找男朋友,大学教授、博士、政府官员都行,富二代他只要人品好,咱也不嫌。”母亲似乎把择偶条件放宽了。 “妈,您刚松口让我找男朋友,还不到半小时,就催上了,还让我喘不喘气?”菁喆感觉憋闷。 “菁喆,不瞒你说,我听人家议论,现在国内的大城市,像北京、上海、天津,那里囤积了多少万嫁不出去的女博士、女硕士,叫什么‘剩女’?”母亲一知半解地想对号入座。 “对,就是我这样的。应该嫁却嫁不出去的,32岁至35岁之间,高学历、高年龄、高收入的‘三高女性’,媒体给她们起名叫‘剩女’。我也算剩女了,但我没有高收入,现在生活不还靠着您吗?”菁喆没好气地说。 “剩女就剩女,也总比嫁个不如自己的男人强,就像我嫁给你爸这种没能耐的钻井工人,一辈子都窝囊。”母亲又抱怨自己的命运。 “行了,妈,您自己就这命,别老是扯上我爸,多没意思。”菁喆最不爱听母亲拿父亲说事,但又不可能捂上耳朵不听。 “对,你姓柳,是老柳家的后代,你就知道护着你爸。行行行,时间不早了,你睡吧。下周我要听你消息。”母亲习惯性地遥控着女儿。 “妈,您要是这样催我,我就不上QQ了。给我点时间好不好,这又不是上市场买菜,一大堆新鲜货等着我去挑。说不定我打着灯笼也找不到顺眼的。”菁喆想给母亲打预防针。 “真就奇怪了,媒体不是说有两百多万中国人移民到美国了吗?怎么该你找对象时,却一个也找不到?”母亲认为女儿说这话是在敷衍自己。 菁喆的脑子和情绪这会儿都拧巴了。没想到母亲竟然改了主意,让自己先找男友,看来母亲是铁了心让自己在美国发展。显然,找男友是敲门砖,是基石,是为了能确保她留在美国的“绿卡”。可是母亲到底想让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呢?母亲的偶像是科学家居里夫人,是文学家冰心,是建筑师林徽因,是曾任国务院副总理的吴仪。母亲替菁喆树立的目标都是蜚声满誉的成功女士。可是母亲是否想过,自己的女儿除了会考试,其他方面都是弱项,特别在感情和婚姻方面,更没有那些成功女性们运气好。母亲还忽略了一点,那些成功女士既是才女又是美女,而自己只是在读博士,没什么才气,一直在死用功,相貌平常,还从不穿鲜艳的衣服。要说她没恋爱过,那不准确,因为从高中到大学,她也经历过两段因母亲的干涉而胎死腹中的恋爱,合计时间不超过一个月,为此,对母亲的积怨至今不能释怀。至少现在的她是不相信爱情的,同时也很自卑。如果必须要找男朋友,那也是为了能留在美国的权宜之计。 菁喆烦躁地又冲了个澡,正用毛巾擦湿头发呢,茹欣媛回来了。 “为什么还不睡?”茹欣媛问菁喆。 “啊,你又回来了?有什么事吗?”菁喆愣头愣脑地问。 “对不起,我也没提前打个招呼就回来了,正式告诉你一声,这段时间我就住这儿了。”茹欣媛打开给母亲预留的房间。 “啊?你不住在男友那儿了?”菁喆追着问。 “对,还是住自己家更舒心。再说我要忙月子中心的事,住这儿方便。”茹欣媛熟练地打开卫生间一侧的壁柜,取出枕头、床单以及毛巾被,对菁喆说:“还好没有打扰到你,快睡吧,这都两点了。” “那个什么,你说,在网上找男友安全吗?”菁喆不自然地揪揪衣角,倚在卫生间的门边,诚心诚意地向茹欣媛请教。 “哟,想试试,‘9•11’之后,你觉得这地球上还有安全的地方吗?安不安全,全靠你内心的定力。”茹欣媛冷冷地甩给菁喆这句话。 “这个道理我懂,但我还是觉得在网上征婚的都是坏男人。”菁喆心事重重地说。 “网上征婚的坏女人也多呀,关键是你别找坏人就行呀!太晚了,睡吧。哪天等我有点空时,给你恶补一下男女关系课程。去,赶紧回床上,别开着灯,会影响我睡觉。我这会儿正烦着呢。”茹欣媛倒也痛快,有话直说了。 “好吧。”菁喆老实地应着,回屋,关灯,上床。 可是菁喆依旧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到底要找什么样的男友呢?当然是大学教授或博士,当然得有丰足的收入,当然得有房子有车,当然得对自己好,把自己当宝贝似的捧在手里,自己还年轻,还未走上社会,为什么不能设计以后的生活?菁喆仍然憧憬未来的感情和婚姻生活。但是,母亲不许找洋人,但怎知洋人不适合自己呢?反正无论找谁,没结果之前,她都不会跟母亲说,否则只能乱上添乱。这次,她决定避开母亲,不让她插手。可是,怎样才能找到那个人呢?交友网站真的是唯一途径吗? (下期《海外剩女》之十二) 
Author: 张西
在健身房跳完尊巴舞,冲了个澡,茹欣媛兴高采烈地驾车驶往距波士顿半小时车程的康科德小镇。她的男友托尼就住在那里。相比波士顿的热闹,康科德镇既安静又美丽。然而,两人见面才两小时,托尼就提出来分手,而且还冷冰冰地下了逐客令。茹欣媛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茹欣媛强压住怒火与屈辱,没有让自己跳起来。令她自己都吃惊的是,她反而瞬间把笑容堆挤到脸上,柔声细语地问:“甜心,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么也没有。咱们到此为止吧。”托尼冷冷地别过脸去。 茹欣媛从跨上美国土地的那天起,就在跟美国男人打交道,所以很清楚这句“到此为止”从美国男人嘴里吐出来意味着什么。在美国,男女之间,不管是同居关系还是恋人关系,只要有一方说出这样的话,两人的关系也就结束了,没什么好纠缠的,关系简单到,有的就是打个电话说“到此为止吧”,双方连见面的必要都没有。但在中国,同居者之间的分手就没那么简单,想分手?凭什么!声誉怎么办?财产怎么分?青春损失费怎么补偿?一大堆麻烦事需要交涉。茹欣媛虽是西化的女人,但当托尼用一句话就想打发她走时,她的自尊心仍然受到了伤害,中国女人惯用的思维让她脱口而出:“这么简单?!为什么?!” “你一天到晚就是挣钱挣钱,看房子看房子,连说梦话都是在跟人谈判,你根本不在乎我,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旅游,你没时间;但你却有时间为你妈办绿卡,有时间为你侄子找实习公司,有时间追着你女儿给她买这买那,有时间帮你妹介绍美国男朋友,既然我在你心中一点位置都没有,那分手算了。”托尼积攒了很久的怨言,不可遏止地爆发。 “哟呵!愤怒出诗人呀,你排比句用得不错。好吧,如果因为我陪你的时间少而导致你伤心,我向你道歉。但凭我们这些年积累的情感基础,这点小委屈应该不至于到分手的地步吧?你一定另有原因。”茹欣媛的眼神像两把利箭直射男友的内心,托尼分明能感觉到一种生硬的疼痛,他的声音弱了下来,理性地强调:“我再重复一遍,你每天只知道挣钱,心里没有我,所以我想分手,原因就这么简单。” “那么,我不挣钱,你养我吗?你脑子错乱了吗?这与你一贯的做派不相符呀?哪次吃饭你为我付过账?不都是你买一次单,我必须买另一次单;你买的菜,只给你自己吃,我买的菜,你也吃。我可以理解成这是你们本土文化,作为一个需要照顾和保护的女性,作为一个跟你同居8年的女友,我不追究你作为一个男友的责任就算给你留面子了。但是,既然见不到你一分钱,难道我挣钱养活自己错了吗?我在这个不打拼就没法生存的国家,在别的女人吃喝玩乐时我却努力工作,难道做错了吗?我又何错之有?”茹欣媛的目光开始喷火了,她真想对男友来一顿拳打脚踢,他的想法真他妈太气人了。 “你挣钱没错。我也最欣赏你这种独立精神。但我恨你连周末都要工作,工作,永远都在工作。你让我很不安。我本来生活很安逸,挣够吃饭的钱就健身旅游,但和你在一起的这些年,我玩的时候越来越不轻松了。我感到你们这些中国人都是工作狂。我恨工作狂!”托尼豁出来了,如果今晚茹欣媛要跟他打一架,他也奉陪。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令我惊讶的是,当初我们相识时,你就知道我是个靠自己双手艰难度日的女人,这一点我从未改变过,你在你的朋友们面前,赞赏有加的不就是我这种拼搏吃苦精神吗?怎么今天竟变成分手的理由了呢?还有,你对于我把很多时间投放在我的家人身上有意见,那么对不起,这是我的美德,我要继续保持下去。我想把我的家人都弄到美国来,把她们的生活安排好,是我事业的一部分,我愿意对我的家人好,我愿意因为我的辛苦让我的家人过上中产阶级生活。这些年我在美国打拼,我的家人帮着我照顾孩子,在经济上支持我,你不是也曾经很羡慕我们家庭的温馨吗?她们对你都很客气,可你什么时候学会迁怒她们了呢?你总不能把咱们分手的原因也归咎到我家人头上吧?”说到家人,茹欣媛立刻像护着自己的私有财产一样,清清楚楚地画了一条线,把男友隔在血缘之外。 见到女友这副好斗的面孔,托尼的斗志也被逗起来:“我们美国人说分手就是分手,没有理由也可以分手。” “我们中国人喜欢刨根问底,你不告诉我原因,休想走人,就算上法庭我也奉陪。”茹欣媛寸土必争。 “我已经很痛苦了,媛媛。你,还是走吧。”托尼突然垂下眼帘,不愿再跟茹欣媛对峙。 “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是这次旅行中认识的吗?有肉体关系多长时间了?”茹欣媛一连抛出三个问题。 “没有什么她。”托尼躲闪着女友刀一样的目光。 “亲爱的托尼,看着我的眼睛,你敢说你没撒谎?”茹欣媛以绝不放过的决心逼问他。 托尼却把眼睛看着别处,突然,他崩溃般流泪了,黄白夹杂的头发被紧张的汗水浸成一缕缕,他的身体弯成90度,瘦长的脸深深埋到沙发里,“噢,上帝啊,给我点时间吧!媛媛,求你了,我现在很无助,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好。” “陷入恋爱不能自拔了?又没有能力解决?”茹欣媛一针见血地质问。 “她对我很好。很温柔。她愿意伺候我一辈子,给我做饭,给我按摩。她的拥抱和抚慰令我全身颤抖,我有一种被触电的感觉。”托尼微闭起眼睛,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幸福里。 “你想跟她怎样?”欣媛冷静地想知道男友最终的结果。 “我想跟她结婚。”托尼脱口而出。 “很好。”欣媛不动声色地说。 “很好是什么意思?”托尼仰起脸来,迷茫地看着脸色铁青的茹欣媛。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个按摩女,但是假装清纯,迷惑你爱上了她。然后,缠着你带她到美国。好呀,那就让她跟你分享你的6万年薪吧!当然这是你在没有丢饭碗的正常情况下,如果你失去了工作,那就让她跟你分享政府的救济金吧!不过,你要记住,在把她弄过来之前,你还得花一两年工夫为她办临时绿卡,等她来后,还得给她找个语言学校学英语,再找个技术学校让她学生存技能,如此一来,三五年时间,你怎么也得花八九万美元,请问她值得你付出这么大代价吗?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根本舍不得拿出这笔钱。何况她到这里来的前几年,完全靠你生活,恐怕那时候,她天天给你按摩,你都不舒服了。”茹欣媛尖刻而不无恶毒地替现男友设想他与另一个女人的未来。 “需要花这么多?”托尼瞬间有些清醒了。 “当初老汤姆把我办过来时,前后花销可不止这个数。现在想想,老汤姆对我还是挺好的。如果当初我对他能像今天对你这么理性和包容,我们也不至于分手,我的后半生会过得很舒服,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拼命工作。你自己反思一下,八年了,我们在一起,是你帮我多,还是我帮你多?现在你竟敢对我下逐客令,我看你是疯了!”茹欣媛惊讶自己竟然于怒气中回想起前夫老汤姆对她好的一面。 “那我该怎么办?”托尼没主意了。 “如果你是我的普通朋友,我可以教给你怎么做,但现在请你看清楚,我是跟你同居多年的情人、女友,你却问我怎么办?你他妈的是个什么东西?”茹欣媛没忍住,还是破口大骂起来。 “甜心,你别动粗口。骂人不文明。有些事我们可以商量。”托尼这时恢复了温文尔雅的面孔劝道。 “少给我在这里虚伪。你刚才很男人嘛,我还真被吓了一跳,还真以为你成熟了,有本事了,口气硬了,敢给我臭脸看了。好啊,你听好了,老娘就给你一周时间考虑,放心,我没有回头的意思。你让我滚,我滚;但你想让我回来,对不起,没那一天了。我就是让你把‘到此为止’的理由讲清楚,我需要据此来分配我们共同的财产和资金,等你头脑清醒了,去开个新账号,到时我会把属于你的那部分转账过去。唉,我本来就够乱的,这时候你还来添烦。”茹欣媛的这番话,一下子给托尼解了套。 “可是,我们还可以继续合作呀。”已经放松下来的托尼,目不转睛地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茹欣媛。 “放你的狗屁!还想傍着我分红利?你这没良心的家伙,你投资到我项目里的款,每一笔都赚到相当于12%的利息。经营亏了,都是我扛着;赚了,你还可再得10%的红利,我一直允许你对我借高利贷,真正的风险都是我自己担着。咱俩关系都‘到此为止’了,你还想割我的肉!你就是一个小小的房屋设计者,没有我带动你投项目,帮你揽工程,你画的那些一点创意都没有的东西,就是一堆废纸,就算找人来拉走还得花钱。好啊,从今天开始,老娘没负担了,再也不会因为你曾经对我有滴水之恩,我就总想着涌泉相报了。你要搞清楚,不是我甩你,是你自动从我的车里跳下去的。老娘这种大公无私免费让你搭车的时代过去了。从今以后,我自珍自爱,男人休想再占我的便宜。”话说到此,茹欣媛已经心如死水。 茹欣媛只拿了件外套,便摔门而去。她驾驶着那辆2000美元买的二手工具车,驶出了男友所在的小镇康科德。她一时还不能从惊诧与愤怒中缓过神来,但仍能冷静地告诫自己,别闯红灯,别做出格的事。她下意识地朝着一个方向开去,她也只能朝这个方向开去,那就是热热闹闹的波士顿市。这里是她作为一个外国妇女,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开创事业的第一战场。 今天下午,她已经提交了公共公园附近的那套独栋房订单,并给卖方代理人写了1000美元支票。据代理人说,这套房刚上市一周,卖方就接到5个订单,其中有3个是来自中国的客户。茹欣媛判断,这套房最终一定会在中国人之间竞争,中国人在波士顿的竞争力明显越来越强了。怎么办?敢不敢多投入?卖方开价100万美元,茹欣媛想用105万现金拿下来。很明显,谁出手阔气、出手快就是谁的。可是这样的话,经济压力陡然增大,自己的资产都押在房子上了,刚拿到手的卖房款是要投到月子中心的,所以,要想拿下这套房产,仍然有现金缺口。其实托尼的账号上还有些钱,本来她是准备用这笔钱来填补买房的资金缺口的。可她这正忙乱时,他那边却突然出了问题,茹欣媛只感觉自己的心跳比平常快了许多。她一直有窦性心律不齐的毛病。 茹欣媛把车停在公园附近的那套独栋房的一侧,刻意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一下,这次又该如何度过挑战。她苦笑一下,难道这回又像前两次那样,只拎着自己的几件旧衣服净身出户?中国有句老话叫“事不过三”,为什么同样的遭遇会在自己身上发生三次?自己一定有问题,但问题出在哪儿?她想来想去,觉得是自己平时太凶,但每临大事收手太善所致。虽然很愤怒,但这次茹欣媛却觉得并未失去多少,原本也没想再婚,只是失去个男友而已,想找的时候再找呗。 茹欣媛抹了一下已经湿了的面颊,以为自己流泪了,抬头一看却是下雨了。她已经不会轻易为男人流泪了。但总不能这样在外面晃荡一夜吧?明天还得打起精神凑现金。可是,现在该去哪儿呢? (下期《海外剩女》之十一)

 

Author: 张西
栗秋10点就回来了。她满面春风,轻手轻脚地开了门。栗秋原本想悄悄回屋收拾下就休息,却见菁喆屋里的灯亮着,并未关门,她整个人横躺在床中间,似乎没发觉有人进来。 “我回来了,你还没休息呀?”栗秋猛然打招呼。 菁喆从床上一跃而起,慌张地说:“呀,你回来了?” “在犯愣吧?这要是打劫的进来了咋办?”栗秋严肃地说。 “嗨,跟我妈聊了会儿,越聊越闷,脑子有点乱。”菁喆坦诚地说出自己的烦恼。 “愿跟我说说吗?遇到什么难题啦?”栗秋虽然认识菁喆才几个小时,但凭直觉,知道她是个老实本分的女孩。 “找工作呗。唉,咋这么难呀?”菁喆并不掩饰。 栗秋到厨房迅速弄了两杯柠檬水,递给菁喆一杯,自己一杯。她笑眯眯地坐到菁喆床边的椅子上,神秘地盯着菁喆的眼睛,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说:“咱改天再聊你找工作的事好吗?今天我挺高兴的,你愿意分享我的好事吗?” 菁喆茫然地点点头。 “我今天有了重大突破。” “什么突破?” “我见到真人了。” “谁?” “托马斯。亚洲交友网站认识的。” “啊?你敢在网上交友呀,那儿有真人吗?可靠吗?不过今天茹欣媛还跟我推荐网上交友方式呢。”菁喆担心地问。 “你看我不是真人吗?哪天如果你也到网上交友,你能说你不是真人吗?你的担心是有道理,但咱也不能因为交友网站的人形形色色,就怕了,网络的存在就是一个桥梁,就是各取所需。别人我不知道,我自己在交友网站聊了好几年,就是一直没有理想的对象。但我还真没法放弃这个途径,现实生活中没有合适的男人出现,只得在虚拟世界里碰运气。风险和机会并存,就看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有多强。怎么,你还没试过网络交友?”栗秋善解人意地问。 “我从未想过。”菁喆一脸苦笑。 “噢,那你还是没到急的时候,还不需要。”栗秋淡淡地说。 “其实,也需要。哎,你见到的这人跟你想象的一样吗?”菁喆羞涩地问。 栗秋咬了咬嘴唇,想了下,描述道:“一个56岁的房地产商,1米8,刚退休。他没说退休前是干什么的,只说他住在查尔斯镇,前几年他买下4处破旧的房子,重新装修之后,租出去3套,他自己住一套。每月光房租收入都七八千美金呢,说是比上班时还挣钱。我猜这跟咱们的女房东差不多一个意思吧,都挺会抓时机倒腾房子的。” “这么老呀,还单身?”菁喆认为这个老男人年纪比栗秋大得太多。 “离婚的。他有个女儿,没结婚,但跟同居的男友生了个小孩,现在他养着呢,都当爷爷了,你看这算啥事呀?我也只是走着看,也没说非得跟他怎么样,就想了解一下波士顿的男人是怎么回事。”听得出来,栗秋并不满意这人。 “他家庭还挺复杂的。那你喜欢他吗?”菁喆一时还消化不了这位新室友的做法,但她还是友好地附和着聊天。 “才聊了十来天,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我只有一年时间,所以我的目标很明确,美国公民,经济富足,愿意跟我结婚,并且愿意接受我儿子的白人就行。我更多的是考虑把孩子弄过来上学。”栗秋的想法很现实。 “那这事也急不得呀。”菁喆担忧地说。 “就得急,得抓紧。”栗秋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 “你们聊得还好?”菁喆关心地问。 “就当练口语了呗。他花钱还算大方,我感觉他对中国城挺熟悉的,好像常去那里吃饭。”栗秋眯起眼,若有所思地说。 “你们约下次见面了吗?” “约了,明晚一起去听音乐会。” “你去吗?” “可能时间上倒不过来,因为麻省理工的一个讲师约我明晚去海边。” “那怎么办呢?”菁喆替这位新室友急起来。 “先睡觉吧。也许明天睡醒了就有思路啦。”说完这话,栗秋才觉得自己真的很乏,需要深睡。 栗秋睡去了,菁喆却怎么也睡不着。汉克斯老人给她讲过的美国历史故事里,很多人物和故事,都来自波士顿东部的查尔斯镇。因为汉克斯很了解那里的情况,他说过,为了生存,小镇上的许多人曾经以抢劫银行为生,也涉足敲诈、放贷、贩毒、赌马和买卖军火等,几乎成了爱尔兰裔黑帮的大本营。所以,20世纪60年代,查尔斯镇也是全美治安环境最差的地区之一。几年前,菁喆看过的一部恐怖电影《神秘河》,故事和取景都源于查尔斯镇。看完电影菁喆还专门找了个周末去游览了那个只有一平方英里的小镇,都是住着爱尔兰裔人的蓝领社区,说白了,就是住着有白人面孔的穷人。那里的街道看上去很静谧,街上挂着维多利亚时代的煤气灯,红砖搭建的一栋栋联排房屋,以及稀奇古怪的150年历史的古玩店,都给菁喆留下深刻印象。她很不解,为什么这样一个看上去很美的小镇曾是全美治安最差的地方? 汉克斯告诉她:“因为查尔斯镇有一处关重刑犯的监狱,许多重犯的家属为了探视方便,就搬到监狱附近住,可是他们没有更多的生活来源,于是,他们的子女又被镇上的黑帮吸引,也去犯罪。那些重犯出狱后,没有经济收入,于是又犯罪,如此循环,小镇就成了波士顿地区的一个怪胎。”菁喆去查尔斯镇时,那里的治安情况好多了,一些艺术家、文人也都搬到那里居住,但感觉上总有点别扭。 菁喆猜想,栗秋可能还不知道查尔斯镇灰暗的历史,自己应该不应该提醒她一下呢? “事实上,1620年迁移过来的英国人登陆后,最早就是在查尔斯镇落脚的,后来,移民们才慢慢分散到波士顿地区,而查尔斯镇也才结束了它的独立区域的历史。”这段历史,也是汉克斯老人告诉菁喆的。汉克斯边讲边哈哈大笑,说:“所有的事情都很滑稽。” (下期《海外剩女》之十) 
Author: 张西
母亲已经用电脑QQ的免费语音服务呼叫菁喆好几遍了。这个时间,是中国的早晨6点。 菁喆每周都得向母亲汇报一次学习、生活、交友情况。这个习惯是从小养成的,菁喆在青春期时,未能摆脱这个惯性,到美国后,定时向母亲汇报,已经不只是单纯的责任、义务和需要,还掺杂着亲情、隔着大洋的牵挂和嘱托。 这一年来,菁喆每次跟母亲QQ语音时,都像一个随时想拔腿就跑的逃犯,母亲每次问来问去就是那些事。母亲为什么总是那么饶有兴趣呢?她真想求母亲忘了每周一次的语音对话这回事,让自己好好放松甚至放纵一下,但她不敢。一到周末,她就温顺地守在电脑前,听母亲的教导。 “妈,实在不行,我就回国吧。简历投出去十几份了,至今没有哪家公司或机构痛痛快快地回复我。归结起来,就两个问题,一是没绿卡,就没人愿意给我工作签证;二是制药行业不景气,生物专业不好找工作。其实,不让我待在这儿,我还不想待呢,美国也不全都好,很多方面还不如中国。”菁喆试探着母亲的口风。 “既然美国不好,为什么有钱的、当官的家属和后代都往那边跑?现在连没权没势的也想办法移民,你学历高,已经在那里,就要抓住机会大展宏图,为咱女人争气,让咱老柳家光宗耀祖。妈不要求你像居里夫人那么伟大,但你至少要成为华人的榜样。妈相信你,你能做到!在妈的眼里,你一直是最优秀的,你可是美国的博士啊,在中国有多少美国博士我不知道,但在咱库尔勒石油城,你是独一份的。菁喆,你一定要把这杆红旗扛到底,而且要把骄傲的旗帜插上白宫。我天天都看报纸,了解美国的情况。不是有个中国女博士,到白宫担任什么职务了吗?”对于这些媒体刻意渲染过的报道,母亲过目不忘。 “妈,那是十几年前的事,而且她也只是白宫的实习生。今非昔比了。那时美国经济形势好,就业机会多,还没有这么多中国人如潮水般涌来。现在不一样了,美国的就业市场已经挤成一团。美国人跟美国人竞争,美国人跟外国人抢饭碗。而外国人里就数中国人、印度人还有墨西哥人最多。妈你明白吗?在利益面前,尤其在经济形势不好的时候,美国人不是我们的朋友。他们认为是我们这些外国人抢夺了他们的饭碗,所以我们跟他们是对手关系。之前房东说美国人不比中国人聪明,但他们是美国公民,我们不是,这就是他们的优势,我们的劣势。就像在北京,每年大学生选择就业时,用人单位优先考虑有北京户口的,逼得一些外省市的家长,为了孩子将来能在北京顺利发展,不得不提前好几年就想着法地为孩子买个北京身份一样。”菁喆试图说服母亲相信自己所言都是事实。 “北京这么对待外省市人,太不公平。咱们边疆人怎么啦?咱守住边疆就是对国家的贡献,是国家的功臣。国家应该首先优待我们这些守边疆的人,可是,瞧你爸那点工资管什么用?”母亲突然愤愤不平起来。 “美国也同样不公平呀!道理很简单,北京是北京人的北京,美国是美国人的美国。人家的地盘,人家早就占尽了先机,无论求学还是就业,当然都要优惠自己人和自己的后代。美国本土学生上大学可以少交学费,但外国留学生的费用就高出一倍,您说这公平吗?”菁喆的愤愤不平是冲着美国来的。 母亲发现女儿今晚的情绪有点转弯,赶紧把她拉回正题:“菁喆,咱现在不扯公平不公平,就说你在美国发展的事,年底能毕业吗?” “如果您同意我回去,我争取早点完成毕业论文。” “不能回来,你得在美国发展!”母亲斩钉截铁地下了命令。 “自从美国经济滑坡,就业机会本来就少,如今移民到美国的中国人已经两百多万,为了利益,中国人之间总是互相掐,想要容身越来越难。我们实验室的两个中国人就因为互挖墙脚,昨天吵得可凶了。妈你知道吗?中国70%的高考状元都漂在海外,昨晚我在一个小餐馆里,就遇到南方一个城市的文科高考状元,她的成绩比我优秀,不也得打工吗?我又算哪根葱?如果我现在毕业的话,学校只能给出一年时间找工作,找不到就得卷铺盖走人,想留下也可以,那就当黑户,这又违法了,抓住是要坐牢的。”菁喆只觉得前途暗淡 “别唬我!笑话!既然两百万中国人都浩浩荡荡移民到美国,就多出你一个堂堂的博士?只有撤退这一条路?”母亲绝不服气。 “妈,人家要么是官二代,要么是富二代,有钱就可以当投资移民。那些偷渡‘黑’在这里的,没钱,没尊严。妈,美国是个很势利的地方,不卡有钱人,也卡不住偷渡的人,就对我们这些正规途径来读书的学生设置各种障碍。谁让我选错了专业呢?这里不认你学历高不高,也不认你是不是名校的,人家只看公司需不需要人,只看你能给公司创造多少利润,为美国做多少贡献。”菁喆与母亲的交流总是不畅。 “你还是我女儿吗?我不想听你说这些灰心丧气的话。是我女儿就勇往直前,希望就在明天!大不了,妈再苦一年,砸锅卖铁,勒紧裤腰带也得让你做个有头有脸的人。别像你爸,倒霉一辈子,害得我窝囊一辈子。等你在美国落下脚后,就把你哥你姐姐都弄出去,咱家全指着你了。”母亲的口气不容商量。 “妈,我有回国的念头,也是想在经济上帮衬您一把。我回新疆,到医学院或随便哪个大学都能教书,收入也不会少。这些年您太累了,爸又太老实挣不到钱,哥姐生活又不能自理,您还得给我弄生活费,我真的不忍心看您这么苦下去。”说到这里,菁喆真觉得母亲支撑这个家很不容易。 “菁喆你听着,我不许你这个样子回来!再苦再累我都能扛,只要我女儿能出人头地,我这些苦累就受得有价值。”母亲再一次把涌上来的泪水咽回去。 菁喆本想说,不仅您累,我自己也累啊。母亲累是她心甘情愿的,可自己真不想在这人才济济、职场如战场的美国社会拼下去。爱人、学位、工作、房子、车子、票子,至今什么都还没有,再这么打拼下去,何时是头呢?可这些话不能说出来,否则母亲会备受刺激,便只能卡在喉咙里。被亲情牢牢绑架的滋味别人有吗?别人又是怎么挣脱出来的? 末了,菁喆还是答应母亲先努力找工作,争取给她脸上争光。母亲才结束了对话。菁喆关上电脑,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往后一倒,横在床中央,望着天花板发呆。她自问,为什么又一次向母亲投降?为什么不能像美国人那样,对不喜欢也做不到的事大声说“NO”?她不敢,也早就失去了对母亲说“NO”的勇气,她是听妈妈话长大的好女孩,也心疼妈妈为她的付出,可不知为什么,这心疼里还掺杂着几许小小的怨气和怒意。博士都读了好几年了,却始终是妈妈的一部分,而不是一个独立自主的柳菁喆。 母亲那边整个早晨都坐立不安。她绝不允许女儿这样灰溜溜地打道回府。这个结果太出乎她的期待,她不能接受!难道她这半辈子在女儿身上的投注真要血本无归?她后悔当初不应替女儿选择生物科学专业。其实女儿高考结束时,两人都不清楚生物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就是当医生呢。只是母亲听别的考生家长说,生物专业最有前途,北大清华的学生,只要是学生物的,基本都能出国。然而,母亲的消息来源和判断是滞后的,生物专业在20世纪90年代最吃香,那时能读这个专业的学生都是学习成绩最优秀的,而那时的美国,制药公司正在兴旺发展,需要大批生物专业人才。所以,北大、清华的学生申请出国时,很容易被批准。但近十几年,美国生物专业人才市场已经饱和,制药生产一直走下坡路,想进入这个领域工作越来越困难。眼看着,女儿连末班车都赶不上。 值得母亲扬眉吐气的是,菁喆是这座石油城的首位美国博士,这可太风光了。这几年,母亲变成了石油城的太阳,走到哪儿都光芒四射,直招人羡慕妒忌。 眼下,菁喆的前景却不明朗,母亲私底下也开始恼火,行为上也不得不低调了许多。亲戚朋友们有段时间未受到来自大洋彼岸各种消息的刺激了,像是闻到了什么异味,纷纷跟在菁喆母亲屁股后面追问,女儿博士毕业了吧?分配到哪儿工作了?一年的收入顶咱干20年吧?女儿找了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别掖着藏着了,快拿出照片看看?是不是老外呀?妈呀,老外那全身是毛的可挺吓人!她快接你们到美国享清福去了吧?菁喆母亲曾经有多少骄傲,现在就有多少烦恼。 菁喆其实也不甘心,盘点一下,心里还有些酸酸的。32岁了,却有25年都在学校度过,这跟坐牢有什么两样呢?为了保持排名前三的战绩,自己从没尝过快乐童年的滋味,也好像没有过少女时代。如今在这花样年华,仍然没有时间恋爱,不懂生活情趣,没钱去旅游,不敢买漂亮的衣裙。正常女孩应有的丰富多彩的生活,对她来说都是现实版的童话。每天就是苦读书,拿学位,盼望成功的那一天。用母亲的话说,再忍忍,就会一劳永逸地享受。眼看着快熬到头了,她却怎么也看不到天亮,看不到以后的方向。 其实母亲是对的,已经拼到这份儿了,再爬最后一座山峰吧。菁喆又来了底气,心想,开什么玩笑,这么大的美国,竟会没有自己容身的地方? (下期《海外剩女》之九 
Author: 张西
茹欣媛一走,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栗秋和菁喆相视一笑。栗秋先开口:“我在麻州大学所属的医疗中心访问一年,没想到这么巧,你也在这所医院实习,咱俩挺有缘的。” “这样吧,周一早晨,我带你到医疗中心的国际学者交流部报到。不过,咱得早点起床,早走一刻钟,这样就不耽误我准时到实验室了。”菁喆以东道主的口吻想给栗秋做向导。 “谢谢。忙你的吧,我自己去就行。从咱这儿出去,步行8分钟到地铁口,坐两站地铁下来,再步行10分钟,就是医疗中心,好找。我跟指导教授已经约好,周一上午10点,在他办公室见面。”原来栗秋把什么事都安排好了。 “这个区有几个大商场,我也搞不清什么名字,反正你可以去转转,我平时都在附近印度人开的小超市买食品,但我提醒你,里面东西虽然新鲜,但很贵。”菁喆善意地提醒。 “噢,我知道。有大众平价店,有食品商场,还有一些用品店货物齐全,家中所需的任何配件,在那里都能找到。”栗秋不慌不忙地说。 “天哪,你怎么啥都知道?我来几年了,都叫不上名字。”菁喆惊讶极了。 “机场等候的时间很长,上网呗,卫星定位一下,就什么都清楚了,连咱们这套公寓形状都看得很清楚。”栗秋真觉得没什么。 “你真行,就像在波士顿生活了很久似的,我反而像是刚来的一样。”菁喆憨憨地说。 “嗨,凡事提前做点功课,不就心中有数了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栗秋淡定地说。 “需要我帮你收拾吗?”菁喆友善地问。 “不用。谢谢啦,我自己来。”栗秋莞尔一笑。 菁喆说:“那我去湖边跑步了。” “每天都跑吗?” “哪有那么多时间,也就周末抽空运动一下,围着湖边跑几圈,一个小时左右。”菁喆下意识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 “好习惯。”栗秋赞赏着,“不过,你可以办个健身卡嘛,我看到布鲁克林这一带的健身中心正在做夏季折扣广告,39美元可以做25次瑜伽,真合算,咱国内做一次,怎么也得20块人民币,这么便宜,干吗不去呀?”栗秋怂恿道。 菁喆又是张大嘴巴。麻州大学的健身房是免费的,在校时,她经常去那里运动。但搬出来后,就没敢想过要去社区里的健身房瞧瞧,想当然认为一定很贵,索性围着湖边跑步,一分钱不用花。问题是,栗秋竟然连健身房的价格都问清了。菁喆暗想,这位新室友,真是神人! 栗秋关上屋门,第一件事就是试网线,一切正常。行李都没顾得上拆,她先打开了亚洲交友网站。栗秋登机前,分别给波士顿地区的三个征婚者留言,想看看对方都是什么反应。还真有两条回复:一是房产老板托马斯约她周六晚8点在中国城的上海餐厅吃饭;二是麻省理工大学的讲师,约她周日晚7点到海滩见面;剩下一人没反应。另外还有一封邮件,是半年前就跟她有过联系的维吉尼亚州詹姆斯镇的环卫工程师比尔写来的,他得知栗秋登机了,很高兴,表示他会尽快安排行程到波士顿。栗秋心里美滋滋的,初战告捷。再仔细看一遍,坏了,与托马斯见面时间就差两小时,幸亏看了留言,赶紧行动吧。栗秋开始精心梳洗,厚厚的耳垂上戴了副扣式菊花型耳环;无袖的白底紫花贴身旗袍,正好将她优美的曲线衬托无遗;一条乳白透明外搭随意披在丰腴的膀子上;双耳及腋下喷了些 “香奈儿5号”香水,然后,她挎着紫色香奈儿包,出了房间。 菁喆从湖边回来,正气喘吁吁上楼,刚巧碰上栗秋打开门。“我得出去一趟。” “刚来就出去,天快黑了,你不怕呀?”菁喆吃惊地问。 “到中国城跟朋友吃个饭,应该不会太久。不用担心。”栗秋抿着嘴浅笑一下。 “你真行,刚到这儿就有人请吃饭。”菁喆羡慕极了。 “不好意思,回头见。”栗秋从进门到出去约会,前后也就3个小时。她自己也觉得这个速度太快了。但没办法,到波士顿的访问时间只有一年,她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做,为此,她列出一个时间表:第一,必须在这一年里,找一个可以结婚的美国公民,至少要把两人关系巩固下来,从而为移民做好准备,这是重中之重的头等大事;第二,考个注册护士资格,以备将来找工作之用;第三,要把驾照考下来,她在网上已经查过了,麻州允许使用中文考试,这将解决她英语不好的问题;第四,让儿子在寒假期间过来一次,带着他好好转转,目的是让他产生到这里来上大学的动力;第五,争取完成两篇论文,最好能发表一篇英文论文,退一步说,如果不能顺利留在美国,必须要回国的话,生活还得继续,有篇论文发表,评正研究员时就硬气多了。这一年说起来很长,但一件件事办下来,时间还真不太够用。 从栗秋拿到签证那天起,她在各个交友网站的聊天范围,就主要集中在波士顿地区。她想,这样可以实现效率最大化。符合条件的,就先聊着,如果有兴趣了,见面也方便。其实这位托马斯是两周前才接上头的,聊了几天觉得还挺实在的,对方对她也表示出极大兴趣。栗秋决定把他划为第一批见面的美国男人。那么,第一个愿意见她的人是什么样呢?他热爱家庭吗?他能带给她什么?希望?失望?成功?教训?无论是什么,她都得试试,而且不能抱怨。这是一个新的开始。她甚至有些小小的激动,希望一切都能按计划进行,天佑自己,诸事顺利。 (下期《海外剩女》之八 
Author: 张西
 ·不喜开始· 自由迁徙是人类的权利 但是人类却在自由的路上溃退 组建家庭是人类的核心需求 但是交易取代了情感的纯粹 分享资源是人类的共处准则 但是为生存而战却成为活下去的难题 为什么焦虑 欺诈 恐惧 毁灭感威胁着人类 到底有什么不对?  西化女人 周六早晨,女房东茹欣媛特意拨通菁喆的手机,嘱咐她下午3点以后一定要守在房间,从北京来的新室友下午4点左右到达。茹欣媛打电话时,已经在从西维吉尼亚返回波士顿的途中。 菁喆住的公寓位于布鲁克林大街33号。这套被百年树木掩映的暗红色砂岩外墙的公寓楼共有五个单元,每单元四层,每层有两户,每户两房一厅,带一个厨房和卫生间。面积不大,相当于国内的60多平方米的房子。几年前茹欣媛买下其中的一户,原本是她和家人自己住的,这两年波士顿的房价开始上涨,她就把房子整个出租,搬到男友的住所去了。菁喆算是这套公寓房的常住人口。其他两个房间的室友,像走马灯似的经常更换,她们轮流住在大小卧室,而菁喆一直住客厅。几天前,两位前室友陆续回国了。周五,茹欣媛派清洁工过来清洁房间,周六,就有新室友要搬进。房间利用率之高、使用衔接之紧凑令菁喆感叹不已。 菁喆匆匆吃了碗面条,正要收拾弄得乱七八糟的厨房时,门铃响了。她以为新室友到了,赶紧开门,却是穿着乳白色吊带长裙的女房东茹欣媛。 茹欣媛用手抹着额头的细汗,“嗨”了一声,算是跟菁喆打招呼,她抱怨:“唉,怎么才六月就热成这样,真是世界末日到了吗?”看到菁喆愣着,她补充说:“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刚回来,就直接过来了。” “噢,进来吧。”菁喆到厨房,用纸杯给茹欣媛接了一杯经过净化的自来水,递给仙鹤一般的女房东后,就把身体靠在门边,不吭声了。一遇到能说会道的人,她的瞬间反应就是这种默然。 “哎,你要是觉得天热,可以开空调嘛。不过,要是那样的话,恐怕这月的电费就超了。” “你家空调制冷不好,声音又大,原以为开空调,周末能睡个好觉,昨晚反而没睡好。”菁喆委婉地投诉。 “哎,我以前住这儿时,空调很好用呀!你没弄错吧?”女房东的真诚显然打了折扣。 “真的不好用。”菁喆老老实实地说。 “估计也就热一阵子,先凑合用着吧。这两天我会叫维修工人过来查一下。”茹欣媛敷衍了两句,赶紧转移话题,“哎,怎么每次见你,都穿这种乌不啦叽的衣服呀,这种扮相,哪个男人会喜欢?”她直通通地问菁喆。 今天的菁喆上身穿了一件深蓝色短袖,下身是条黑色运动短裤,腿部肌肉显得健壮有力。从小学到现在,她都梳着短发,齐眉的刘海,一张宽脸上,生着一对劲道有力的浓眉凤眼。高挺的鼻梁,四方嘴,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紧挨着刘海,让人看不到额头的宽窄。菁喆身长腿短,看上去还略有些含胸,其实她不是真的驼背,那是因为她在青春期发育时猛然发现乳房变大,不好意思,便一直憋气含胸,久而久之,身子也抻不直溜了。但是每当她跑步时,那对结实而饱满的乳房仍是上下颤动,坠得她不敢跟男生一起跑步。 “那,那您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老气?”菁喆与其是问别人,不如说是问自卑的自己,在她眼里,女房东的气质更像搞艺术或当模特的,不像做生意的。 “那你看我今年多大岁数?”茹欣媛笑眯眯地自信地让菁喆猜测。 菁喆真的开始从头到脚地打量茹欣媛。虽然茹欣媛的胸脯并不丰满,也看不见诱人的乳沟,但菁喆每次见到她,她都穿得很少,可能她喜欢阳光直射皮肤。茹欣媛生着模特身材,一米七八的身高,配上秀丽的小瓜子脸,平时长发飘飘,干活时头发盘在脑后,每每走在亚洲女人堆里,很有鹤立鸡群的感觉。但在美国,却不是显著优势。菁喆呢,是土生土长的西北女孩,看上去敦实憨厚,只是身段嫌矮,与细高的女房东站在一起,不得不仰着脸送上自己的憨笑。 “行了,行了,别看了,看得我心里发毛,告诉你吧,两年前我就过50岁生日了。”茹欣媛直截了当地宣称。 美国人有两个禁忌,一不问男人的收入,二不问女人的年龄。所以一般人吃不准茹欣媛到底多大。她却不避讳对菁喆说实话:“我当过一年知青,79年上大学,你说我还能年轻到哪儿去?我属鸡的,是满地刨食吃的那种命。唉,为什么中国属相里没有鸟呢?我更喜欢在天空腾飞的鸟。虽然龙也是天上飞的,但谁见过?没见过的就是虚的。我只相信实的,摸得着的,能握在手里的东西。不过,属鸡也不错,尽管最多飞到房顶和树杈上,那也比我们这些人类飞得高吧?还有,鸡的两只爪子始终能踩在地上,管它粮食、烂菜叶子或是虫子,它嘴里从不落空,总有嚼头。”茹欣媛的语速快,说话时不容别人插嘴,事事都显得刻薄和计较,但她情绪好时,会刻意把语速放慢,笑起来也很甜。她第一次看到菁喆时,就喜欢这个老实巴交的房客。这会儿,她笑眯眯地用长辈的口吻问:“还是每周跟妈妈语音通话一次?” 菁喆点头。 “真是个乖女儿。有男朋友了吗?别误会,我不是打探你的隐私,主要是考虑我作为房东自身的安全。我要做到对每位租客的基本情况都心中有数,我不想给自己添太多麻烦,也折腾不起,再说了,我很忙,你理解吗?”茹欣媛能说会道,总是有理的样子。 菁喆还是点头,并没有多余的话说。 这工夫,茹欣媛进到厨房,看到电磁炉台上乱七八糟,先是白了一眼菁喆,然后把长发三两下拢在脑后拧成一个结,再用夹子卡住,脖子显得更细长。只见她把菁喆用过的碗盘都扔进水池里,命令道:“站那干啥,洗碗呀!”自己也操起一块抹布熟练地擦拭炉台,一边擦一边批评说:“瞧你们这几个女博士怎么用的炉台?我以前用的时候,都能当镜子照。说过多少次了,吃的地方,一定要讲究卫生。中国人走到哪儿,都弄得脏乱差,我听说,中国城的一些餐馆厨房跟垃圾堆差不多,经常跑出耗子来。” 菁喆无地自容地低着头洗碗,左右脚不安地来回动弹。 “行了,别害羞了。我又没指责你,平时我也总这样说我女儿。我这是为你好才说,否则,我才不多嘴呢。唉,我刚才问你,有男朋友没有,你也不回答。就跟我女儿一样,把她养大,反而不跟我交心了,记得刚把她接到美国那两年,她跟我还能像朋友似的聊天,自从上了大学,我这当妈的似乎就不存在了。偶尔打一次电话,就为了伸手要钱。”茹欣媛还真有些伤心。 菁喆脸红了,把头埋得更低,小声解释:“实验室的活儿很多,我还没空找男朋友呢。阿姨,您……” “别叫我阿姨,这是最后一次提醒你,别把我叫老了。叫我名字,我会很高兴。到这里就要学着入乡随俗,美国人都是直呼其名。”茹欣媛瞪一眼菁喆,随即露出一口洁白的牙,友善地笑了,“我相信你还没有男朋友。不过这个年龄还不积累点男女关系经验,以后保不齐要吃亏的。这要在国内,人家该说你是剩女了吧?好在这是美国,没人关心你的隐私。你可别跟我抱怨周围看不到适婚男人。美国人可不像中国人,什么事都靠单位、靠集体给你解决,这里没有组织概念,最多有个教会。美国人啥事都靠自己,尤其现在是网络社会,吃穿住行交友,全在网上解决,公平地说,你的世界想大就大,想小就小,就看你怎么利用网络资源。很多美国人都是通过网络交友这个平台找到另一半的,你也可以试试呀。”茹欣媛真没把菁喆当外人。 “网络交友?想不到您还挺潮的。”菁喆看女房东的眼神都变了。 电磁炉台被茹欣媛擦得锃亮,她才直起身来,然后对菁喆不屑地说:“观念新旧跟年龄大小有关系吗?我就是活到80岁,心理年龄仍然年轻,仍然能创造和挖掘我的潜力和价值,以后别在我面前冒傻气。”未及菁喆细品这番话,茹欣媛又转了话题,她按按墙角的一条细裂缝,说:“这里有点小问题,等我再找时间,在这儿抹点腻子。” “您是说不请工人做?” “这么点小事,当然是我自己动手。” 菁喆吃惊不小。这么漂亮高雅的女人干这种粗活儿,真少见。 “喂,我男友说,我比中国女人还中国女人,又比美国女人还美国女人,你觉得这个评价适合我吗?”茹欣媛挑起眉毛,很认真地等着菁喆的回答。 菁喆本想说,你是个很西化的女人。此话还未脱口,楼下的门铃响了。茹欣媛立刻换了情绪,她高兴得像个小孩子,嘴里唱着李谷一的《乡恋》,疾步下楼:“你的声音/你的柔情/永远印在/我的心中/冬天已经过去/春天就要来临……”菁喆很熟悉这首歌,在家时,母亲经常哼唱前面几句。想不到茹欣媛的声音还很甜美,在菁喆这种没有音乐细胞的人听来,绝对是专业水准。 
Author: 张西

一个年龄在40岁上下,身材匀称,戴湖蓝底白花的双层粗布卷边太阳帽,配墨镜着无袖浅蓝色连身裙, 脚穿高帮白色阿迪达斯运动鞋的女子正疲惫地倚靠在门前,她身上是双肩背牛仔包,脚边立着藏蓝色阿迪达斯旅行箱。见到茹欣媛和菁喆,这女子拿开太阳帽,她的头发被清晰地划出一条中分线,并有层次地向肩头垂落,但头发垂落肩头的同时,却又弄出一个外翻的弯花,看上去很是俏丽。这女子又摘下墨镜,露出一双顾盼流连的大眼睛。这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子,笑起来还有两个好看的酒窝。

“你是栗秋吧?准确无误地找到门牌号,厉害!”茹欣媛主动伸出手。 “您就是房东茹欣媛?您看上去真有气质。”栗秋微笑着,并伸出自己的手跟茹欣媛的手轻轻拉了一下。 “我是你的室友,叫我菁喆吧。”菁喆自我介绍。 栗秋又来跟菁喆握了握手,说:“认识你很高兴。” 栗秋住小卧房,朝向西北,临马路,给人一种既密不透风又嘈杂的感觉。房间里有一张桌子,一个简易衣柜,一个没有灯泡的台灯,还有一张铁床和一个床垫。栗秋疲惫地坐上去,那床立刻发出吱吱咯咯的响声,栗秋皱了皱眉头。 茹欣媛假装没听到,她一脸认真地说:“我的房子位置好,周边环境你也看到了,四处都是树啊花啊草的,步行10分钟就是一个漂亮的湖,这在国内是绝对不可能有的风景。交通嘛也方便,月租750美元,水电费全包,你到哪儿去找这个条件?从去年开始,波士顿的房价回涨,就咱家这房,我在网上一登消息,想来看房的人很多,但我就是觉得跟你有缘,才把房子留给你,因为我喜欢租给学医的,素质高,爱干净。看,我真是把你俩当家人了,朝东的那间主卧,我打算给我妈妈住。估计再有十天半月的,就会收到我妈妈的绿卡。然后,我女儿会把妈妈带过来。到时候,你们要多照顾老太太哟!我女儿刚大学毕业,回国去撒撒野。”茹欣媛从房价说到母亲的绿卡和女儿,面部表情一路灿烂。 “但我有个原则,我们得签一年的租房合同,我不搞零碎出租,不想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我跟菁喆一签就是一年,双方心里都踏实。” 栗秋却说:“前年我在欧洲访学时,我的房租合同是3个月一签。” “哟,尊贵的女士,那是欧洲,这里是美国。欧洲现在是什么情况呀?欧元大幅下降,经济一落千丈。我这套公寓主要租给访问学者和博士。谁不知道中国人有钱?美国人买房子都贷款,一直贷到快退休才能还清房贷。咱中国人痛快,一手现金一手交房。做生意嘛,当然要审时度势,我也不想啰唆,就按中国人的风格付款好吗?一次付清,这样咱们谁也不用见谁,你说是吧?我很忙的,你们也忙,谁有时间总是为这点小钱见面,烦不烦呢?”茹欣媛觉得对付这个新房客有点难度。 栗秋不温不火地说:“没关系,我有时间。还是俩月一交吧,我找您。我不是您说的那类有钱的中国人,我家是小门小户,靠工资吃饭,还得支付儿子的学费,所以一下子没法给您那么多钱。”她的声音不大,但每句话都很清楚,“当然,按惯例,如果我要换地方,会提前一个月通知您。如果您不同意,我现在可以提着箱子走人。” “别,别呀,这是专门留给你的房间,你又突然不住了,岂不是违约?昨天我还拒绝了一个想租一年的房客呢,你说,这个损失谁补呀。”茹欣媛略有不悦。 “刚才您也提到,喜欢把房子租给学医的。既然我是您的理想租客,那咱们就都做点妥协呗,以后彼此交往起来也舒服。我原想一月一交呢。” “好吧好吧,北京人都是皇城根脚下天子的臣民,嘴巴上是不吃亏的。”茹欣媛倒也痛快,没在这事上多纠缠。 “哪比得上湘女精明又多情啊!”栗秋回敬房东的语气也不含糊。 菁喆在旁边开了眼,觉得这两个女人都挺厉害的,她们之间的唇枪舌剑功夫,是她望尘莫及的。 栗秋喝了半杯水后,试探性地问蹲着用纸巾擦捡地板上头发的茹欣媛:“您到美国很多年了吧?都当房东了,真不简单。一定积攒了不少成功经验吧?” “想听听?”茹欣媛站起身。 “为什么不?”栗秋耸耸肩。 “一般我是不想跟别人分享的,因为这里有许多商业秘密。但考虑到说不定哪天咱们之间可能会联手合作点什么,所以,我抖点家底给你们,以示我的真诚。”听上去茹欣媛挺仗义的。 “咱们?刚见面?合作?”栗秋狐疑地一连三个问号。 “为什么不?如果有机会的话。”茹欣媛也耸耸肩。于是,三个人各端杯水站在客房通向厨房的走廊里聊了起来,这情景不像是房东与租客的关系,倒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相聚。 “中国人不比美国人笨,只要敢作敢为,找准机会你就是赢家。1997年,我刚到美国时,正赶上他们经济陷入衰退。那两年我正为感情上的事分神,顾不上挣钱。侥幸的是,刚到美国不久,我就先买了一套联排房,用来出租。2000年我来到波士顿地区,一开始在几个中文学校间跳来跳去,瞎忙活了一阵儿。两年后才回过神来,发现波士顿地区的房价跌得很低呀。于是,我立马飞回国,动员老妈卖房,又找亲戚朋友借了钱。回来一闭眼一跺脚,一口气在牛顿、剑桥和布鲁克林这3个城市买下3套旧公寓房,如果不是第二次婚姻结束……” “啊,你都离过两次婚了?”菁喆十分惊讶。 “怎么,是不是觉得离过两次婚的女人是坏女人?”茹欣媛挑衅的口气。 “不,不,不是那个意思。”菁喆赶紧分辩。 “行了,别打岔了。相对生存来说,离婚根本算不了什么问题。还是让房东给咱多说点有用的吧。低价买进后,你把旧房改造了?”栗秋阻止了菁喆的话题,又挑起茹欣媛的话瘾。 “当然。改造的目的,是为了等房子涨价时抛售。2002年买进一套小户型才值8万, 2005年和2006年,房价腾腾地飞涨,小户型房涨到25万左右。我意识到新一轮经济危机快爆发了,赶紧把牛顿和剑桥的两套房子抛出去,只留布鲁克林这套自己住。那两套房一出手,就把老妈和朋友的钱都赚回来了。但我只还了朋友的钱,对我妈说,先不还她钱,我要继续投资房产,以后我会在美国给她和家人买大房子住。我家人都很相信我的能力,她们在国内勒紧裤腰带支持我,或者说,我代理她们投资房产,有了红利大家一起分喽。” “你就那么自信?”栗秋追问。 “为什么不自信?我在国内有那么多年房地产买卖的经验和教训,波士顿有没有商机我还看不出来吗?手里有钱,心里就不慌。我一边做别的事,一边等房价暴跌,果然,2007年房价真的又跌回2003年以前。我立即再出手,在查尔斯顿、哥伦比亚角和波士顿大学区买下三套二居的,把它们重新装修一番,立刻出租。我看好大波士顿地区有一百多所大学,每年过来25万左右国际留学生,不愁房子租不出去。”茹欣媛沉浸在抓到了机会的喜悦里,眉飞色舞。 “目前的房市是什么状况?”栗秋笑眯眯地询问。 “从今年开始,房价又回升了。我正等候下一轮房价涨幅高点,那时我会有大动作。”茹欣媛得意地说 “您真够有魄力了,很多男人都做不到您这么果敢!”栗秋对茹欣媛不由地用了尊重的口吻。 “那你知道下一轮的高点是什么时候?”菁喆好奇地问。 “应该在2014或2015这两年吧。”茹欣媛心中有数地回答。 “你怎么知道?”菁喆问。 “那么多年的经历和经验,足够我做出判断。当然也可能会误判。”茹欣媛透露出她冷静理性的一面。 栗秋思忖片刻,问:“照您的解释,2014年或2015年以后美国会陷入新一轮经济危机?” 茹欣媛冲栗秋来了句:“别您您您的给我打什么北京腔啊。叫我欣媛就行,我受不起北京的尊贵称谓。我是这样分析的,通常危机之前,房价会飞涨,所以我在等待再次抛房的兴奋时刻到来。其实,我手里的哥伦比亚角和查尔斯顿的房子,都在烂区,但房价低呀,买下时只有9万,知道现在什么价吗?14万了。烂区也没关系,反正房源供不应求,我光吃留学生这块蛋糕,就能把我养得很滋润,出租率可是百分百啊。我在联邦大道旁的波士顿大学校区那套房是在好区,还有你们住的这套,也是好区,给你俩住了,你们的运气真不错呀!”茹欣媛意味深长地对两个女房客说。 “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大将风度的?”菁喆一直张大着嘴巴,像听天书。她知道自己没有这种“女汉子”气派,以后恐怕也够呛,这一刻她是真的佩服茹欣媛。 茹欣媛看了下手表,准备撤了。 栗秋料想茹欣媛私底下肯定做了许多功课,才能做到心中有数地掌控每个转点。她见过能干的女性,显然,眼前这位更不同寻常。想到这儿,她对茹欣媛浅浅一笑以示好感。茹欣媛捕捉到了,也回报她一个颇有成就感的微笑。 “我还有事,得走了。”茹欣媛到卫生间去方便了一下。刚一露头,菁喆执着地追问:“那您每个月挣好多钱吧?” “每套按最低2200美元出租,一个月净赚6000美元没问题,这可是税后啊,相当于美国一般大学教授的月收入。” “羡慕。因为我学生物科学,做细胞分子研究实验的,估计很难发财。”菁喆自言自语地替自己解围。 “那也难说,只要你往这方面想,你就能成事。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栗秋淡淡地说。 “哎,我喜欢栗秋的态度。看来咱们有话题可聊。你俩都是搞研究的,告诉你们,这就如同种地的农民,种地发不了财,卖粮食才能发财。观念稍一转,知识就改变命运了。思路决定出路呀。”茹欣媛的确有这样的切身经历。 “可是,都想着卖粮食,谁当农民呢?”菁喆嘟哝着。 “你呀!”茹欣媛和栗秋异口同声地说,然后相互意会着,夸张地大笑起来。 笑毕,栗秋问茹欣媛:“您只做房产生意吗?” “这也是我过段时间想跟你们谈的话题。今天先简单说一下。眼下,我正操作一个月子中心。不知你们听说没有,这些年许多国内的孕妇会过来生美国宝宝,这不就是商机吗?我的出租房可以给孕妇提供月子服务呀。我已经看好波士顿公共公园附近的一套独栋楼,两层半,离妇女医院很近,环境超好,六个卧房,带三个卫生间,一个阳光房,还有开放式厨房,前后院也很宽敞,我打算尽快把房子拿下,当然还要请有注册护士资格的专业人士,专门照顾孕妇两个月的待产和一个月的产后生活,过段日子,等我真正启动这个项目时,我还要请你们帮忙,或许你们会愿意参与呢。今天没时间谈太多。”茹欣媛匆匆说了个大概。 “这事儿合法吗?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呀?”菁喆先是目瞪口呆,然后质疑。 “我从不做违法的事,顶多就是钻美国法律的空子。这个问题我跟我的律师早探讨过,不劳您费心了。”茹欣媛显得踌躇满志。 “也只有中国人做得了这种生意,虽然不是坏事,但也没什么光彩的。而且跟孕妇打交道,会有很大风险。”栗秋好心提醒茹欣媛。 茹欣媛冲着栗秋诡笑:“在商言商,不跟你讨论道义上的分歧。孕妇都不怕风险,我合法经营,照章纳税,有什么好怕的?我这是在做大善事。让孩子一出生就拥有美国国籍,他们将从此在教育、就业等权利方面获益,对家长来说,这是一种价值投资,给孩子多一种人生选择,一本万利。有这些好处中国人能不捞?我预测,中国孕妇生美国宝宝这事,现在只是开了个口子,说不定,过几年就是一股挡都挡不住的洪流,铺天盖地席卷美国。这段时间,我在跟多方谈判,有好多环节呢,谁去国内组织孕妇团,以什么名义办签证,谁负责接机,谁把孕妇送到我这里来,谁负责联系医院,谁又负责把孕妇和孩子送出去,哎呀,有太多的问题了,我得马上走了。” 茹欣媛把喝完的纸杯扔到垃圾袋里,顺手把其他垃圾袋也拎在手上,喜滋滋地说:“我男友今早刚从日本旅游回来,这会儿应该还在睡觉。我计划7点赶到家。现在我先去看那套房子,然后去健身房跳尊巴舞。这样,我就能以饱满的状态跟我的托尼共进烛光晚餐。嗯,我的托尼很会制造罗曼蒂克气氛的,英格兰男人在这方面的天赋像是娘胎带来的。不像中国男人,木头一根!”提到男友托尼,茹欣媛脸上流露着掩饰不住的温情,女人味顿时彰显,一扫刚才跟栗秋谈房租时的尖牙利齿。 茹欣媛是急性子,刚提到要走,就一刻都不能等似的,“噔噔噔”下楼去了。 (未完待续,敬请关注《海外剩女》之七)
Author: 张西
柳菁喆出生这天,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三个节气。据文献记载,公历每年3月5日或6日,太阳到达黄经345度时为“惊蛰”。意思是天气回暖,雨水渐多,蛰伏于地下冬眠的昆虫惊醒了,可以春耕了。这是桃花红、梨花白、黄莺鸣叫、燕飞来的时节。 菁喆家里是母亲说了算,她给女儿取名青青。但肚子里颇有墨水的爷爷争辩说,既然小孙女跟“惊蛰”有缘,不如就叫“菁喆”吧。菁喆的母亲看到女儿名字时,还有点不敢念,说还是叫“青青”上口。爷爷就说,“青”字上加个“草”字头,有女子的美好;美好的女子再加上“两个吉祥”保佑,她的一生就更美好了。 母亲不高兴地说,加个“草”字头,又加了两个“吉”字,就加了麻烦,经常有人不知道怎么念这个名字,大家猜来猜去,说不准都叫她青吉。爷爷狡黠地说,我的孙女注定是个有文化的女子,长大了怎能与大老粗为伍,就不麻烦那些人把她的名字呼来喊去的,她贵气着呢。母亲虽然看不上爷爷的水平,但又斗不过他的酸气。想想这老头儿到底是读过黄埔军校,扛过枪、打过仗,有点见识的人,菁喆就菁喆吧。 梦想,梦想,梦想。其实梦想总欺骗着人们去追求,但最终的结果仍然是个梦。汉克斯的祖先漂洋过海来到美国,是为了逃避英国教会的迫害,可自己从中国漂洋过海来到美国究竟是为什么呢?对于这个问题,菁喆很少去想。反正也想不出个头绪,管它梦想是什么,反正母亲什么都替她想到了,换句话说,到美国,是她母亲的梦想,菁喆只是替代母亲圆她的一个未曾实现的心愿。 这种被亲人赋予使命的日子很不好过,菁喆只想赶紧拿到博士学位,顺利找个工作,早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尤其是正常女孩的生活。如果非要说菁喆有什么梦想,这才是她每天都头疼的事情。 尽管2009年夏天,柳菁喆已过32岁生日,但她仍是麻州大学波士顿分校细胞分子生物系的在校博士研究生。像她这个专业,通常要读七八年才能毕业。可是菁喆现在就已经厌倦了,她不喜欢这个专业,她想早点拿到学位。但这根本不可能。一则导师希望她能帮着多做几年课题;二则自己工作还没着落,怕一毕业就失业;三则她也不敢贸然毕业,在实验室耗着,至少还能拿点钱。可这么耗着啥时候才是头呢? 菁喆本科和研究生阶段都是在新疆医学院生物科学系完成的,研究生时期的研究方向是动脉粥样硬化相关基因的转录调控,属于细胞分子生物学。菁喆出国后,开始跟着导师在麻州大学波士顿分校相关联的一个医疗中心细胞分子实验室实习。这期间,她一直往各制药公司投送简历,导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能理解外国学生的处境,他对菁喆说,一旦有公司想聘用,他愿意写推荐信。 医疗中心在波士顿市中心,距中国城很近,乘坐绿线地铁比较方便。菁喆在网上找到一所中国人出租的公寓房,位于波士顿布鲁克林市。在美国,无论买房还是租房,首先要看是好区还是烂区。所谓好区,一般是指小区环境好,安全的。说到底,就是白人和富贵者多的地方。不言而喻,烂区就是黑人、墨西哥人、印度人和穷人住的地方,治安问题成堆。菁喆虽然不富贵,但至少是高知女性,又是单身,从安全角度考虑,也得向“白富贵”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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